《释婴息爵》零犀

5、第 5 章

　　（十二）
　　“贾僧，你杀了我的师父，我……最敬爱的师父。既然你已不再为人、沦落妖道，我便不再顾念旧情。你放心，你死后，我定会好好安葬，永世为你诵经超度！”
　　释婴的声音哽咽着，她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可是她还是尽力控制着自己。
　　天空的电闪雷鸣似乎已经用尽了，现在剩下的只有阴沉的天幕和冰冷的雨丝。
　　贾僧依然蜷缩着爪子对释婴笑着，长长的指甲上滴着鲜红的血。
　　“呀——”释婴大喊着向贾僧刺了过去。剑被贾僧的指甲钳住，释婴不管不顾地推着剑，她瞄准了贾僧的心脏，只要剑推进去，贾僧就会死了，就会……死了。
　　剑与指甲相碰滋生出一连串的火花，释婴抽回剑再次攻击。这仿佛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斗，她的每一次攻击，贾僧似乎都知道。她露出的每一处破绽，贾僧却全都视而不见。这就像释婴第二次遇见他时的情景，她气急了要杀他，可是不管是她拿棍还是拿剑，她依旧伤不了他分毫。
　　“砰”贾僧收住指甲握着拳头打的释婴退了十米！
　　“快……快走！我控……控制不了我自己！”贾僧痛苦地说，他的嘴剧烈颤抖着，牙齿上下在打架。
　　刚才这一拳让释婴一不小心松了手，眼见着师父的尸体便要掉入下面混乱的打战中被无数丑陋的妖怪践踏。
　　释婴回头看了一眼痛苦的贾僧然后立刻向师父的尸体飞去。
　　地上，静安依旧仗着蓑衣毫发无伤，他救下一个人接着又去救另一个人，可是不管他有多努力，他都只能看着更多的人被妖怪屠杀。
　　“静安！师父！”释婴大喊。
　　静安抬头一看只见师父的尸体掉了下来。他跑过去勉强接住，师父的尸体砸的他双臂一阵撕裂的痛苦，他抱着师父的尸体摔倒在地上。
　　释婴落下来，还不待说话就被紧随而来的贾僧险些卸下了胳膊。
　　释婴连忙挡到静安身前，对他说：“你带着师父快走！记得我们不鸣山大堂里的古训吗？那便是咒语！”
　　静安点头抱起师父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被妖怪围住了，他现在抱着师父一下子就暴露了行踪。
　　他转头看了一眼大师姐，大师姐与那妖化的贾僧斗得难解难分，根本无暇分顾。
　　他把师父放到地上，然后解开蓑衣披在师父身上。他现了形，周围的妖怪都飞起来想要抓住他，他瘦小的身影像一只蚂蚁一样在妖怪间穿梭。他不熟练地念着咒语，剑上立马放出光芒。然而这光芒在遮天蔽日的妖怪面前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静安，快躲开！”他突然听到大师姐慌张绝望的声音。
　　“大师姐……”天旋地转，无边的黑暗砸的他的眼皮一痛，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贾僧！我与你誓不两立！”释婴流着泪挥剑刺来。
　　这一次不同以往，释婴的每一次出招都直逼贾僧的心脏，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杀气重。
　　释婴的剑越舞越快，快到让贾僧都无法招架，鲜血飞溅，贾僧痛苦地后退，他的脸上也流下泪水：“释婴，释婴，快，快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释婴看着贾僧那张痛苦的脸，忽又不忍。但她还是握紧了剑：“贾僧，你放心，你死后我也不会苟活。”
　　“看来你是真的杀我了？原来这些天我们的情谊也不过如此。”贾僧忽又邪笑着飞过来，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释婴的肉里。
　　“对，我们不过才认识一个月，你凭什么比得上我的师父、我的师弟！”释婴推开贾僧，捂着不住流血的伤口说。
　　很沉闷的一声，贾僧不敢相信地倒在了地上。在他胸膛，一把小小的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

　　（十三）
　　“贾僧死了吗？”
　　“死了。”
　　“屏障破了吗？”
　　“破了，但没有找到王后被封印的地方。”
　　大野听到答案，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一次站在了山顶，俯视着不鸣山下双方交战的情形。不鸣山下，释婴渐渐将不鸣山弟子聚集起来，情势终于有所缓解，不再是怪鸟们单方面的屠杀。
　　“那……就退兵吧。”大野说。
　　不鸣山下的密林里，乞丐道长带着一众弟子正极速前进。
　　“师父，好像不远了。”
　　“嗯，我们得加快速度，不知还有多少武林同胞会死在这些妖怪手中。”
　　半个月后，不鸣山的大部分弟子都已在释婴和乞丐道长的带领下转移到南疆。这里是唯一一片丝毫没有被妖怪侵占的土地。乞丐道观独有的法术对人没用对妖怪竟爆发出惊人的威力。不鸣山陷落，乞丐道观成为首屈一指的大派，并且勇敢地举起了保护人类的大旗。众多陷入恐慌的人们都加入到对乞丐道观的崇拜队伍中。
　　乞丐道长成为武林第一人，他掌控了天下所有的道观、佛堂、寺庙，并与不鸣山新一任掌门释婴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两派将共同联手建立起抵抗妖怪最坚固的防线。
　　“这件蓑衣是你师父送给你的吗？”乞丐道长问释婴。
　　“算是吧。”
　　“你把你师父埋在哪儿呢？”
　　“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你的这些弟子怎么办？你真的不打算管了吗？”
　　“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们留在南疆比跟着我安全。”
　　“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掌门的意义。”
　　“也许吧。”
　　乞丐道长看着瘦削了很多的释婴拿着一把剑孤零零的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一座新起不久的坟，坟前一块木碑简单的刻着“扬州贾僧”。释婴跪在这座坟面前，半天了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走后，一个银发飞舞的妖族少年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看着这座坟，同样默然无语，转身走时轻轻地挥了挥手。接着坟土剧烈颤动，露出里面的棺材，棺材盖儿自己翻出来，然而里面不过是一具半腐的狼尸。
　　这位银发少年，妖族最年轻的少主，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像晨间的薄雾一样消失在树林中。
　　了无人烟的不鸣山上到处是人身蝙蝠翼的妖怪拿着武器在四处搜寻。
　　“这么多天了，居然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不鸣山那群老狐狸当真不容小觑。”大野咬牙切齿地说。
　　少主已经算准了一切却没料到不鸣山内没有任何关于千年前那场大战的记载，逼问抓来的不鸣山俘虏也只知道这场大战的大致情形，而且大多是早已被民间神话夸大虚构的。对于后来妖族王后到底被镇压在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少主，属下无能！”大野跪在地上，惭愧的低下头。
　　“呵，我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容易。这件事就先放下，尽早破坏掉各处的子封印也是要紧事。”布满荆棘的王座上，银发少年神色泰然。
　　“世人供奉佛祖上千年，然而妖魔横行、百姓惨遭荼毒的时候，佛祖却没有庇佑他虔诚的信徒。我乞丐道观法术虽不及佛法无量，但依旧愿意以微薄之力为百姓对抗邪恶！”高台之上，乞丐道长对着前来讨粥的难民慷慨激昂的说道。
　　仅数月，乞丐道观便在这些饥饿、惊恐、不安、暴动的难民帮助下武力镇压了佛教所有的反抗力量。

　　（十四）
　　七月，热辣辣的阳光像金子一样沉甸甸的砸下来。释婴从阴凉的树叉上跳下来，冷冷的看着从北方天空上渐渐飞来的一只大鸟。
　　大鸟在释婴十米外降落，一个银发少年从大鸟上轻盈地落下。释婴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孩子，比笑起来有着星星眼的贾僧还好看。可她没有半点的脸红心动，这个少年银色的长发和略带尖利修长的耳朵都清清楚楚表明着:他不是人类。
　　少年见释婴握紧了剑，微微的笑了。“我不会伤害你，你把剑放下。”
　　释婴轻蔑的一笑:“既然已是妖孽又何必化为人身！”
　　少年对释婴的讽刺毫不在意，他一步一步的向释婴靠近，走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感觉到释婴逐渐散发出来的杀气已越来越盛，再靠近恐怕释婴就会拔剑冲过来。
　　“释婴，我叫息爵。”他叫释婴的口气像是一个与释婴相识多年的好友，他站在与释婴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坦坦荡荡的接受释婴充满怀疑与敌意的眼光。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释婴已从剑鞘拔出了剑，冷冷地指着他。
　　“因为我是妖怪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叫释婴。”
　　释婴冷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动手吧，如果你还有其他同伴也一起叫出来，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想要一次性解决。”她见这个叫做息爵的妖怪无奈的笑了，没有半点动作。于是又补充道:“要杀我不需要铺垫这么多无聊的阴谋，爽快点动手吧！”
　　“我说过了，我不会伤害你，除了后面的这只傻鸟，我真的没有其他同伴。”
　　什么时候我们忘了我们曾经信奉的真理，开始接近不该接近的人，开始说原来绝不会说的话，开始做一眼便望得到结局的事？是否只有人类才会如此冥顽不宁，用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的事情来消耗生命？
　　“我接近她只是为了打探我母后被镇压的位置，我留着她的性命就是为了这一天，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息爵坐在大鸟头上飞上了天空。
　　前一刻，在他面前的释婴就像一只不要命的刺猬，释婴毫不在意防守的打法让他皱眉，他能感受到她的怯弱和恐惧，然而他没有办法说服释婴相信他真的不会伤害她，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仿佛只有离开。
　　“封印都破了吗？”乞丐道长坐在大殿之上，脚上依旧是破破烂烂的草鞋。
　　“所有藏在佛堂的子封印都破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乞丐道长没有再说下去，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