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三个故事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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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道空推开门便看到桃夭夭趴在走廊的扶手上看着远方，头发也没认真梳，只是松松得挽了一个髻——甚至连外装都没好好穿，只是垮塌得披在肩上，徒留一个纤细略透露着脆弱的背影。道空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在思考问题，自己也不好直接打岔。左思师徒都还没醒自己亦不好叫，道空正扭头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把剩下三份早餐都替直接带上来时，身后就响起了桃夭夭凉凉的声音：“一起吃早饭不？”
于是二人便到大厅。时候尚早也没几个人。桃夭夭很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道空便帮她叫了她平时喜欢的甜豆浆油条芋糕。二人眼看着就要一餐无话了，桃子猛地问了一句：“你说如果我这时候去询问陆柒一些细节会有什么结果？”
道空想了想整晚都趴在床沿睡觉的左思，又看了看眉头微蹙的桃子：“我觉得你现在去给陆柒增添精神负担的话可能会被左护法不太客气地驱逐出室。”
桃子苦笑了一下：“他对他徒弟真不是一点点宠。”然后咕嘟咕嘟地把剩下的大半碗豆浆都喝下肚。道空这才注意原本应该加在豆浆里的那一小碟糖桃夭夭压根没碰，便叹了口气：“你为这件事可以算得上殚精竭虑，我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唉，大和尚我恐怕还是得去一趟了。”
“……”道空发觉自己的话还是被桃夭夭选择性置之不理了。不过道空倒不是太惊奇，桃子要是能继续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那就不是那个小桃子了，虽然她一个早上到现在讲过的话可以用一只手数过来，道空还是清楚地知道她首要在纠结什么问题，没有个确切的答复桃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也罢，去吧。倒也不出我所料。不过道空歪着脑袋看着纠结的桃子：“如果不妨碍你我在一边旁听可好？”
“啊这当然没问题啊。”桃夭夭点点头，“有的东西我担心一个女孩子毕竟还是不太好讲的，你在旁边绝对不会是浪费我的时间。”
于是一炷香时间后桃子和道空站在了陆柒面前。左思去大厅吃饭顺便帮他的好徒弟带份早餐回来。陆柒今天精神较昨日好了些，身着着单衣靠在床沿，背后还被人很贴心地加了个枕头垫着。桃夭夭微微抬了抬眼便知道这又是他的好师父的杰作，心中总有一点又好气又好笑的微妙感觉。不过到底还是轻轻咳了咳，拖了把椅子坐下：“今日可好些？”
“嗯。”道空觉得陆柒如今开口就不像上次那样总带着一股子迷糊劲，果然之前一直都是逢场作戏么。“昨晚只是精疲力竭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多谢秀姑娘相助。”
桃夭夭看似漫不经心地玩着发梢：“我觉得你应当知道我的来意。”
“能猜个十之八九。”
“那我便直说了，能告诉我你都替已经他们干了哪些事？”
“……”陆柒傻了一阵子。
“不能说……么？”道空从桃夭夭的口气中听出一副很明显败兴的样子，这么快就遭到拒绝和否定了能有什么成就感？
“呃，不。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要替他们干事情……然后发现自己组织的语言完全用不上。”
桃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旁的道空倒是有点忍不住笑了。桃子的说话方式有时候确实有点不按照常路出牌。桃夭夭不置可否，只是耸耸肩：“你为什么替他们干活跟我破案有关系么——所以就不用多费口舌啊。”
道空的视线转向陆柒，陆柒果然是一副吃瘪的表情。道空脸上憋着不笑，心里早就哈哈哈个没完没了。桃夭夭挠了挠脑袋：“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嗯。”
“说吧。”
“我因为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所以不得不为他们所利用。我的最主要工作是盯住我师父的一举一动然后报告他们。”
“他们每个地方的活动地点都不同吧？你是怎么联络上他们的？”
“并不是我去联络他们……而是他们联络我。”
“哦？”
“我应该是被他们牢牢掌握了具体动向，不论到什么地方他们都可以精准得找到我的位置然后给我下达一些命令以便我执行。”
“能不能具体一点？比如说传达方式？”
“嗯……这次我收到的命令就是我之前住的那个客栈门口的摆摊商贩交给我的一个纸条。我询问过他，他说是受人有酬所托交给我的，他本人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学什么梅花内卫玩神秘。”桃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呐，既然这是首要任务，那有什么次要任务吗？”
“……有的。我还负责向我师父提供部分假信息，在适当的时候配合他们演戏……”
“你既然和他们通风报信，那你知道他们煤炭最终运往的目的地是哪儿么？”
“江南道的某地吧，具体是哪儿我还真是不清楚，毕竟这一块我是无权干涉的。”
道空有点担心，晃了晃她的手肘：“既然他的行为基本处于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现在这么问若是隔墙有耳……”
“让他们听到又何妨？”桃夭夭冲道空眨了眨眼，“他们昨晚都让陆柒那样被捆在柱子上专门等候左思来救了你觉得他们会料不到我们在这里和他促心长谈？”
“所以这又是圈套么？”
“我觉得充其量……部分是吧，更多的只是他们觉得这些信息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而已。”桃夭夭叹息，又转向陆柒，“我知道你在这整个案件之中只是一个不算特别重要的棋子……既然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我也不好对你之前的行为评价什么。你现在的麻烦来自于两个方向，一个是对立面，另一个是……你的师父。我相信你自己有分寸怎么应对这两面——以及——你是否还要继续为我们的对立面做牛做马。”
陆柒沉吟，桃夭夭亦无言。看着他低头沉默不语的样子桃夭夭也觉得有些心疼，自己目前所能做的并不多，而陆柒的压力更多则是他的私事自己压根无从插手。桃子俯身向前，用她细长的手指抚摸着陆柒的肩膀：“你的事……我尽量解决。”
道空看着桃夭夭对着陆柒有点亲昵的动作，无名的有点窝心。她的手指很长，但是应当是由于练武的缘故其实手型并不好看，但是长长的手指敲打的时候总能让人慢慢安心下来。道空想想，既然是安慰，也罢，也好吧。
三人正无言，左思拿着一盘饭菜就进屋了。桃子和道空见状，想想还是把空间留给左思比较好。想必师徒二人中间有很多不解与隔阂需要一一阐明解决，而自己也有自己的任务亦要完成。桃子和道空退出房间关上房门，道空便问桃子：“你真的不用知道陆柒所作所为的真正原因么？”
桃夭夭嘟嘴：“他不说我也没办法嘛。再说跟我说也没什么实际价值，让他和左思慢慢化解去吧。”
“你……大概有个谱了没有？”
“大概肯定有，不过我觉得我在白天的时候还要再去一趟地道弄清楚里面的具体构造。你一起去不？”
“那是自然。”道空粲然，“我可是桃大小姐的助手呢。”
早上阳光正明媚，车如流水马如龙。二人来到沿河的仓库边，满当当的是各种脚夫，运货郎来来往往。春水涨得快，最近水高，可以行驶大船，客流货运量更是比平日多了不知多少倍。道空和桃夭夭穿行在人群间，道空便顺口问道：“你说那群人为何不趁白天运货呢？反正人这么多也没人会去注意他们的动向。”
“白天人多嘴杂，他们煤炭运的量可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呢。”
“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第一次见到撞船可也是白天呢。”
“你可别忘了那船是谁撞的。”
道空凝了一下：“是左思下的命令……”
“还是给陆柒下的哦。”
“这么说他们是早有准备。应该是他们早从陆柒那里得知左思对他们的货物以及去向抱着怀疑态度所以他们想牺牲一条船的货物来让左思放心么……”
“这是一方面，连带着他们可以让左思对陆柒也放心。还有关键的一点。”
“我遗漏了什么？”
“你忘了，他们当初可是掉了一大堆煤炭进河里了呢。”
“这有什么不妥么……”
“你运煤炭不放船舱内还专门放在外面风餐露宿？”
“……”道空终于发现了这一点不对了，“这么说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掩盖船舱内的货物？”
“哈，一举两得罢了。”
二人来到昨日进地道的仓库前，桃子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绕着仓库转了好几圈。道空猜测应该是在确定地道于地面的具体位置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桃子一会儿绕墙根一会儿又蹦又跳地跺着地面。最后道空忍不住好奇心笑着插了一句：“你这是要把地道顶跳塌么？”
桃夭夭飞了一记大白眼给道空：“我也得有那么重啊！”
“好啦桃大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呢？蹦蹦跳跳得像个刚下山的猴子。”
桃夭夭涨红了脸：“我只是想推测一下他们能在哪个地方藏匿劳动力嘛。”
“这我就不懂了，”道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你还隔着那么一层在这里蹦跶有什么用嘛？”
“你还记得地道里那两个人的对话吗？”
“嗯，这倒是记得。”
“所有人进房间都蒙着眼睛你还记得么？”
“咦，这个有关系吗？”道空疑惑不解，“他们只是不想让劳动力发现自己的形容样貌吧？难道你有什么异样的发现？”
“唔，不好说呢大和尚。我目前也只是推测，我觉得……我们还是再进去看看吧。”
“走。”
也顾不上有没有人跟踪了，桃夭夭直接推开了仓库的门，居然也不上锁。二人进仓库发现依旧是空荡荡的一大间，看来他们并未再进新的货源。
“你说这么大的一个仓库，放个数百石的煤炭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我估计也是。”
“他们还装了不止一个仓库……你觉得他们采办了这么多煤炭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桃夭夭原本和道空并排行走，听至此她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道空一会儿：“我告诉你我怎么想的吧。确定要听？”
道空很少看到她这么凝重的样子，便也停下来，点点头，“你有什么想法就对我说吧。”“那你耳朵给我。”——于是道空便乖乖弯腰低头凑到桃夭夭面前，然后听到那句话以后，道空浑身都发抖了，他死死盯住桃夭夭，眼睛亮的有点不正常。
他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猜想——
桃夭夭对他耳语的是：“他们要这么多煤炭是因为他们在江南道冶铁制造兵器。”
“你是认真的吧？别逗我？”道空声音都有点颤颤巍巍的。
相形之下桃子的声音倒是异乎寻常得冷静：“抱歉，我也不愿意这么想，但是这是我能联想到最合乎逻辑的一个猜测了。”
道空一言不发，桃子搓了搓手，故作轻松地说：“好啦，我并没有下死结论对不？还是有其他可能的，还是赶紧继续探查地道为上吧。”
道空点点头。虽然很震惊，但是毕竟自己也在外行走了数年，控制情绪调整心态什么的自然也是十分在行。不得不说如此庞大数量的煤炭用于冶炼兵器的话数量简直不敢想象，可是是谁要制造武器再次起兵叛唐呢？安史之乱不应该已经平定得差不多了么——史朝义弑父退居幽云，剩下的部将都是原来安禄山的部下，和史思明算是同级，怎么可能愿意听从曾经同级之子调遣？如今史朝义妄想登基又和朝廷干起来做土皇帝？算了，倒也不是不可能，那种人利欲熏心头昏脑涨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是史朝义何来这么多钱倒腾起兵器来了？虽说终极目的确实像是史朝义所为，但是不得不说执行起来的隐秘程度绝不是史朝义可以企及的。那么这策划之人又是谁……
道空正盘算着，桃夭夭“咔哒”便打开了地道。二人进了地道，发现白天地道中居然有光亮。
“真是个巧妙的设计，这自然光从何而来？”
“应该是放置了一些琉璃镜吧。”桃夭夭也啧啧了几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觉得最终目的应该就是延长那场大动乱，不过不得不说这次的谋士应该比他的主子聪明数倍。瞧瞧这地道，哪怕不是他设计的，也是他慧眼识珠相中了行内的好手。”
道空叹息：“本想着终于可以结束动乱呢，看来终究是躲不过么？这是要牵动两代人的前兆啊……”
“他们何尝会考虑到这些。”桃子还是摸出了火折，啪嚓引燃，二人在地道中逦迤而行，便又到了昨夜的那个岔路口。
“这个方位，应该对应的是地面上几个仓库连线的中心。”
道空点点头：“嗯，然后岔道是通往其他各个仓库的。”
“然后正南面这条最宽大的应该是通往码头的那条道路。”
“嗯，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你觉得除了这个岔路口，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岔路口？”
“你的意思是还会有其他的岔路口通往新的仓库？”
“嗯……不是，而是仍然由这几个仓库延伸出地道而汇集于其他的焦点。”
“这么做也太繁琐了吧？”道空不解，“难道他们还要延伸去其他的地方么？”
“嗯……这就是我的意思。”
“可是这附近除了仓库还有大量的民房，他们打算折腾到民房的地基层去么？”
“理论上我觉得这是可以避免的。”
“和解？”道空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拐不过弯，“他们难道还要往深处挖么？”
“我刚刚说过的，他们找来的劳力似乎就住在这地道之中。”
“可是这个地道并不宽敞啊，如何住人？”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要我设计的话，应该是扩大其中一个仓库的地下面积把他改造成一个可以群居的场所。”
“可是这样不就很容易认出自己的所在点便于逃跑么？”
“所以蒙住眼睛啊！”
道空恍然大悟，蒙住眼睛被带着在地道里多逛上几圈便不知所向了。“但是他们就没想过取下布纱么？”
“我估计他们应该是受外力逼迫吧。”桃子伸出手敲了敲壁砖，“其实蒙上眼睛的那一刻有点头脑的人便应该懂得是为了防止认出自己身处何地，但是除非方向感极强，不然在这个地道里多转悠几圈应该失去了方向感。地道里的岔道应该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两个，方便策划之人带领着劳工天天在这地道中以不同方向多转悠几圈让他们彻底迷糊。”
“真是……费尽心思。”道空赞叹。“可是还是被你看穿了。”
“嘿嘿~”桃子凝重了数日第一次明里笑出了声，复尔叹口气，“看穿了也没什么用，唯有找到那个关押地才是正经。其实我甚至怀疑类似的关押地点都不止一个。”
“阿弥陀佛……如果真是如此，他们真是谨慎到了某种近乎繁琐而恐怖的地步。”
“谁说不是呢。”
地道里晦明晦暗，两个人自从第一个岔道以后便挑定了一条岔道前行，照射进眼底的光线光光暗暗的，总让人觉得眼睛发涩。在一次停歇中，道空猜测到：“这么说这地道应该比原本想象的要短？”
“嗯，应该是这样。”
“我们走了多久了？”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吧。”
“你的方向感靠谱么……”
“虽然我个路痴，但是多亏了这个暗道还开了天窗……”
“所以……？”
“我闻到了南街的特有的西域烤串味！”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三个故事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