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手记》三千风荷

4、第四章：汇合

　　旅馆里的房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小，看来，张叔还是颇具义气的，没有让我们住那种又小又挤，厕所还总是抽不出水的三无旅馆。
　　我刚从厕所里畅快出来，便看到了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背包，穿着黑色套衫的木头。他看也没看我一眼，便直接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累极了的样子。
　　我心想，感情张叔这人这么不厚道，只是给我订了房间，却把着木头给晾在了一边。
　　我赶紧给张叔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小海啊！我这边还在搞一些出海需要的东西，房间我订好了，你们好好地休息吧！”
　　我一听，急了，“什么叫我们？张叔！难道你只订了一间房，要我和那木头两个人挤着睡吗？那我还不如去厕所挂一夜呢！”
　　这话刚一说完，我就发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来了，正瞪着一双毫无焦点的眼睛，幽幽地望着我。
　　我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张叔，我……。”
　　谁知对方那边是一阵忙音，那狐狸居然已经把电话给挂掉了！我在转过去去看那木头，谁知，他竟然还是幽幽地瞪着我。
　　我突然间就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他大爷的还真是会瞪人，看得人心底直发怵。我又不是真的嫌弃他，只是，两个大男人挤着睡，实在是憋屈得难受。
　　“那个……你要不去洗洗，我已经好了。”
　　这笨嘴，怎么一下就突然给便结巴了？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不知道自己为何看着这木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嗯。”
　　木头哼唧了一声，便从床上起来了。等到他一走，我的视线立马落到了他鼓鼓囊囊的巨大黑色背包上，我们是去上船，又不是去登山，为什么张叔和他都要带着这样大的一个登山包。我突然很想打开那包里看看到底有些什么，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已经不自觉地伸了过去。
　　妈呀！徐海！你这不是在做贼吗！
　　我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手，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今天太累，又或者是自己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我一闭上眼睛，就一头睡过去了。
　　这一觉竟然睡得无比地欢畅，出门在外，我以为自己会睡得不是很安稳，却一直睡到我睁开眼睛，发现木头正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弄得他没有睡好，所以他才会在那里坐着，心里突然地就感到一阵愧疚。
　　“你要不，再睡会儿！”
　　徐海啊！徐海！你低头个什么劲？我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木头果然还是一声不吭，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话，又或者，他是听到了，根本不想搭理我。我顿时觉得很挫败，我说的话，难道全都是废话吗？
　　我从床上跳起来，拉开窗帘一看下面，还是灰蒙蒙的天，只是似乎多了一丝丝厚重的雾气，有些挥之不去的样子。
　　“天居然还没亮。”我嘀咕了一声，倒头继续躺下。谁知，我刚一躺下，那木头的眼睛也跟着转过来了，直愣愣地看着我，难道他是想看着我睡觉？
　　我突然觉得喉间呛到了，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这都是些什么怪人啊！自己不睡，还有看人睡觉的怪癖，我赶紧侧过身子，将他的视线隔离在我的背后，不管怎样，小爷我一定要好好地休息。
　　“徐海——。”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没错，这声音就是从我背后传过来的。不似平日里干净冷冽的声音，这木头怎么在叫人名字的时候，会叫得这样怨气十足的样子。
　　“怎么了？”
　　我转头问他，正好撞到了他犹如潭水一般深不可测的眼睛，我一时间有些失神，这样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似是看透了世间沧桑，没有半丝的起伏。平静无波的样子，却一下将人给深深地吸了过去。
　　“已经下午六点了。”
　　木头继续幽幽地加了一句，我几乎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差点摔了下去，“你说什么？糟了！你怎么也不叫我，张叔有没有回来？我们快去跟他汇合。”
　　我就说天怎么还没亮呢？感情是天又要黑了。这木头也真是块木头，就那么一直干坐在床边，也不叫醒我。
　　“八点汇合，还早。”
　　“八点，早上还是晚上。”我怕自己再搞出个什么差错，一出口才发现自己问出了个怎样愚蠢的问题。张叔说过，明日就走。那就应该是晚上八点才对。果然，木头连看都没我看我一眼，更加没有回答我，估计是他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愚蠢了。
　　我们坐上开往海岸的巴士，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二十六。张叔果然已经伸着脖子在哪里眺望，我们一下车，他就立马看到了我们，直奔着我们而来。
　　“还好，还好，总算是赶上了。快走，船队出发的时间提前了，改成七点三十了。”
　　我脚下差点没有踩稳，幸好我们是一路奔着走的，不然不是就错过了。
　　“张叔，时间提前，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我忍不住埋怨，张叔突然回手在我头上猛敲了一下,“你小子还敢说我！我打了你五个电话也不见接，你说你干嘛去了？”
　　我想也是，自己一睡着的时候，雷打不醒的，手机响应该是完全没有听到了，可是那木头不是在一边吗？怎么也不帮我接一下？想到这里，我又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跑在前头，已经快跳上船了。
　　这紧要关头了，还计较个什么劲！我干脆什么也不想了，跟在张叔的后面，没命地向着船的方向冲过去。
　　一到了甲板上，我就蹲在原地不断地喘着粗气。张叔担心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是这样的不济，“小海，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张叔，难道我家老头子没跟你提过，我是学美术的吗？”
　　“画画。”老张头自言自语道。
　　我以为他还会说什么，却看到他摇了摇头。这动作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是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
　　“到船舱里拿些东西吧，其他的我都打点好了。只要天气够好，应该很快就会到达那片海域了。”
　　我知道张叔口中的那片海域说的是我家老头子消失的地方，只是这样邪乎的事情，我是不大信的，我更相信的是，他有可能是被人给带走了。比如，那个叫阿闫的女人的背后的人，再比如，是遇上了什么岛上的渔民。
　　大海的地域是陆地的两倍，其中还有无数的未经人开发的荒岛，我相信总有那样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和我们做着相同的事情。
　　比起凭空消失，我更愿意相信，老头子他，只是到了一个我们所未知的地方而已。
　　我突然什么东西也不想吃，一个人跑到甲板上，看着这片诡谲多变的海，因为是晚上，除了徐徐的海风，我只能感受到巨浪般的黑暗一层层地向着船只的方向涌过来，然后在我们的身后散开，又在我们的背后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