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gl》白发翩然

4、第四章 定情

　　今日的商府宾客楹门热闹非凡，完全笼罩在一片红色喜庆当中。作为主角之一的商初尘一大早便被母亲与众姐妹拉着梳妆打扮，一会听母亲喊缺了饰品，一会又听表姐说少了栗子、花生，整个房间顿时忙碌起来，磕磕碰碰寻找这些必不可少的物品。
　　呆呆望着铜镜中容颜，商初尘轻拧大腿，是痛的！她和穆大哥终于走到今天，幸福来得过于仓促，害她来不及消化回味。如果没有李落岩，商府会是怎样光景？她与穆亭风又有怎样结局？商初尘不敢想象，凡事皆有不同因果，既然上天眷顾赐于温暖家庭、美满姻缘，她该做的只是好好珍惜。今朝有酒今朝醉！
　　有时，她会拿穆亭风与李落岩作比较，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骄傲冷漠；一个古板顽固，一个不拘小节。和穆亭风在一块是平淡的温柔，他总将她捧在心上呵护，小心翼翼；与李落岩相处的日子并不久，却总是新鲜刺激，他不会甘于平庸，只要抓住机会总有展翅高飞的一天。作为朋友，李落岩无疑是最佳选择，作为一生相随的伴侣，她知道穆亭风会给她幸福，平平淡淡的天伦之乐。
　　风，静静吹过，带走一丝惆怅。
　　满园春色，落樱缤纷。落岩侧卧软塌，几朵桃花飘飘落下，抬手轻轻接住，闻了闻放手任它飘落。
　　“今日就属李大哥最悠闲了。”
　　闻言，落岩眉心微蹙，又一朵桃花飘落唇畔，冷冷道：“莫小姐不陪着尘儿，怎么跑来雅园了？”
　　莫婉陵忧伤一笑，在落岩身侧停下，伸手抚去唇畔那片粉红，幽幽开口，“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果你对我有对表姐一半好，我便知足了。”语毕，不待塌上那人出声，端起桌上半杯清茶一饮而尽，化作片片相思雨。
　　几滴略嫌苦涩的液体滑入无情人口中，微微一叹，“你我本不同路，明知结局何必苦苦纠缠？莫小姐，落岩不适合你！”落岩起身擦去身边人因激动而逼出的泪花，神态坚定，动作却轻柔仔细。爱一个人本没错，错的是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
　　莫婉陵一头扑进落岩怀中，泪，止不住的往外泄。这个怀抱真如想象般温暖，却不似想象中坚硬，相反地，竟比表姐的怀抱还要柔软。鼻尖传来缕缕清香，恰如他最喜的茶香，心渐渐鼓动，为这一刻的亲密。
　　落岩僵硬的撑直身子，任她发泄，手慢慢至半空垂下，绝情是为了减小伤害，就算她怨恨一辈子。蓦然推开娇柔身子，别过头，尽量忽视莫婉陵眼中的伤痛，冷然道：“小姐自重！”
　　“自重？”当哀怨化作犀利，莫婉陵发出一声狂笑，“李落岩，我恨你！终有一天你也会为情所困，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你会因今日无情得到报应！”
　　无情吗？落岩苦笑。是时候离开了！即使曾有恩于商家，她仍只是个外人，精明如商夫人绝不放心把她留在商府。如果是不谙世事的落岩，她不介意多养个吃闲饭的人，可李落岩的睿智无情让人不得不防，何况她还有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明眸，刚刚稳固的家业再经不起半点折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商夫人的使命是守住基业，而落岩，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天下之大，我该何去何从？
　　明瑟楼，取《水经注》目对鱼鸟，水木明瑟。乃商府名下第二大产业，坐落于景色秀美的西子湖畔，乃赏景登高的绝好去处。据说酒香醉人，茶香缭人，各色名菜让你目不暇接，只想一醉方休。
　　一月前，明瑟楼并非明瑟楼，只是一间不景气的酒楼，甚至颇令商夫人头痛。如果不是那个赌约，也许已退出历史舞台。直至今日，如果有人问明瑟楼掌柜最佩服谁，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吐出三字：李落岩。那个孤独骄傲的人大刀阔斧力排众议，决然废除各大酒楼均存在的陋习，采用他从未见过的表格记帐方式并运用了一种被称做阿拉伯数字的特殊符号记录每日进出帐及赢利额，使帐目一目了然。装修后的大堂简单素净，适合寻常百姓出入；二楼雅间华丽气派，专供达官贵人宴客游玩；三楼视角奇佳，是落岩专为外地游客设计的，赏景休闲一应俱全。最令掌柜佩服的却是那个青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挖掘到“百香阁”、“绮云楼”等各大酒楼的掌勺大厨，一夜之间名声大震。不禁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一人一骑直直冲向明瑟楼，惊人的速度如狂风刮过脸颊刺痛了附近行人，也惊扰了正在悠闲饮食的食客，明瑟楼大堂瞬间乱做一团。立马翻身，再把马缰甩给呆立的店小二，疾步往三楼而去，只见黑色身影一闪而逝，卷起一阵轻风。众人拍拍胸口，才从刚才惊恐中回神。
　　“魏姑娘，洛阳密函。”黑衣人恭敬立于一旁。
　　密函？蓝衣女子轻挑细眉，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黑衣人，却听扑哧一笑，耳边响起自家妹子戏谑音调：“霍大哥送密函的方式真是奇特，不仅大摇大摆，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哩！”
　　蓝衣女子看了全身僵硬的黑衣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劳霍公子，紫樱无礼，清影在此赔罪。”
　　黑衣人面无表情道：“姑娘言重了，上官小姐请姑娘尽快回复。”
　　魏清影轻轻一笑：“烦劳霍公子转告婉儿，请她放心。”
　　黑衣人一愣，对上魏清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得道：“天行告辞，姑娘保重。”说罢，又如一阵风般急急离去，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马蹄嘶啸声。
　　魏紫樱为之咋舌，喃喃道：“霍大哥轻功又精进不少。”
　　“对了，婉儿姐姐说什么了？”良久，魏紫樱从饭碗中抬头，貌似关心的询问心不在焉的姐姐。
　　“皇后有意为我指婚。”魏清影依旧云淡风清，似在谈论天气般闲适。
　　“什么？”魏紫樱瞪大美眸，“谁？”
　　“人选未定，不过十有八九是太子殿下了。”
　　魏紫樱嘻嘻笑道：“难怪婉儿姐姐如此心急，原来是怕姐姐抢了贤哥哥啊！不过，姐姐打算怎么办？”
　　魏清影横了眼惟恐天下不乱的妹子，若有所思。脑中渐渐浮现一抹身影，缓缓道：“今日乃商家大小姐大喜之日，既然身在杭州，总得去瞧瞧热闹。”
　　魏紫樱一脸怀疑的跟在姐姐后面，越来越看不懂她了。明明不喜应酬，却改了性子参加喜宴，而且是与魏家毫无关系的杭州商府，魏紫樱实在忍不住再叹了口气，加快脚步紧紧跟随。
　　“两位，请留步。”
　　“听闻今日乃商小姐大喜之日，我们姐妹与商小姐曾有一面之缘，特来祝贺。还请小哥行个方便。”魏清影挂起浅浅笑容，任谁见了都不忍拒绝。
　　果然，少年脸色微红，羞涩望向美得不似凡人的两姐妹。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想痛扁他一顿，“李大哥吩咐没有请贴一律不得入内，二位小姐请回。”
　　哈哈，魏紫樱见姐姐吃憋，心里异常畅快。姐姐也有被拒门外的时候！原想强忍的笑意渐渐流露出来，肆无忌惮。
　　“紫樱？”魏清影似笑非笑的逼近。
　　魏紫樱浑身一颤，敛起幸灾乐祸的表情，走到少年跟前问道：“哥哥所说的李大哥可是李落岩李大哥？”
　　“正是。”
　　“太好了！前几日在明瑟楼还遇上李大哥了，他叫我们来凑个热闹的。”魏紫樱脸不红、心不跳的编织谎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少年，闪着明亮的期待。
　　少年被魏紫樱脸上丰富表情逗乐了，真羡慕她能如此无忧快乐，不禁笑道：“既然是李大哥的朋友，二位请随意，一会我告诉李大哥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眼神飘向含笑静立的魏清影，她与李大哥真是般配呢！
　　魏紫樱朝少年甜甜一笑，“谢谢哥哥。”少年微微一怔，过早成熟的脸上露出一抹素净笑意，却忽略了调皮女孩眼中的狡洁之色。
　　“宇儿”身着红色喜服的穆亭风皱眉站在赵宇身侧，“刚才那两位姑娘是何人？”正在应酬宾客的他远远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与赵宇纠缠嘀咕，脸上带着狡猾的戏弄，不禁为赵宇担心，再看旁边那名女子却如一抹清风，淡然轻笑，让他产生结交的念头。
　　“穆大哥”赵宇看清来人后恭敬答道，“两位姑娘是李大哥的朋友，应李大哥之邀前来参加喜宴。”
　　落岩的朋友？穆亭风满脸疑惑，看了一眼对自己生疏恭敬的赵宇。这孩子只亲近落岩，对别人总刻意保持礼貌，唉，谁叫尘儿当初戏耍落岩，害这孩子以为商府以大欺小、斤斤计较。闷闷道：“既然是落岩的朋友，就请他好好款待。”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果然是那家伙的朋友，前来贺喜却看都不看新郎官一眼。
　　赵宇见穆亭风郁闷表情，瞪大眼珠用手揉了揉，这是穆大哥吗？那个骄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男子，为什么他觉得穆大哥忿忿不平！也许是眼花了吧，快步向雅园跑去，不能错过好戏。
　　魏紫樱跟随姐姐满府瞎转，看那样子明明是找人嘛，祝贺新婚之喜？哼，骗谁呀！虽然不满，也只能跟在后头，如果现在还不知道姐姐要找那个像弘哥哥的李落岩，她真该买块豆腐撞死得了。不过……眼中兴奋一闪而过，自从弘哥哥走了，第一次见姐姐这么关心一个人呢。
　　“紫樱”
　　“怎么了？”见姐姐突然停下，愣愣叫着自己，魏紫樱忙上前扶住。
　　“我们是不是太冒昧了？”魏清影仍旧一脸茫然。
　　魏紫樱终于察觉不对劲，关心问道：“什么冒昧？姐姐想做什么？”
　　魏清影看了妹子一眼，幽幽道：“婉儿终日跟随皇后，世间最了解皇后的不是皇上而是婉儿，而皇后也是最了解婉儿的人。此番皇后赐婚怕是早有预谋，一来断了婉儿心思，使她死心塌地忠于自己；二来也断了我的念头，一旦与太子占上关系，以皇后的绝狠肯定会斩草除根，皇后是想借赐婚除去我魏家啊。太子监国，百官称颂，四海升平，却不知已惹来杀身之祸。”无力闭上双眼，说婉儿了解皇后，她有何尝不是？仿佛回到那个温和男子倒在自己怀中，满脸写着不甘与愤怒，却只是告诫自己当心皇后。
　　魏紫樱浑身一颤，瑟瑟道：“皇后要对付贤哥哥？”已是肯定语气。这些年跟在清影身边多多少少了解皇后为人，一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她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手啊！弘哥哥已经不在了，贤哥哥能躲过这一劫吗？
　　“太子殿下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如果皇后铁了心要除去太子，只能说一切皆是命。我们能做的只是如何保住魏家，不受牵连。”
　　魏紫樱倒抽一口凉气，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真是出于姐姐之口吗？她苦笑，如果太宗皇帝知道辛苦打下的江山竟玩弄在一个才人手里，不知是何感想。姐姐呵，想必已背负上沉重枷锁，看着深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什么也不能做，不能为他报仇，却还要听命于仇人。这一次，一个深爱她的人也将走上相同道路，无疑在未愈的伤口上撒盐，她温柔善良的姐姐还能承受多少？嬴弱双肩恐怕早已不堪重负。所以，无论姐姐要做什么，她会毫不犹豫的支持。
　　“不管姐姐做什么，紫樱永远陪着姐姐。”
　　“我不想做什么大事，也不想青史留名，只盼魏家莫因我而受牵连。好了，既然来了，也不管什么唐突不唐突了，总得去见见李落岩吧。”说罢，拉了紫樱小手，纵使前途渺茫，为了身边亲人，她没有资格放弃。
　　春风抚过，衣袂飞扬，桃花纷飞。
　　“姐姐，是桃花。”随着风儿翩翩起舞，江南景色如女子般柔和，没有巍峨的高山，没有汹涌的碧波，有的只是无尽温柔，山环水，水绕山，缠缠绵绵。
　　“是呀，才子多情，佳人多娇，江南如画啊！”
　　“谁？”魏紫樱停下动作，警惕环顾四周。
　　一抹熟悉的身影，一个温和的笑容。
　　“弘哥哥……”
　　落岩眉头轻皱，淡淡道：“在下李落岩，不知二位有何赐教？”眼眸滑过一旁的魏清影，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心莫名不快。
　　“我要做你的妻。”
　　落岩愣了，魏紫樱也愣了，双双望向一脸平和的魏清影。
　　“你说什么？”
　　“我要做你的妻。”魏清影定定凝住落岩，一字一句宣告她的决心。
　　“为什么？”落岩恼怒，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明知她把自己当作另一人，或许只是在利用自己。无力道：“姑娘有何难处不妨直说，落岩一定尽力而为。然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言语中颇有几分责备之意。
　　“缘分，命运。”
　　落岩紧紧锁住魏清影，后者仍旧一脸平和，苦笑道：“好一句缘分、命运，你会后悔的。”
　　“决不后悔。”
　　风过，花舞，心在动。
　　落岩坏坏一笑，轻轻握住魏清影柔荑，仿若抓住世间珍宝。转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你是我的妻，这一生便都是。我，李落岩，一生一世决不放手了。因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离开。”离开两字说得极轻，魏清影却听见了，柔柔道：“我也不会放手。”因为我无法放手，在我说出做你妻时，已欠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