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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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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是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几只装饰华丽的画舫飘落湖面,划过碧波荡漾,透过云雾弥漫,飘渺优雅如水中月。画舫中央各立一名绝妙女子,或古筝,或琵琶,或洞箫,和着暖风吹拂入耳,熏得人沉醉。
西子湖畔,绿杨荫下,赏景之人莫不伫足倾听。三月江南,杏花春雨,无不诉说着缠绵悱恻的爱意。一座断桥连接两岸,一把稠伞划过,伞下是灵秀的江南女子,低眉敛首,似在感受许仙与白娘子的凄美。
“姐姐……”甜美中略带撒娇的声音唤醒了尤自沉思的女子,微微抬头,才发现原本热闹的酒楼不知何时已变得鸦雀无声,十数道热切目光正紧紧盯住自己。女子淡然一笑,似乎早已见惯,只将视线调向窗外。
清浅笑容印入众人眼中仿若天仙下凡,惊羡声此起彼伏,隐隐有盖过舫中女子之势。更有几个胆大之人蠢蠢欲动,欲向心中仙子表白,哪怕换回一顿呵斥。只见一青衫书生神态自若的整理衣襟,在身边友人鼓励下迈开步伐向女子缓缓而行,没有人了解他心中的紧张与喜悦,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手心已攥出汗水,看着逐渐放大的丽容,忽然升出一丝怯意……
总不能在人前丢了面子,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至女子跟前,“小生张靖,世居杭州……”
闻言,女子淡淡转身,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张靖见女子淡淡打量自己,似乎承受了若有似无的压力,眼中透出惊慌。
“哈哈……”同桌之人见他狼狈模样,无不抚掌大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公子敢想敢为,落岩佩服。”身着白色长衫的落岩给人以温文尔雅的温和,轻易化解了张靖的尴尬。勉强挂起一丝苦笑,“公子谬赞了,是张某不自量力,唐突冒犯了姑娘。”说罢,略带不舍地望了一眼低头品茗的女子,转身离去。
落岩微微一叹,随意捡了空位坐下。熟悉的杭州城,陌生的朝代,一切仿若梦中,如果不是真切感受到异样风情,她真的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落岩”一声轻唤拉回了飘远的思绪,柔声道:“亭风呢,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来人不满的翘起小嘴,嘟囔道:“整天就知道生意,哪会记得我?”
“呵呵”落岩了然一笑,“不错,竟敢冷落了我们的大美女,一会儿亭风来了我给你出气,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让他记得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商初尘急忙解释,却发现落岩脸上隐忍的笑意,才发觉自己又上了这个坏家伙的当。讨厌的落岩,就会欺负我!想起初遇落岩的情景,商初尘一直认为是上天派他来拯救商家的。暂不说他奇异的装束,单是那新颖的计策,令人信服的手腕,他,李落岩似乎专为经商而生,连一向自负的穆亭风也对他赞不绝口,引为知己。
每次见到落岩,总觉得一切是那么飘逸,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读不透,不知何时会突然消失,就像他的到来,神秘而意外。
“客官,茶来喽~”小二熟练的将紫砂壶置于桌上,用小勺盛了满满三勺新茶倒入壶中,先冲水半壶,隔会再冲满,壶中茶叶上下翻飞,如花似锦,碧绿水中蕴着一股淡淡茶烟,清香幽远。
“好香呀!”商初尘顾不得烫嘴,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西湖茶叶有龙、云、狮、虎之别,以狮峰,龙井地之茶为最。龙井以色翠、香郁、味醇、形美而著名,赞为‘四绝’。此茶采自狮峰,又为明前茶,乃龙井之中最上品。紫砂因茶生光,茶因紫砂添香,紫砂壶泡茶格外醇郁芳香,且无茶具本身所带异味,所谓‘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
小二讪讪笑道:“客官慢用。”
“想不到你竟懂得茶道!一直以为李落岩只是个惟利是图的商人”,商初尘上下打量落岩,“换上长衫倒也有几分书生气,再配上高雅谈吐与不凡见识,哈哈……”
心中涌起一阵哀鸣,唐朝的大家闺秀竟然不顾形象在酒楼大肆嬉笑。为什么她记忆中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躲在闺房刺绣?头痛的撑起额头,谁能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虽说唐代思想开放,但不至于和二十一世纪一样吧,还是她走了霉运,遇上眼前这个怪胎。
“尘儿”
“穆大哥”商初尘甜甜的对来人展露笑颜,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
“什么事这么开心?”穆亭风轻轻执起商初尘柔荑,温柔望向她。
商初尘调皮的冲落岩眨眨眼,笑道:“李大哥今日一袭儒雅长衫不知迷了多少芳心,恐怕我们商府将不得安宁了。”
“呵呵”落岩含笑带过,“穆大哥和尘儿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商初尘哼了一声,脸上却闪现难得的微红,穆亭风爽朗一笑:“每次见面落岩与尘儿总闹得让人不得安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往往冷落了我这正牌夫婿。”
落岩微笑不语,缘分真是很奇妙,在这之前,或许说暑假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她会与古人成为朋友,奇妙的普陀之行,奇异的唐朝之旅,为她开启了命运之轮。也许她是幸运的,第一天便结识了上香祈福的商初尘,那个满脸忧郁的女子为她驱走异样目光,送上温暖关怀。换上长衫那刻,她看见了商初尘眼中的惊讶,原来男装的她是如此迷人。
“多谢!”落岩生硬开口。
商初尘释然一笑:“举手之劳,公子无须介怀。”
良久,落岩轻声问道:“请问小姐,现今是何年?”
听落岩问得怪异,商初尘倒也不显得惊讶,述道:“今乃仪凤四年。”当下不再言语。落岩羞涩一笑,她并不知道仪凤四年是哪个朝代,更不必说谁当皇帝,有些懊恼历史知识的平乏,羞涩问道:“敢问当今圣上名讳?”
“啊”商初尘终于表现出震惊,四下环顾,低语道:“祸从口出,公子是真不知还是戏弄于我?”
“恕落岩冒昧”落岩躬身一揖。
商初尘怪异打量落岩,“公子打哪来?”
“我也说不清,总之是很遥远的地方,如果一定要问,只能说我失忆了。”
“呵呵,不错的解释。既然公子不了解我国风土人情,不如随我一同下山。如何?”商初尘被突来的念头吓了一跳,邀请初识的陌生男子到家中做客?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穆大哥会怎么想?
落岩见商初尘面露难色,柔声道:“多谢姑娘,只是男女有别,为免不必要麻烦,落岩先行告辞。”
他是看出了我内心挣扎吗?商初尘有片刻恍惚,继而自嘲叹道,只是萍水相逢,怎又生出些许不舍?
漫无目的的顺着山路,甚至不知往上还是往下,一股彷徨无助的滋味涌上心头。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许久,落岩如此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来了古代,当然得先好好逛逛,脚下步伐也变得轻盈,徐徐往城中走去。
“包子,又香又大的包子~”
“烧饼,卖烧饼喽~”
刚进闹市,一阵阵香喷喷的热情叫唤吸引落岩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正咕咕乱叫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这才意识到想象与现实的差距,作为一名外来人,她必须尽快融入当前生活,而首先却得想办法养活自己。她能做什么呢?想起大学所学专业,说好听是中西医临床,可她却对中医一无所知,至于金融、建筑、计算机更是派不上用场,惟一可做的只剩体力活了。没想到我李落岩也有今天,当现代人遇到古人就如秀才遇到兵,不禁暗自嘲弄。
“大哥救我!”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挤入落岩怀中。
“啊”落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几名家丁模样的汉子恶狠狠盯住自己,不屑开口道:“难怪小小年纪就敢上街行窃,原来有人指使啊!看你衣官楚楚的样子,竟做如此勾当,当真丢了我们江南男子的脸。”
落岩看了怀中少年一眼,笑道:“各位误会了,在下初到贵地,并不认识这个孩子。”说罢扶起少年,柔声道,“有何苦衷可向众位大哥解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切勿因恶小而为之。”
少年微微一愣,刚欲张嘴说话,却被领头家丁打断:“如今人赃并获,请二位随我上衙门走一趟。”使个眼色,余下众人将二人紧紧围在中间。
“不要,我不去衙门。”少年瑟瑟发抖,拽住落岩衣袖,“大哥救我,我不去衙门。”
落岩顿时头大如斗,真不知道这少年是有心还是无意,非要拖自己下水。转眼却见他眼中的恐惧与伤痛,心刹时软了下来,轻声喝道:“做错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是错却不敢承认,还不把东西还给人家!”话音虽轻,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少年一怔,抬头对上落岩略带鼓励的眼神,仿佛下了决心,从怀中取出钱袋,怯怯交给落岩。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各位大哥饶了这孩子。”落岩一手把钱袋递给领头家丁,另一手护住少年。
领头家丁哈哈大笑,道:“虽然商府不同以往,却也不至于被人戏弄。人赃并获岂能说放就放?”突然话锋一转,对众人道:“还不请二位去衙门?”
“住手”一个柔软的声音穿入众人耳中。
“小姐,若不给他们些教训,整个杭州城都要以为我们商府好欺负了。”一名十五六岁的丫鬟不满的抱怨,似乎责怪小姐心软。闻言,女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唉……”领头家丁见了自家小姐坚定眼神,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骆公子”商初尘笑眯眯的走到落岩身边,略带戏谑道,“才一会不见,怎么就多了个小弟?”
落岩低声嘱咐了少年几句,刚想上前道谢,便见商初尘笑着走来,一时尴尬无语。待听得她开口叫自己骆公子,顿时有了主意:“小姐认错人了,在下姓李,名落岩,并非姓骆。多谢小姐解围!”当落岩看清商初尘复杂目光,忙补充了一句,算是小小报复她的捉弄。
商初尘无心计较,转向少年柔声道:“有何难处尽管与我说。”
少年未曾想到高高在上的商家大小姐会如此温柔的询问自己,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微微挪动嘴唇,手仍紧紧拽住落岩。
“有什么困难只管与这位姐姐说,她会帮你解决的。”落岩拉过少年,把他推到商初尘跟前。
少年眼眶一红,怯怯道:“我娘病了,大夫说需要一两银子才能给娘诊治,可我家没那么多银子,我怕娘的病拖久了,所以,所以……”少年支吾着偷瞧商初尘,不安地退回落岩身边。
商初尘命丫鬟取来一锭银子交给少年,道:“找个好大夫给你娘诊治。”
少年接过银子正欲拜谢,却见商初尘诡异一笑阻止了他,面向落岩道:“这些银子却不是白给的,既然李公子是这位小兄弟的大哥,是否该卖身抵债?”
落岩轻挑眉头,自信笑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当年陶潜不位五斗米折腰,我李落岩岂会因区区几两银子而失去自由?若小姐当真斤斤计较,落岩愿做工抵债。”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商初尘低声吟念,你只是不懂得爱情的复杂无奈,其中的辛酸甜蜜又有多少人能真正体会。当她再抬头,眼中已恢复了那一丝清明,讥笑道:“不知李公子如何做工抵债?”
“但凭小姐吩咐。”落岩看出商初尘眼中的不屑,冷冷开口。又转向少年道,“赶快找个大夫替你娘诊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照顾母亲,不能让她操心失望。”
“谢谢李大哥,我会的。”少年神态坚定,一路小跑离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高声向落岩喊道,“赵宇定铭记今日之恩。”
落岩莞尔一笑,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戏谑:“盯着人家姑娘笑了半天,莫不是春心荡漾?”这才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名蓝衫女子傻笑,不禁暗笑,难怪尘儿误会了,这个角度再配上蓝衣女子容颜,若换了别人,她也会有同样想法。眼睛却触到一抹幼小身影,引得平静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一种陌生的熟悉将她包围,是她吗?
正当落岩因那份熟悉而悸动,那个娇小身影却也在打量她,回身对蓝衣女子道:“姐姐,他好像……弘哥哥。”说到后来,竟带了几丝颤抖。
女子提壶的手颤了颤,水就这么溢满桌面,任它沾湿衣袖。抬头,对上落岩那双明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强烈而充满期待。弘,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