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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时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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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正阳觉得自己压根不是学习的料子,尽管为了能和吴佳同学的差距不太大,他也努力了一阵,可是见效微乎其微,于是乎,他想,要是吴佳能喜欢他,无论他多差都会喜欢,要是看不上,那他再好,人家也照样看不上。
于是,陈娇娥开心了一阵子,又痛心疾首了一阵:“这不长进的东西哟——”又抱怨起丈夫对儿子学业的不关心。
这确实冤枉颜守田了,谁不想儿子学习能好啊?“我们颜家祖上就没一个读书的料,又不是不能活咯,照样几百年下来了!”颜老爹认命地想,自家果然不是颜回颜真卿那一脉的。
那天老子对儿子说:“儿啊,知道你不爱学读书,可是周总理都说了‘为中华之屈起而读书’——”
儿子打断:“阿爸,那读‘崛’,‘jue’。”
老子尴尬笑笑:“果然读了书的就是不一样,认得这么多字,你看比阿爸强吧!”
儿子心想,那句话都不只被老师引用了多少遍了,要再不会那自己就是榆木疙瘩了。他一咬牙地对他老子说:“阿爸,我会好好读书的!”
老子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好歹混个那什么文凭。”
儿子郑重地点点头。
老子很欣慰,完成了妻子吩咐的任务。
镇上是没有高中的,于是高中得在浦城城区那边上课,城区离张家村有一个多小时的脚程,颜家夫妻就让儿子住宿了。
这其实是正阳第二次到城区了,七岁的时候跟父母来过一回,那时候整得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现在他跟父亲大包小包拎着行李,面上从容很多,却也被这繁华迷了眼,心想:“乖乖,变化真大啊!”那时,颜家夫妇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在这里立足!
其实,那时候宿舍并不是很多,生源多是浦城的,一般只有周边乡镇的学生需要住宿。八个半大小子挤到一处,男孩子也没那么多讲究,稀稀拉拉胡天海地,不肖多久就熟识起来。
人都是有些归属感的,事实上,沿芗镇的娃娃们更喜欢跟自己镇上的同学玩到一处,因为在他们看来,城区的孩子们都有一种不容忽视的优越感,并不是说这些孩子们如何势力,只是,成长环境中潜移默化的各种脾性气质,待人接物中给人的感觉——说个极其简单明显的,着装,城区孩子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就是比他们沿芗镇的孩子熨帖得多——当然,我们也不能说这些孩子其实是自卑。
颜正阳心里没有这些弯弯绕绕,他认为自己是沿芗镇的娃,就该跟着自己的阵营!他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是那帮孩子们的领头羊。
那天村里的张天佑跟人打篮球,不小心撞倒了人,在这种对抗运动中,碰撞是难免的,可那人一直被他防着发挥不出水平,已经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又那么巧的被他心仪的女孩子瞧见了,闷着取笑——于是乎,火爆脾气上来,就要跟张天佑掐架。
“你瞎了眼了——会不会打球?你个乡巴佬!”这可了得,这个词针对可是很大一部分群体,那位同学“无意”乱用的词汇,明摆着挑起城乡不和谐嘛。
单说战斗力,俩人算是不相上下,关键是在人家地盘啊,于是,孰优孰劣立竿见影——
男孩子间的消息互通得异常迅速,颜正阳听自己兄弟被人欺负了,弄清楚始末,火气就这么窜上来了,再看那张天佑耷拉着脑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软柿子,给咱张家村丢人!”若说在沿芗镇,这些少年仔们都只有他欺负的份,现在被人家欺负去了,那家伙就是在欺负他!别误会,颜同学并没有很恶劣很暴力,他确实不是坏孩子!
群殴这事正阳不屑于做,恐吓他也做不来,他只是和几位很义气的伙伴在欺负张天佑那人放学回家的路上堵住他,要说这阵势,不让人误会是赤裸裸的恐吓都很难。
笑眯眯地对着那人:“听说你很能打呀赵俊?”
赵同学势单力薄,士气上先弱了,想到这里离学校并不是很远,他们不敢咋样,梗着脖子问:“你们想干嘛?”
“没想干嘛,就是觉得你欠张天佑一个道歉。”
嗤笑一声:“道个P歉!”说毕想绕过他们走,又被拦住了。
“我说赵俊,你这样可就不爷们了,你仔细想想昨天的事儿,你觉得不该道歉么?”
听他语气这样,说来说去还是围着道歉,心想这也是没种的,推开他就要过去:“滚一边去,死乡巴佬!”
正阳被推倒在墙边,揉着胸口,暗骂,这小子还挺横!
“李真真,你可看清楚了,赵俊打人了!”
他喊了声,赵俊变了脸色,回身,两个亭亭玉立的女生正呆呆望着他们。
“你——”这小子居然整阴的,这下脸丢大发了,恼羞成怒的赵同学也不管是不是喜欢的女孩了,冲着颜正阳揍过去。
颜同学没他高没他壮,可身形灵活得很,筋骨皮实,赵俊占不了啥便宜,反而被锤了好几下——几个回合下来,渐渐处于下风。
“道歉。”
“哼!”
“道歉——”
“对——对不起——”
听他说得不甘不愿,正阳是不太满意的,可是当事人张同学揪了揪他的衣服,说算了,也只好作罢。赵同学逃也似的跑了——
“陈悦李真真,你们可都是好学生,善良的女孩,要是哪天有人追究,你们可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呀!”一脸天真无邪。
那两位女生红着脸疾步离开了。
目光追她们而去,想着这里的女孩可胆小,动不动就脸红害羞,吴佳也经常冲他脸红,不过是被气的。
收回心思,才发现另一侧立着一个人,偏过脸,一时愣了愣,那身一身白色运动服,胸口那儿还有一个勾形商标,张崡也有一套这个牌子的衣服,是他叔给他捎的,说是外国的名牌,只是这衣服穿在这少年身上说不出的干净好看。
见人家注视着自己,他礼貌性地冲着人家给个大笑脸,谁知那少年马上挪开视线,一脸漠然,从这堆人中间穿过——
天阳同学有些打击:“拽什么拽——”咂巴砸吧嘴也不是特别在意。
上头这事并不是说颜正阳好勇斗狠跟城区的孩子闹不和谐,那只是个特例,他跟班上那些同学处得还是不错的。所以说么,对于颜正阳,陈娇娥夫妻倒是不担心他独自生活会觉得孤独啊寂寞啊,这小子是个自来熟,虽说皮了点,还算是与人和善的,他们心心念念只巴望着儿子甭哪天神经搭错捅啥篓子,顺顺利利把文凭拿到手就好,说起来,他们的要求真的很低很低。
值得俩夫妻欣慰的是,上高中后,正阳的脑子像是突然开窍了,物理啊化学啊成绩居然能拿出来见人了,而且很有上升的势头——他们不清楚,男孩子一般发育较晚,所以高中后,男女生间的差异就很明显,对数理化这些东西,男孩子的接受能力会比女孩强很多。
正阳其实是个讨喜的娃娃,至少张家村的大人们都这么认为,可不知怎么回事,到了这边,老师大人们没这么觉得,不得不说,这些园丁很多时候都是地域性差别对待的。又或者,他们从一开始就把他列在差等生的行列,一时改不过来,那姑且再给他们一些时间认识我们的颜同学吧。
因为语文老师去开会,调课后,把一周的体育课挪到了一起,玩了大半个小时篮球的正阳突然觉得没劲,鬼鬼祟祟躲开了老师的视线。
扒着窗户冲教室里的人轻喊:“喂喂,你原来是1班的啊!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个少年,手里握着一本,枕着脑袋看着。闻声抬头,初时有些茫然,待看清楚来人,似乎因被打扰而有些不悦。
正阳没观察得那么细致,他乐呵呵地提醒:“我们之前见过的,忘啦?”才想起那次见面似乎不太令人愉悦,略感尴尬地挠挠首。“嘿,你也看这个啊!”指了指少年手里的《三国演义》,“我们寝室的方远志也爱看哪!”他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话题,“很好看么?”
少年人皱了皱眉,不想理会。
“欸,1班不是跟我们一起上的体育课么,你怎么没去啊?难道也跟我一样翘掉了!”
不明白那人兴奋个什么劲儿,自己可不是他的同盟,淡淡开口:“我有病,需要清静,不能运动。”
正阳抽抽嘴角,寻思着除了白了点儿,没看出他有啥体弱毛病啊,不想搭理他也犯不着这么咒自己吧,果然脑子有病!见他注意力又回到书上,讪讪走了,想着那书有那么好看么,回头跟方远志借来瞅瞅。
他前脚走后没多久,教室里又进来一人。
“你来了——”少年先开口,语气有些许喜悦。
来人走到他身边坐下,将他手里的书合上:“苏婆婆总念叨你成天躲在书堆里,怕你将来变成书呆子了!”
“你倒是好意思说,要变也是你先成书呆子,那么多书藏着碰也不让人碰!”
揉了揉少年的头,有些宠溺:“我的书房不是随时为你开放的啊,什么时候不让你动了?”
少年皱了皱鼻头,没说话。
“对了——我刚刚看到有个人趴在窗台上,看身形像是5班的颜正阳,是跟你说话吗?”
“不认识!”回答得极其干脆。
“我还以为是你交到的新朋友——”顿了顿,“瑞瑞,你应该多去认识些朋友。”
少年又缄默了。
来人有些苦恼,转而又问:“在这里还习惯吗?”
“在哪儿不都一样。”有些不耐,“就不能问些有建设性的问题啊,姥姥这么问,姥爷也这么问,你也问这个——”
来人见他嘟囔着嘴,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呵呵笑出了声,片刻,又收了笑,认真说:“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