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同人]花言巧语》risa

22、第22章

　　（二十二）

　　当我在晨曦中恢复意识，房间里只剩王瑞恩昨天那件深棕色夹克斜斜的和暖光一起覆盖在身上，信手伸个懒腰，呼吸中还能察觉到一丝酒精味弥散开来。

　　总会有痕迹存在着，不论多么微小。

　　接下来的状况发展我很快就从电视上看到：王瑞恩筹拍已久新片的导演名字替换成了李恩光，而他立刻结束了和乔亚电影的一切合作，和其多年死对头彩虹影业签下了八年长约。彩虹刚上任没多久的经理卫国强在记者会上踌躇满志的说要和王瑞恩合作拍出不负众望的品质电影，又含沙射影的抨击乔亚背信弃义，不得人心早晚会垮台。

　　彩虹从来不是一家标榜艺术或是道德的清流公司，乔亚之前却一直追求口碑拍片严谨，招牌导演黎湘离非文艺片不拍，三五年磨出一部电影，以期横扫各大奖项。

　　彩虹影业向来的做派是一切卖座至上，见风使舵时刻把握市场行情，代表导演王金的情色片系列《清宫十三朝秘史》已经把续集拍到了第十一朝。即使卫国强似乎想把彩虹洗心革面，爱惜羽毛的王瑞恩突然从乔亚过档到彩虹，依旧让人嗅到了蹊跷味道。

　　不管王瑞恩在乔亚遇到了什么挫折，我都猜想和他那次醉酒，和那个他最恨的人有关。

　　他本人却在此后把那次醉酒的记忆清洗一空，看上去只是换了个片场驻扎的导演大人每次回来时都若无其事向我交代某次演技练习中的注意事项，然后神情有些倨傲的大步走进房间，换上一批新行李，干脆消失在门外。

　　我看着他的背影，朦朦胧胧的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哽咽着的“你还有我”，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好像一个迫切需要兑现的诺言，我盼望着可以尽自己的力量为他帮点忙，虽然也许微不足道。

　　而他不说，什么都不说，

　　我不能主动提起。

　　每一次王瑞恩离开关门时留下的喀嚓声，都让我更加挫败。

　　梅雨季很快过去，还没来得及把泛着霉味的衣柜重新晒得干透，惊心动魄的台风天就开始了。

　　天气预报说这次台风可能是二十多年来登陆的最高等级，气象小姐颦着秀丽的眉，殷殷叮咛广大民众们备粮备水锁好门窗，切勿外出安全为上。王瑞恩也难得从片场打来一个和演戏完全无关的电话，详细嘱咐我各种防灾害准备措施，比如应急灯放在厨房第几个抽屉格子里，又比如洗手间的窗子一直有些松动，事先要请人订好之类。

　　“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对付了好几年的台风天都没问题，”我语气轻松：“倒是你，在片场巡查时要注意安全。”

　　风从下午开始肆虐，身处二十几楼的小高层，一阵一阵的呼啸声听上去格外猖狂。雨滴噼里啪啦的砸着窗子，窗外时时传来花盆坠地的碎裂声。到了傍晚，妖风卷着暴雨沆瀣一气，垃圾混着树枝四处翻搅，简直昏天黑地。我趁着还有电力供应，哼着歌打开所有房间的灯，老神在在的拿起胶布挨个封好窗间缝隙，免得一不留神就有狡猾风雨趁兴漫进屋来。

　　外面又是轰隆一身响，听起来好像是什么棚子塌掉了。

　　阳台上的窗被我封得结实，我满意的反复检验了好几遍成果。以前那间小房子每到台风天就被窗缝里刮进来的雨水漫湿到脚边，窗框边缘无数的坑坑洼洼根本无法封住，一边勉强着施工一边墙上的土灰和着泥水往下掉。

　　前门忽然被人用力“砰砰砰”敲响，又快又急。

　　我来不及细想，打开才发现眼前赫然是穿着墨绿雨衣气喘吁吁的王瑞恩。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不在片场查布景吗？”

　　他还在喘着气，脸上不知是汗是雨一片全是湿漉漉的。雨衣帽上的水滴一颗一颗落在早已濡湿的额发上，又滑过眉毛，马上就要流进眼睛里。

　　王瑞恩很快用手抹了一把脸，张嘴就要说话。可当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走得太急，一下子又什么都说不出。

　　“快进来快进来！”有强烈的风叫嚣着灌进室内，我顾不得等他开口，抓住他湿透的衣袖，把神情有点恍惚的他使劲拖进屋子。

　　门被狂风干脆而激烈的关上，他吓了一跳似的回头张望。

　　“别发呆了！”我一边快速冲到洗手间去拿干毛巾，一边心急火燎的念叨：“快把雨衣脱了去换套衣服，不然你会着凉的！”

　　王瑞恩一句话都没说，乖乖换上了T恤仔裤，然后低头坐在沙发上，不知想些什么。

　　“你真厉害，这个时候还敢从片场回来，”我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把冒着热气的茶水端到他面前，忍不住有些后怕：“街上从下午起就基本上没人了，你也不怕被招牌啊树啊什么的砸到。”

　　“我没事。”他终于张口回答，拿起茶几上的毛巾往头上胡乱抹了一下，又随手放到一边。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那依然滴着水的头发，拿过毛巾重新帮他擦了起来。

　　“喂喂喂，”我听到他在模糊的抗议：“我擦过了。”

　　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没错，但你擦了和没擦效果一样。现在是雷雨天，又不能洗热水澡，你这样下去会感冒。”

　　“哦，”当白色的毛巾从他脸上移开，他像个不服气的小孩子一样古怪的看着我：“台风天，你倒挺自在的。”

　　“当然，”我得意的昂起头，拍了拍胸脯：“我以前可是在危房过台风天的，这对我来说小意思。”

　　“你……”没来得及让他说完，一声惊雷劈过，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

　　静默大概持续了半分钟。

　　“停电了。”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抖索，我想起自己以前在四周都是漆黑污水时蜷缩躲在床上，抱着头祈祷风雨赶快过去黎明赶快到来。

　　他平静的陈述：“你刚才说这是小意思。”

　　“……但我怕黑。”我努力澄清着，扭头瞪大眼徒劳的想在一片黝黑中想找到点什么。

　　我听见压得很低的笑声，然后我的手腕被人有力的握住了。

　　“没事，我们去拿应急灯。”那个没有语气起伏的声音对我说。

　　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看不见。

　　当王瑞恩终于按下应急灯的开关，隔壁突然迸发出猛烈的钝物撞击声。

　　“糟了！是洗手间！”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拖着他的袖子连走带跑：“窗子我没叫修理工，就自己加固了一下，果然不扎实了！”

　　果然，浴缸边窗户大开，迅猛雨水正毫不留情的冲刷进来，唯一幸运的是玻璃竟没有被撞破。

　　当机立断的王瑞恩一言不发的把灯塞到我手里，啪嗒两下甩掉鞋子跨进浴缸，用力把窗子推回原位。我也撒开脚丫用最快速度拿来工具箱，站到浴缸边上随时帮他递上钉子小木块，看他就着应急灯黯淡的光线，一丝不苟的把窗子乒乒乓乓订得牢实，把每个缝隙都细致封好。

　　王瑞恩的手指修长，可是关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

　　等到大功告成，我拿着应急灯往墙上扫了一圈，声音说不出为什么有些骄傲：“彻底搞定！”

　　边上的小板凳适时拌住了我的脚，我发现自己在王瑞恩大声的“当心！”中快速向前倒下。挣扎时一抬手，手肘又碰翻洗脸台上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发出彻底的碎裂声，应急灯被遥遥摔到了客厅大理石砖上，啪嗒一声彻底黑了。

　　倒栽在浴缸里的我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磕碰。

　　有一个厚实的怀抱稳稳接住了我。

　　“你，你没事吧？”我惊吓中想站住拉他起来，可怎么也找不到重心。

　　他按住手足无措的我，扶住我的肩膀帮我找到落脚的空间。动作小心翼翼，语气却很轻松：“想不到你还挺重的。”

　　“对不起！”我一急又想扶住浴缸边站起来，这儿对两个人来说太狭小了。

　　离他太近。

　　心太慌。

　　可刚站起来就被人抓住手臂：“地上都是杯子碎片，赤脚出去很危险。”

　　“可是……”我知道自己脸上正在发烧。

　　“等天亮点再出去吧，反正也没几个小时了。”身边的人随意说着。

　　“那你呢？”我下意识反问。

　　“我也是。”他很快回答。

　　我在黑暗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脚挂到浴缸外面，想着要离他远一点，但真离远了我又害怕。

　　“你还醒着吗？”他久久不再说话，我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醒着。”听声音仿佛离我不远。

　　“你以前装修洗手间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被困在浴缸里吗？”

　　“喂！”他仿佛不满的忽然提高了声调：“这都是谁害的？”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哭笑不得还是冤枉委屈，我又想起了那张贴在电视上的苦瓜脸，每想一次我就更加忍俊不禁，终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他傻乎乎问我：“有这么好笑？”可刚说完他就笑了，还笑的越来越厉害，一点也不输给我。

　　我发现黑暗可以让人肆意妄为。

　　我在笑得东倒西歪时把头抵在他胸前，笑得呛住自己咳嗽起来。

　　然后有一只手轻轻环上我的肩。

　　“你的电影怎么样了？”我深吸一口气，小声发问。

　　“很好。”还是简短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电影？”

　　“……我很小就被送到一家孤儿院，那里没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东西，我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总是被欺负，”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却轻柔：“等我大一点的时候，发现离孤儿院不远有家露天电影院，放着黑白电影，从来也不收钱。我后来就总去那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好像也不需要我接话：“我看了电影才知道，原来每个人的人生是不一样的。”他缓缓抚顺了我的长发：“电影告诉我的世界太美好了，对一个连什么是想象、什么是希望都不知道的小孩来说，即使都是幻觉，也够麻醉自己了。”

　　他说话时，胸膛有着很轻微的震动。

　　我静静听他讲了很久很久。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