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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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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王瑞恩开完记者招待会就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还是记得在客厅茶几上推起一摞一摞的盒装电影录像带和DVD，留给我作为功课慢慢学习。每看完一部，我就工工整整的把它请回包装盒里，恭恭敬敬的把它挪到地毯上。直到太阳落山，泛起金色的余晖一层一层覆盖到日渐堆叠的纸盒上，看得我心里泛起轻微的满足感。
只是每当茶几上被扫荡完毕，我在一觉醒来后又会发现那儿重新长出满满当当的电影光碟，像有人施了不怀好意的魔法。
我总是在清晨抱着一杯热牛奶，叼起两片裸麦面包一屁股坐到电视前，背靠沙发盘腿坐直，打起十二分精神看丰乳肥臀的杰克莱蒙眨巴着眼无辜的色诱百万富翁，或者白发苍苍的卓别林扭曲着五官冒充一颗日本的树。
有时也会被他选片的高深品味看到云山雾水，实在被大师们的艺术片闷得快要发狂的时候我就抓住一只红色马克笔，在即时贴上写上大大的“难看”贴上电视，接着把看不下去的小山“哗——”一下推散。
第二天那些片子规整的爬回了茶几，而电视屏幕上的“难看”二字下方，多了个蹩脚得活灵活现的苦瓜脸，有很工整的黑色钢笔字落在一旁：“再看”。
看到那张黄黄的小纸片，我本不聪明的脑袋忍不住卡了壳，王瑞恩那张时刻清心寡欲的脸是如此不有趣，和纸上挤眉弄眼的鬼脸无法重叠。
我把那张苦瓜脸贴到透光的窗玻璃上，突然抖着肩膀闷笑了很久。
某个阳光格外灿烂的下午，我在电视前使劲瞪大眼睛看着黑白闷片，昏昏欲睡。背后突如其来的咔嚓一声，让我打了个激灵惊跳着回头，几天没有露面的王瑞恩推门就走了进来。
“嗨。”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手忙脚乱的起身打了个小声招呼。
他淡然点点头，把大包小包行李堆在门后，风尘仆仆。
“好久不见。”我看他弯腰放包裹时轻轻敛了一下眉，一股莫名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把看起来很重的黑色摄像机包靠在沙发边，侧身眺望了一下被我挡住的定格电视机画面，“看的如何？”他蹲在地上抬起头来问我。
我本该心虚的，我已经想不起刚才看过的冗长电影究竟有怎样的台词和剧情，但那一刹那，我想起了即时贴上的圆脸。
那张脸和眼前不苟言笑的男人是多么不相称啊，它真的不是某个兴致高昂的鬼魂趁我们都熟睡时擅自画上去的吗？它怎么不在这个男人脸上顺便多涂上一个呢？
结果我竟扑哧笑出了声。
王瑞恩的眉头疑惑的揉在一起，但他看起来还是很冷静。
我笑得愈发厉害，天哪，这时候我怎么一点也不怕他。
越来越一头雾水的他终于决定打断无法无天的我：“你笑什么？”
我夸张的弯腰捂着肚子，转身从耀眼的窗玻璃上撕下那张即时贴，然后比划着把两张脸并在一起。
王瑞恩在一瞬间明白了事情真相，他当机立断的从我手中抢过那张纸，然后有些惊惶的磕磕绊绊解释：“我，我只不过是，随，随手……”
我发现在他目光闪烁中，有出其不意的深红从耳根处一片一片蔓延开来，渐渐爬上了整张脸。
“你脸红什么？”逮住大好机会的我双手撑住膝盖，俯身向前嘲笑他。
他一下子止住所有解释动作，被人抓住最大把柄一般拼命低下头，即时贴被他手指死死捏住，挣扎着发出轻微哗啦声。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笨拙，像在幼稚园里偷吃了糖果，被老师现场抓住的可怜小朋友。
我沉迷于自己的新发现，王瑞恩却在下一刻忽然抬头，用一种热烈的委屈眼神一瞬不瞬的盯住我。
那么认真，那么疑惑，近看却有似有似无的亲昵。
我不自觉屏住呼吸，脸上开始发烫。
整个世界就剩下他明晰又暧昧的黑亮双眼，我仿佛深陷其中，不敢前进探索，也不能撤离脱身。
他却冷不防的一扬眉：“你脸红什么？”
我一下愣住了。
“你还太嫩。”他得意的拍了拍我的肩，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
我似乎只有在电影里看到他笑，眼前这个恶作剧得逞的，无忧无虑的笑容，是《爱在轮回中旋转》里见过？。
不，现在的他更加爽朗开心，更加自由自在。
而他笑起来，整张脸好像都被照亮了，房间里的气息流动着生机勃勃，快活而轻松。
他笑起来眼角就有一道很浅的鱼尾纹。可这细微纹路一点也不使他感觉沧桑，反而让他看起来愈加温柔。
“你应该多笑笑，”这句话脱口而出：“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他停了一会才回头看我，脸上笑意却早已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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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的片子越来越多，我对这个家也越来越熟悉。一天男主人回来翻箱倒柜的把影碟铺散了一地，我躲在他背后的阴影里小心问他：“找什么呢？”
“《蓝天使》的DVD。”他背台词似的回答我。
“后面第二个柜子第三排，”我壮起胆子提示他，前几天放回其他影片时正巧看到过。
王瑞恩有些狐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大步走过去，找到目标。
“谢谢。”他对我扬了扬手中碟片。
“你为什么想当电影导演呢？”我看他心情不错，鼓起勇气说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的回答几乎没有迟疑：“胶片是有魔力的啊。”
我一怔。
“胶片上只有超现实的世界，”他那么严肃的充满着诗意：“连光线都被染过颜色，这样的美丽我拒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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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面对电影时很少能感受到这样充沛的情感，等一看到电视机屏幕我就开始条件反射的头晕，王瑞恩终于理智的放弃了这种填鸭式教学。这时他人生中第一部自己导演的电影已经开拍，于是我也有了一份复印的电影剧本反复研习。导演大人有空回家的时候，就会陪我对戏。
我起初以为只需要演练女主角戏份，后来才发现所有的角色都得牢牢记住——王瑞恩回家随手翻到一页，就会化身成剧中人立刻开始考试。
他的演技和我以往印象中完全不同，他戏路非常宽广，所有角色都能当即拿出迥然不同的演绎方式，没有丝毫扭捏造作，表现力令人十足惊叹。
他要求练习时绝对专注，一发现我走神或是准备不足，就会毫不留情的摔下剧本。
每次和他对戏时间都不长，但我总觉得脱了层皮般精疲力尽。
有一次我正脱了皮大口喝着白开水补充体力，收拾好行李准备继续奔赴片场的王瑞恩突然对我说：“你最近晚上都忘了关玄关的灯。”
我对他挥了挥手上的水瓶算是打招呼：“我觉得晚上回到家，还是有盏灯亮着比较好。”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没有回答。
他不会是觉得我太浪费电了吧，住在他家里的我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
终于忍不住从沙发后支出身子去看他。
王瑞恩愣愣站在门口，
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静止不动。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