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
-
（十）
我在摄影棚大门外听到喧哗，有属于不同女性的尖声娇笑时刻划过耳膜。于是我大胆猜测，黎华回来了。
额间没来由有些发痒，我伸手乱抓一通，顺便吱呀一声推开虚掩的门。
人群黑压压拥堵在影棚深处，不断有后来者踮起脚尖扒着前人背脊往里奋力探视。我越走近他们，脑袋就越被那片浓重的嗡嗡人声震得发晕，但如果不靠近，一个人在场外傻愣着又能怎么办。
琳姐教导适时浮现脑海——永远别让人觉得你身处“圈外”，否则被放逐的一天总会到来。
“我的天哪！方小姐，你可来了！”目光敏锐的小助理突然从前方人堆里斜杀出半个身子，豪气干云的连连挥手：“快快快！快过来！”我被她如此充沛的激情弄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扯住袖子，死命拖拽着穿越了人墙。
后果是我狼狈不堪的理了大半分钟散漫乱飞的长发，喘了好几口气才直起腰四处回望。
空气很浑浊。眼前热闹嬉笑着的工作人员们围住一张小桌子，分发着什么珠光宝气的小玩意，根本无暇留意周围。
再往里空间意外宽敞，仿佛浮杂氛围都被过滤掉一般。
男女主演齐齐坐在还未亮起的摄影灯下，和导演大人闲适的聊天。
一礼拜不见的黎天王摊手靠着沙发背，悠然翘起二郎腿，边上是一袭紫色碎花雪纺皮肤白皙头发柔顺的温宁珊。
她双腿蜷坐在红色的布沙发上，右手搭住黎华肩头，正吃吃低头轻笑。
大概他确实说了个不错的笑话，连手里拿着剧本背靠灯杆的王瑞恩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黎华很快发现自己被人窥视，他把头略略偏了角度，似笑非笑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哦，方若绮。”
看样子上星期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寻常。
我不自觉咬了一下嘴唇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回应。
转移视线看向王瑞恩，他一如往常，对我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
还没把头点回去的我又被小助理迅猛扯到一边，她口沫纷飞语速飞快的的对我说天王这次从非洲回来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全是当地价值不菲的手工艺品，她最喜欢的镶宝石化妆镜早早有主，只得一只浮雕烟盒，我要再不下手那最后剩余可不好说。
她接下来用眼神偷偷向我示意：看到了吗？沙发上，温宁珊裙子左边，隐隐闪着银光的小镜子。
这五官机警的神情令人发笑，我安抚的拍拍她肩膀：“没关系，我不要礼物。”
我可不想在一堆人里被推来挤去就为了莫名其妙的小镜子。
看来王瑞恩终于和演员们聊完了天，开始维持场内秩序。他用手用力拍上卷成筒状的剧本：“好了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再过五分钟我们继续开拍！”
“导演，你忘记你的礼物了！”温宁珊很活泼的站起身，出其不意的把一顶花纹缭乱的土著羽毛帽踮脚用力盖到他头上，红绿相间的编织帽檐一下遮住了他的眼。
王瑞恩面无表情的把帽子摘下来，有好几束头发支楞翘对着天花板，他草草往头上胡乱抹了一把：“宁珊，工作的时候不要开我玩笑。”
温宁珊的表情有点委屈，她低下头，声音憋闷的向他道歉。
“没事，”王瑞恩的五官线条柔和了一些：“还得谢谢你提醒我。”
他重新把帽子带回头上：“好了，这下你放心了？”
兴致极高的黎华大笑着走到他们中间，作势敲了敲王瑞恩的胸口。
兴奋的叽喳声随人潮逐渐散去，小桌子边稀稀落落的拉散着几个剩下的礼物盒。我一时好奇心发作，细碎挪着步子想趁其他人不注意时看个究竟。
奇形怪状的非洲木雕，树皮编制的小挂件，以及一个缺了一角的象牙小哨子……
“你来的太晚了，”黎华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身后冒出来：“好东西都被挑走了。”
他的吐息让我全身细胞都进入戒备状态。
我用力低下头，不让他看到任何表情：“没关系。我很随意的。”
“你不像啊。”仿佛看到他在身后摇头。
“不像什么？”我被强大气压逼迫得有点恼怒，扭头反问。
他带着得逞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不像是随意的人。”
在非洲晒了一圈的黎华皮肤遍布一层漂亮的蜜棕，前额发梢在影棚光线下浅得有些清脆。
仿佛多了点自然狂野，又似乎有些矫饰精心。
我无言以对，只能到处寻找救星。
桌面右上脚有块混沌不清的石头，我立刻伸手抓过——这块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有半手掌大小，带着灰白色的半透明，看起来内部似乎藏有某种结晶。
想进一步仔细观摩时却发现它纹路密布，无从下手。
“我要这个。”我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说。
黎华踱步到我旁边：“这是我捡到的水晶。”他慢吞吞的说：“在突尼斯开车去绿洲吉利特绿洲拍外景的路上有一个山坡，这样的石头遍地都是，当地人说结晶含量不高，一点都不值钱。”
“我就要这个。”我机械的重复。
他忽然伸手从我手里拿走水晶石：“不行。”
怎么被他碰到的皮肤立刻有点发烫。
我来不及细想，我只想生气：“桌上不都是你随便送人的礼物吗？好东西不是都被挑走了吗？我拿块不值钱的石头也不行？”
他的头突然凑近我，狡黠的弯起嘴角：“我反悔了。”
是了，这就是黎华，即使是反悔，也悔得那么心安理得。
我在哗啦啦的冲水声中蹬开洗手间狭窄的隔间木门，有娇小的紫色人影背对着我站在镜子前。
鉴于温宁珊看到我时总是一幅被惊吓的可怜样子，我自认倒霉的叹了口气，放柔步伐缓缓靠近洗脸池，免得自己的大脸突然出现在玻璃中把她吓到。
她好像看见了我，又好像没有见到。温宁珊耳边发丝湿淋淋的顺着侧面轮廓勾勒下来，滴着无声的小水珠。她的肩轻微耸起，双手不自觉的团成空虚拳头。
她表情恍惚的静止着动作，如同遗落在另一个空间。
我从惊愕中回过神，埋头开始淅淅沥沥的冲洗自己指甲缝里的污垢，准备悻悻然远走。
在即将迈出洗手间大门的前一秒，温宁珊突然出声，她语调平静的叫住我：“方若绮？”
我硬着头皮站住脚，有些不情愿的回头。
她刚才的迟疑凝滞消失了，脸上全是邻家女孩的甜美表情：“请问……今天是几号？”
“五月十六。”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这电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拍的，到底又开拍了多少天。
“谢谢你。”
话音刚落，她已快步和我擦身。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