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赋》未成说

8、第七章

　　“啊……啊？”
　　卫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总能给她很多惊讶……准确的说甚至是莫名其妙。
　　她不是什么吃不得苦的娇气的女儿，跟着少年走了这么久也不嫌累。但她实在没有想到，走了这么远，只是为了看一堵墙。
　　是的，少年带的路到了尽头，真正的尽头。这是条死路，面前一堵厚实的墙宣告着前面已经没有可行的道路。
　　少年同样没有想到，即使这样，身后那个性子闹腾的人还只是“啊”了一声，当真是说到做到安安静静地跟着。
　　也许其实这个小女孩，比他认为的还要坚毅。
　　少年无视卫予装满疑惑的眼神，抬起手臂，伸出一指指向墙角。
　　卫予顺着少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角躺了一块石头，不算大，且有些陡，也不算特别高。
　　“要，爬墙？”卫予犹豫地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猜想。
　　少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卫予走近了些，那石头比自己方才从远处看更显得陡，连落脚都成问题，更不用说踩着石头从墙上翻过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呼出来，卫予用一种自认为心平气和的口吻与少年对视。
　　“我说，不能因为你会功夫，就强求别人也和你一样能耐。”
　　“强求？”少年嗤笑，“不是你自己要跟着的么？”
　　“呃……”卫予一时语塞，随即解释道，“因为不跟着你，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又一声嗤笑：“不是你自己提出要去我想去的地方么？”
　　“呃……”卫予再一次语塞，随即轻咳两声，故作镇定，“有道理。”
　　此时此刻，卫予才相信自己是真蠢。
　　其实倒不如说，她和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似乎真的找不到正确的相处的方式。
　　这个结论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实在是有些令人消沉。
　　卫予默默走到石头边上，先是抬脚踏上去试了试，发现还是比想象中平稳后试着站上去。当另一只脚悬空的瞬间卫予就知道糟糕了。果然，双脚还没在石头上站稳便仰头栽了下去。
　　身后突然多出一只手扶着卫予的肩膀，卫予仿佛只是在平地上踉跄了一下，很快便站稳了。
　　还未等卫予道一声谢，少年身形一动已经换到了卫予方才站的位置上，看似随意地踏上石头，伸手攀上墙顶，猛地用力，借力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墙顶，旋即垂眸俯视墙下的人。
　　少年的动作精准是因为熟练，而卫予没有；少年动作利落是因为会功夫，而卫予不会。所以卫予只能凭着记忆踏上方才少年落脚的地方，在确认了果然比方才站得稳后，慢慢地双手搭上墙顶。本来就比少年矮，卫予上去显得更为吃力，只能尝试着爬上去。
　　可在她行动之前，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掌。
　　抬头望去，对方如预想中一样平静。
　　粲然一笑，卫予伸手握紧那只手掌，几乎是同一时间感觉自己被一道力拉起，再加上自己撑着墙顶用力，竟真的让她爬了上去。
　　爬墙这麻烦过了，跳下墙对卫予而言就不算什么了。
　　这里是一片空地，但四周都有墙，应该也曾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说是曾，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房屋，而且七零八落地长了许多杂草，杂草长得快有卫予膝盖那么高，想来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
　　“既然要翻墙，这里的门是都锁上了么？”
　　“没有，”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走开，“只不过走门比爬墙更麻烦。”
　　“走门更麻烦？”比刚才爬墙还麻烦？
　　此时少年已经从一片很密的杂草中取了什么东西回来。
　　“弓箭？”
　　少年手中握着的，可不就是一张弓和两支箭。
　　卫予看清少年手中的箭时，眼神猛地一紧。
　　不期然看见卫予这样的反应，少年一开始以为她是害怕，可仔细看来才发现，卫予的眼中丝毫没有害怕，却远比害怕更复杂。
　　卫予垂下眼睑，遮掩住眼中所有的情绪。以一种平淡却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是战场上用的箭。”
　　少年一愣，同时脑中回想起卫青曾经说过的话。
　　“你别小看了阿予，这对抗匈奴的事，她比你懂的多。”
　　卫予即使见过军队用的箭，应该也不能就此判定所有这样的箭都是军队用的，而她肯定的语气表明她是真的知道，而且很清楚。
　　“我还没有好好看过别人射箭呢，”卫予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一脸笑容，“看看你到底有多本事。”
　　不是没看过，而是没好好看过。
　　能看过射箭却不能好好看清楚的情况，少年知道的只有一个。
　　可是，怎么可能？
　　“你来这是为了拿着弓箭发呆的么？”卫予出声打乱了他的思绪，“动手啊。”
　　少年不动声色，将一支箭放下，张弓，搭箭，拉弓，放箭。
　　动作十分干净漂亮，不带半点赘余。
　　卫予这才发现少年面对的那堵墙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因站得远而辨不出大小。而那支箭，正射在红色的部分。
　　惊讶之余卫予好奇地跑过去，将那支箭拔下来。箭镞是实心的，掂量着还有点沉。
　　本想把箭递还给少年，却反而被少年递了弓。
　　“要试试么？”
　　卫予知道自己手中这支箭的重量，心里没底。
　　少年好似知道卫予所想，凉凉地扔给她一句：“看你也不行，还是学着用弩好了。”
　　……
　　卫予一手握着弓，另一只手试着将箭搭上，好不容易搭直了，试着拉动弓弦。
　　……
　　拉不动。
　　少年发现自己已经知道结果了。
　　卫予的倔脾气，发现拉不开就偏要拉开。
　　卫予铆足了劲要将弓弦拉满。少年见状，不禁庆幸没让她这样学骑马。
　　“不要这样使力，容易摔……”
　　少年的提醒还没说完，只听弓弦松开的声音响起，卫予手中的箭稳稳当当地射出，然后……箭镞一垂便立即落了地。
　　当然落地的不只是那支箭。
　　真是……一如猜想啊。
　　卫予跌坐在地上，愤愤地抬起头。
　　依然是那样一只手掌，伸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