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司宁玖丶

36、象牙席

　　陆以宁摸了摸席子，触手柔软舒适、细密均匀，不由惊讶道：“这是象牙？！”
　　“没错，这张席子应该就是象牙席。”顾景珏肯定地点点头。
　　“你是说这就是因为太过奢靡而被雍正皇帝禁掉的象牙席？”确定这是象牙席后陆以宁反而有些不敢置信了。
　　象牙席的历史非常悠久，在《西京杂记》中有汉武帝“以象牙簟赐李夫人”的记载。象牙簟就是象牙席。用象牙丝编织的席，纹理细密均匀，席面平整光滑，柔软舒适，收卷自如，夏天铺垫时较草席、竹席更为凉爽宜人。
　　《格致镜原》记载了象牙席的制作方法：“安南邓上舍说，其祖初入朝贡象牙簟，象牙簟者，凡象牙齿之中悉是逐条纵攒于内，用法煮软，牙条逐条抽出之柔软如线，以织为席。”不过真实的制作过程绝不是上诉几行字可以概述的，象牙席工序非常复杂，其中最难、最繁琐的工序在于将象牙劈成厚薄宽窄均匀的薄片，再将象牙片磨制出洁白的光泽，再劈成丝，最后才是编织。由于象牙料是有纹理的，而纹理是顾着象牙弯度长的，只有顺着象牙纹理的走向，把象牙劈成篾丝状才不易折断。而且象牙只有在温暖湿润的南方才能制成象牙席，并且需要经过特殊的药水浸泡后才能不断裂地削下象牙。
　　不过由于雍正皇帝的禁止制作象牙席的技艺也随之失传了，所以收藏界对于象牙席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而在这样一间乡野农舍居然能见到一张完好无缺的象牙席怎么不令陆以宁和顾景珏惊讶。
　　他们想过樟木箱中可能是一件珍宝但是绝没想到居然是比宣德祭红更难得的象牙席。
　　据他们所知象牙席自汉代有记载以来就是宫廷御用之物，虽然现在社会混乱盗卖宫廷文物的现象屡禁不止，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太可能流入平民百姓家。
　　所以顾景珏对象牙席的来历提出了疑问，“老伯，冒昧问一句，此象牙席你是从何得来的？”
　　老者“哈哈”大笑了两声，“这位少爷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是我从内宫中带出来的。”
　　内宫？陆以宁观察了下老者的面容，果然是肤白无须，再回想起老者说话声也比常人尖细些，不由呐呐道：“你是？”
　　“小姐不必怀疑，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阉人。”老者倒也不隐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晚晴时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清廷名存实亡，皇室对宫内的事务也是力不从心，许多宫廷珍宝被盗卖出宫。清廷都要倒了，大家自然也是各谋生路，老者就是利用在内务府库当差的机会把珍贵的象牙席混在不值钱的竹席中偷运出了宫，但出宫后老者一直没有找到脱手的机会，象牙席就在这口樟木箱中呆了二十多年。
　　既然老者承认了其太监的身份顾景珏基本可以确定象牙席的来路，至于象牙席的来路是不是正规就不在顾景珏的思考范围内了，这么珍贵的宝物到他手里自然好过于流落他人之手。
　　“老伯，此象牙席确实是珍品，但的确不值一万大洋。”象牙席确实珍贵但若是制作象牙席的技术得到复原那么象牙席就要失去它大半的价值，不像名人字画般不可复制。
　　老者思索了下，试探道：“这位少爷，那你说值多少？”
　　“三千大洋。”顾景珏毫不犹豫地把老者的报价削了大半。
　　“走，走，走，你们走。”老者收起象牙席就要赶他们走。
　　顾景珏轻笑了下，不疾不徐道：“老伯，我们应该不是第一个来问价的吧？清朝覆灭到现在都不下二十年了，您的象牙席还好好地呆在樟木箱中是什么原因就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老者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顾景珏见状又悠闲地坐了下来。
　　顾景珏说得一点也没错，这张象牙席他们不是第一个问价的人，先前还有两波人相看过这张象牙席。
　　第一个人是老者把象牙席偷渡出清宫不久，他非常喜欢但碍于当时的清廷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最终也没下定决心买下来。
　　此后还有一个人，他虽然敢收但拿不出老者满意的价钱来。
　　老者又不敢随意把自己有象牙席这样绝世珍宝的消息向外透露，象牙席就一直呆在樟木箱中。
　　顾景珏等老者的脸色平复下来又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再加一千大洋，我相信这个价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过了。”
　　老者的脸色又开始变化，最后恨恨道：“好，四千大洋就四千大洋，不过我只收现大洋。”
　　“好，我答应你。”顾景珏爽快地答应道。
　　价钱既然已经谈妥，顾景珏当即就派人去银行取钱。
　　等待之际，陆以宁不由好奇地问：“老伯你既然是从内宫出来的，那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宝贝吗？”
　　老者苦笑道：“这位小姐，这张象牙席还是我冒了天大的险偷出来的，其他的我既是不敢了也是没我什么份了。”
　　老者这样说陆以宁却是不敢完全相信的，既然老者敢偷一次就难保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这么讳莫如深的事她也不好打听的太细以免引人反感。
　　没过多久随从就把钱取了过来，钱货两清之后陆以宁和顾景珏就告辞离开了，临走前陆以宁还把老婆婆的凉席都买了下来。
　　待陆以宁和顾景珏离开后，老者就乔装打扮一番带着老婆婆离开了建业。
　　出了老婆婆家陆以宁就感叹道：“我这脚崴的真是时候，要不然怎么会遇上象牙席呢。”
　　“今天都是阿宁的功劳。”顾景珏也是附和随后又笑道：“怎么样？阿宁，抄手还去吃吗？”
　　陆以宁一拍顾景珏的肩膀兴奋道：“去，怎么不去，我们去吃一顿庆祝下。”
　　“好嘞，抱紧了，我们现在就去吃美味的抄手。”
　　抄手铺子是一家夫妻店，店面不大却很整洁，飘满了汤料的鲜香。
　　陆以宁他们去的时候正是下午，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
　　抄手很快就上了桌，老板还贴心地赠送了一盘自制的桂花糯米糖藕。
　　抄手汤鲜味美，糖藕软糯香甜，一顿饭吃下来陆以宁都有把厨子挖到自己家去的打算了。
　　不过为了广大群众的口服，陆以宁只能把这个想法深藏在角落了。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又有了闲聊的兴致，顾景珏随口问道：“阿宁，你买那些席子干什么使？”
　　陆以宁理所当然地说：“我见席子织地不错，既可以稍稍报答下婆婆给我治脚的恩情，而且现在秋老虎这么厉害又可以给我爸让他当礼物赠给下属，一举两得多好啊。”
　　顾景珏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陆以宁半天憋出了一句：“阿宁，你真是有才！”
　　陆以宁得意洋洋地哼了声，不理会顾景珏的戏谑。
　　不过陆晏的下属却是领会不到上司的心意了，因为陆晏打算辞职不干了。
　　事情发生的根本还是在于陆晏和石定芳职位的对立和观念的相左。
　　石定芳虽然已经是大总统但他没有卸下总司令的职务，对扫清国内的反对势力非常热衷，要扫清必然要动用武力，而陆晏作为财政总长在经济起色的时候自然不同意大兴兵事，认为实在没必要为了几个不成气候的反对者置经济大局不顾，所以两人常常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陆晏严格按照规定拨款，没有适当理由的申请一律驳回，石定芳强行要求财政部拨款支持他用兵的举措彻底惹怒了陆晏。
　　陆晏拿着条例去找石定芳要说法，没想到石定芳非但没有收回命令，更是直接要求陆晏按命令行事，陆晏当即气不过声称这样不符规定的命令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勃然大怒的石定芳也是威胁陆晏：“你不想干有大把的人想上位！”
　　这句话一出算是把事情推向了彻底不可挽回的地步，陆晏气急反笑，“好，好，这总长我不干了，随你去找别人来代替我吧！”
　　把条例拍在石定芳桌子上就扬长而去。
　　石定芳说完之后就后悔了，陆晏是他最重要的臂膀，没了陆晏给他处理财政解决后顾之忧，他的大军根本连城门也出不了。只是石定芳被反对势力搅得头脑一热就想着即刻派兵把人剿了，不料陆晏抓着不合规定的把柄迟迟不给他拨下军费，焦急如焚的石定芳顾不得其他就强制下达命令调遣军费，没想到惹得陆晏反弹如此。
　　不过后悔归后悔，石定芳当然不可能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转而又想到正好借此机会磨磨陆晏的气焰，省得以后每要一笔钱就受陆晏一顿盘问。
　　石定芳和陆晏不欢而散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政府内部，更有人言之凿凿地称陆晏和石定芳已经分道扬镳。
　　陆晏说要辞职就真的甩手不管了，连班也不去上了，任谁劝说都没有用，连陆洁想要来当和事老都被陆晏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陆晏专心在家陪伴妻女顺带管教陆以安，一时间陆以安的日子难过了起来，倒比别人更希望陆晏能官复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