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不及旧时光》祢三

9、Part8 发烧（2）

　　“醒了？”苏医生上前来试她额头的温度，仍有些烫，不过比起昨夜又好了许多。
　　猫看了眼他手里的粥，转移话题到：“我能不能洗澡？身上黏糊糊的。”
　　苏医生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先吃饭，不然会晕。”
　　“还是先洗澡吧……”猫边说边不安分地用脚踹身上的被子。
　　苏医生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把按住了她在作怪的双腿说：“受了凉，病情又会加重，这么简单的事情想不清楚吗？”
　　这种俨然于两忘的语气让猫一下子愣住了，随后她笑了笑，拖着被子半坐起来，脸上露出那种淡漠疏离的笑意，端了饭碗味同嚼蜡般吃起来。
　　“以后每天吃早饭。”
　　猫没有迟疑道，“好。”
　　于是，医生和他的病患缔结了他们的第三个约定。

　　洗浴室内雾气缭绕，热气蒸腾，内间浴缸里的水早已备好。猫略微打量了一下，先将自己身上拖地的长毯放在外间，随后褪下身上的衣物，缓缓进入浴缸里。
　　水温正合适。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让温热的水冲刷她身上的汗渍，让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活了过来。
　　“猫儿。”
　　猫迷迷糊糊地应着，“嗯？”
　　“别睡过去了。”苏医生轻声嘱咐。
　　猫突然一个激灵，大脑顿时明晰起来，“苏医生，你能不能找一下我包里的手机和充电器，帮我充一下电？”
　　“好。”
　　外间的脚步走远了，猫鞠了一捧水，看这种流体从指缝里滴落，轻声说：“原来，我这一辈子苦心得到的东西就跟这些水一样，到如今，竟也是没什么可留恋的。”
　　“猫儿。”苏医生走回来，“接着讲故事吧。白沐晨和许年年怎么样了？”
　　“好。”猫也不担心他是否听见了自己的话，唇角勾出一抹笑，“不过，得从顾晓北和夏之桃那里讲起……那是一场群架……牵连到很多人的……”

　　陌南中学前400米有一家小酒吧，店铺不大，却是学生情侣常光顾的场合。店里的灯光依照现在学生的喜好弄成了颓废的灰白色，夏之桃穿着紧身的短裙，坐在吧台椅上，染着豆蔻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一只香烟在指缝中弥漫，白色的雾像是堕落的延续。
　　“喂，你们家小白到底来不来啊？”已经处于半醉状态的顾晓北红着脸吼叫起来。
　　“就来就来。”夏之桃无奈道，“晓北，你能安分点儿吗？”
　　“我怎么就不安份了？”顾晓北跳起来，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懒懒的勾起唇角，“你看，我还能跳舞呢！”
　　“是是，就你行……”夏之桃刚放下酒杯，就看见顾晓北像滩烂泥一样跌下去，慌忙中伸出手，却不及另一个人手快。
　　来人最惹眼的是那头黄绿黄绿的头发，和满身的金属物，在抱住顾晓北的一瞬间，发出叮叮哐哐的嘈杂音。顾晓北似乎被这杂声惹恼了，挣扎着站起来，对眼前的男生怒目而视，无奈酒喝得太多，瞪一会儿眼皮就沉了。
　　夏之桃见状，将顾晓北掩在身后，柔声笑到：“真是不好意思，我同学喝多了。”
　　绿毛轻佻的吹了个口哨，“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夏学姐，我是本校初三的学生，要不咱们一起喝几杯。”
　　话音未落，周围又凑上来几个男生，夏之桃心知现在断不能拂了他的意，柔声答道：“好啊。”
　　刚一坐下，绿毛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动脚，夏之桃厌恶地别过头去，腹中酸气直往外冒。迷蒙之中的顾晓北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窘境，提着一个啤酒瓶站起来，指着绿毛说：“给老娘滚开！”
　　众人瞥了她一眼，自动选择无视，这年头撒泼的女人还少吗？
　　顾晓北冷笑一声，对着绿毛的头就是一瓶，亏他闪得快，不然这脑袋就得开瓢了。这一下，绿毛算是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把扯住顾晓北纤细的手腕，嘴里不停地冒出一些污言秽语。
　　夏之桃刚上前几步就被绿毛的几个兄弟挡住了去路，只好退回去，万分焦急地盯着门口。
　　顾晓北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口气却愈加狂放。绿毛伸出手，狠狠地抽了她几个巴掌，一手提着她的头发，笑得分外狰狞。
　　“放手！”白沐晨一来便见到这样的景象，当即拿起个酒瓶敲在离他最近的人头上，腥红的血混着酒液滴在地上，使在场的人为之而疯狂。不知是谁先骂了句，“他妈的”，反应过来的绿毛和他的兄弟立刻把攻击目标换为白沐晨。
　　夏之桃接住失去外力的顾晓北，她的手腕处已经勒出了红印，隐约见肿，下一秒目光又回到白沐晨身上。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他开始还显得游刃有余，后来随着绿毛的一声令下，他们拿起啤酒瓶就往白沐晨身上招呼。夏之桃心惊胆战之余，掏出手机给张有拨了个电话，哭哭啼啼地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张有接了电话，额上凸显的青筋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不知为何，单是听到那个狗腿子竟敢扇顾晓北耳光这一点，张有杀人的心都有了。盛怒之下，他叫上一群弟兄就向小酒吧奔。
　　那边张有已经在路上，可是这边白沐晨显然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他虽然凭借自身的身体素质摆平了对方几号人，但自己已然挂了不少彩。目光依旧凶狠，脚上却没了力气，眼见绿毛又要动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最里面的大包间内突然冲出一大群身着新北中学校服的高中生，三下五除二就把绿毛一伙给拿下了。
　　孤高冷漠的男生径直走向夏之桃，从她怀中接过顾晓北，清冷的语调带着别样的柔和感。他说：“晓北，没事了。”
　　顾晓北睁了睁眼，泪水不自觉地陨落，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轻声叫了声：“哥。”
　　“嗯。”
　　温润的鼻音，顾子轩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眸底却带着别样的阴冷。顾晓北看得发憷，连忙说了一句：“哥，你别动他们。”
　　顾子轩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轻声说：“好，都听你的。”
　　依旧宠溺的语气，他的怀抱却不复温暖，顾晓北却如同掉进了冰窖，寒气从脚底升起来，那双曾经温润如水的眼眸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小白，我真是搞不懂你。顾子轩也就算了，你呢？你就真打算把那个绿毛给放了。”
　　张有一掌拍在石凳上，头一甩，愤怒之中的胸膛不断起伏。想起就生气，他昨天赶到小酒吧时，顾子轩正好抱着顾晓北离去。本想着好好收拾那个绿毛，哪知白沐晨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丢出一个字，“走。”
　　“阿有，暴力是罪恶之源。”白沐晨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张有自言自语，然后不知所以地呆愣在原地。突然手机响起，短短的一分钟，张有的眉头越皱越紧，挂了手机后长叹一声道：“小白，人家可不这么认为。”
　　“怎么？”白沐晨眉头一挑。
　　张有晃了晃手机说：“那个绿毛集结了整个初三的混混要跟咱们干一架，地点都选好了，男生宿舍后面的小操场。”
　　小操场操场本来是学校改建之前的篮球场，改建后就成了男生宿舍的专属垃圾场和斗殴场地，学校老师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看着叫人吧。我无所谓。”
　　“嗻。”张有学着清朝官员的模样行了个礼，静静走了出去。
　　白沐晨斜倚在石凳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张白净的脸庞，她嘟着嘴说：“校草又怎么了？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都不什么好人。”那丫头倒是蛮有意思的，白沐晨心想，只是不知道那丫头要是知道他就是白沐晨，而且待会儿又要用暴力解决问题会不会不理他？
　　“想什么呢？”女生娇媚的气息扑在耳后，细白的双手从他的后颈交叠而过，抚上他的胸口。
　　白沐晨不着痕迹地将她扯到怀里，在贴近她耳垂的地方问到：“有事？”
　　夏之桃本是单纯的来看看他，被他用这种暧昧的姿势一问，顺口说到：“昨天，还好有顾子轩呢！没想到他们就在里面的包厢。”
　　“怎么？”白沐晨眉头一挑，看着怀中女生弯若柳叶的眉，盼若春水的眸，红若朱丹的唇，戏谑地问到，“你看上他了？”
　　“怎么会……”她正欲辩解。突然小女人心理作祟，在他怀中找了个安稳的地方一脸憧憬的说，“人家顾子轩长相帅，身材好，家里又有钱，这么典型的高富帅，哪个女生不心动啊。”转过身来，轻触他的脸庞，“不过……”
　　“那我们分手吧。”
　　之后的话语全被淹没在这犹如晴天霹雳的一句之中，夏之桃难以置信的张了几次嘴，“晨，人家还没有说完。”颤抖的语调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单薄，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了，“不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一直……都只有你……”
　　白沐晨站起身，背对着她不再开口。
　　夏之桃低着头，高挑的身形微微颤抖。虽然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喜欢，但是在遇到她之前，他是个浪荡公子哥，走马观花般换了无数女友。遇到她以后，他便只有她一个人。她以为，她在他心里至少是有一点特殊的，可如今……
　　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不明物体，身形一歪。她想，就这样摔下去，摔个头破血流也好，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唇角浮上一抹笑意，她喃喃地唤到：“晨。”
　　怀抱明显僵硬了一下，男生说：“我是宋小犁。”
　　夏之桃连忙站起来，发现白沐晨桃花眼微微上挑，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两个，眸中尽是戏谑。她一时气恼道：“你不长眼睛啊！”
　　“对不起。”宋小犁默默地低下头。
　　“晨，我……”
　　“我突然觉得，”白沐晨若有所思的停顿下来，唇角一勾，“其实你们俩也挺般配的。我之前就听说，他喜欢你很久了。”目光流转，语气调侃，“是吧，宋小犁。”
　　“关他什么事！”夏之桃大叫。
　　乡村少年板着一张脸，因为女生的话一言不发，双唇紧抿，唇角向下，紧握着的双手青筋乍现，身体处于一种随时爆发的紧绷状态。
　　“宋小犁，你怎么说？”
　　“晨，不要再开玩笑了，好吗？”夏之桃精致脸上泛出近乎祈求的神色。
　　“我没和你说话。”白沐晨冷冷回应。
　　“白沐晨你不要太过分！”宋小犁突然暴喝一声，一拳抡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这么喜欢你，你要是有一点良心就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我太过分了吗？”白沐晨想了一会儿，转过头向神情颓废的女生露出温柔的神情，“夏儿，我认真问你，你对他什么感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迫不及待地表露心迹：“晨，我对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人。”
　　宋小犁听她说完，面色惨白，牙齿咬得咔吧作响，那个胜利者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夏儿，他那么喜欢你，你要是有一点儿良心就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语调轻柔，慵懒异常。然后，他在她的脸庞印下一个吻，看着宋小犁犹似丧家犬的样子，愈加得意。
　　“你们在做什么？”女生自树后出现，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大牛哥，你怎么就任他们戏耍？”
　　该死！
　　白沐晨暗自唾了一声，立刻扭过脸去，强硬的扯过夏之桃，匆匆离去。许年年因为还在生气，扭头就走，而身后的宋小犁竟没有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