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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将军太平定(三) ...

  •   当然第二日被办了的陈大将军,骑马时龇牙咧嘴,就是后话了。
      军营里这些琐碎事,是司空见惯的。众人却猜不到,连陈大将军也被人给压了。
      陈大将军骑马时黑着脸,率领着大军前逼二十里地,驻在平原之上。

      黄昏时冯唐撩门进来,朝李修道:“已联络上公西鸿,他正在黑鹰帮山脚下留宿,说王爷若有意思招安,他便在黑鹰帮等着。”
      李修心情很好,和颜悦色:“那便让他等大军两日,自然是要招安的。”当然这里的心情不错,不仅仅是因为要吞纳黑鹰帮派收为己用,李修更高兴的是——公西鸿在等他。虽然是等他一起去遣散公西鸿的家。李修总归是高兴的,便多填了两口酒水。
      冯唐守在门外擦军甲,听见李修在帐篷内哼歌,大抵唱的是些妓间俗流的小曲儿,吓了冯唐一跳。

      李修会的艳曲,都是陈子雍教的。陈子雍可谓贵胄王孙之典范,官家子弟之榜样。唯独独有点不学无术的,就是爱哼上两首歪曲。
      那日大军扎营在平原之上,等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鏖战。李修坐在帐外篝火边整衣,陈子雍摸过来,打发走了亲卫。
      “怎么,甘之如饴?”李修讥诮。
      “雍想来瞧瞧您。”陈子雍被嘲得满脸通红,被火光一照,泛着通透诱人的颜色,“昨夜,谢王爷成全。只感恩王爷露水情分,望王爷此战珍重。”
      “露水情分?”李修的眉头成川,十分不满,“若是露水情分,本王不屑与你讲话。你堂堂陈老将军府上长子,安能尽说轻薄的话。本王待你,非是摘星饮露的心。”
      陈子雍讪讪:“雍虽长子,却也由露水情分的身世。”
      陈子雍不是嫡出,他娘在府中排在满门妻妾的第三。陈老将军早年英勇无俦,英雄都爱欠上几笔风流债。行军至大漠征讨,看上了陈子雍他娘。大漠女子不爱樊笼规矩,无过的露水情分,却有了陈子雍。无奈,陈父只好迎回家照看,锁了这大漠女子本该不羁浪漫的一生。十里红妆娶的胡人女子,从侧门进府。这既是满朝文武的佳话,又是满朝文武的笑柄。李修是个长得薄情的长情之人,如此类的事,他断是不快。
      而陈子雍不怒,反笑:“王爷尚是青少,与雍一般,怎会知道露水情分值几两重。母亲大可不嫁宁朝。雍父东征西讨,杀过不少胡人。可母亲偏偏爱他,抛弃无拘无束的大漠生活,宁愿守着宁朝的红墙高瓦。雍心里害怕。”
      “你怕甚么?”
      “怕与王爷露水情分,又高兴好歹是露水情分。若回朝之后,您依旧是宁安王,雍依旧是领军,雍也不会后悔。如此时间与磨合便不能将我二人今日之情改变,哪怕它落在记忆里。愿雍在您的回忆里,永远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仰慕您也尊敬您。您再雍心中便永远是那高高在上的年轻王爷,既博学又俊美,旁人都被您的光彩遮盖。”
      陈子雍教会李修的太多了。比如说“爱”和“恨”。这些也是李修将要一一教给公西鸿的。
      李修动容。只将手中的衣裳披在陈子雍肩头:“本王食邑在雁城,那里秋日天高,有美酒。此战回去之后,我二人再收复北塞,驻军西南,开商东海,如你所愿,守着江山和李家的社稷。待我二人老了,我穿不了军甲,你提不动战枪,你请辞随我回雁城,我们开间酒肆,白日饮酒夜来歌。”
      “白日饮酒,夜来歌。”陈子雍依靠在李修肩头,哼了一首胡姬的艳曲,就是那种简单的潇潇洒洒的小曲。却唱得李修心潮涌动,初尝承诺的滋味。
      马上胡姬酪满瓶,风沙千里走龙庭。停鞭借问江南客,却道如何是踏青
      第二日的烽烟一起,陈子雍的枪挑开了万人山海,群鸟振翅从天空群飞而过,黑云压在山巅。漫漫远长的南疆平原,星火燎原。
      他骑一匹白马神驹,身备银甲,率领王道之师,冲入蛮夷的兵刃里,所到之处鲜血飞溅出刺眼的颜色。李修在后,帅骥队领弓兵,在高丘之上纵观厮杀的人海,他抬手怒喝军令,鲜红的袖袍与旗帜一同在风中翻飞淡定。
      就像话本里说的双壁一般,一文一武,为国征战。
      “——报!陈将军斩敌方左骑领军!”
      李修并指而怒吼:“司虔遣先锋千人回调!趁此机会左侧拦截,咬住敌军流兵!”他如一位叱咤风云的军师,浑浑声音在十万大山边缘穿响。
      “——报!陈将军杀入敌方阵心,领骑军夺旗!”
      “右军回调遂将军冲阵,切莫让夺旗骑军失联,断了后路。弓手整备,放箭!”
      “——报!我军夺旗未果,正寻右援。”
      “枪手冲阵,凡斩敌军,皆赏良田归乡,此生再不受征!”
      “——报!敌方监军被陈将军斩下马,陈将军负伤!”
      李修眼前一昏,手扶车驾栏杆之上,喉结轻轻一滚:“弓手!指敌方阵心。”
      帐前参军闻声大骇,噗通一声跪地,祈求道:“王爷万万不可!将军尚在敌方阵心负伤,突围无望。此时落箭,千骑不保,将军怕也难逃一死。”
      李修眉梢一挑:“此时若不放箭,陈子雍突围无望,若被生擒,与他来说生不如死。他武力尚佳,若见本王此时下令落箭,定会拼死一搏,以求出阵。”
      “王爷——”
      “我知战事,我更知他。放箭!”
      便听嘶吼与金戈铁骑的声响,绵延不断在平原上震动。万千只带火的箭雨,落在敌军阵战之中。
      陈子雍还是突围了。他浑身是血,盔甲散落,黑发被血打湿凝成一股。终于斩敌方二员大将,鸣金之声微震。
      李修坐在陈子雍床边,用一把精巧的银剪,挑着灯火:“你可怪本王?”
      “王爷知雍脾气。那时雍以为王爷不顾雍的死活,竟下令绝杀,一时愤愤红了眼。”陈子雍咳出一口血,在榻上撑了撑,“便怒不可遏,杀了出来。”他被一刀斩在肩膀,又负箭伤,好在都不在紧要位置。
      “那你是怪本王的。“
      “不。”陈子雍翻了个身,任李修给他换药,“雍领千人杀回监军车架便。雍见王爷肩膀微颤,双眼通红。便知了。嘶!”
      李修的手下得重些,陈子雍疼得发憷。
      “冲阵之事急不得,若有下回运气便没这么好了。”
      “雍有一事问。若此战最后,雍尚在阵中,落箭便胜,救雍便败。王爷到时候,落箭还是不落?”
      “本王不知。”
      “那——”
      “行军打仗如人生在世,没有必胜与必败。若有那日,本王定有法子两全。”
      “王爷不懂。有的事,就是必胜与必败。”
      当时李修不懂,是真的不懂。后日他被弹劾为策反之名,在金銮殿上与陈子雍对峙时,真的明白了。有的事情,就是必胜与必败的。

      “老大,到了。”万人军马停在黑鹰帮山脚下,李修从车架里下来,抬头正看见公西鸿和寨子众人站在寨子前的石碑边,正往这头看。
      黑鹰一见李修就发抖,当时是被收拾了个服服帖帖。李修朝公西鸿走去,黑鹰往公西鸿背后一缩。
      “我已和他们说过,愿留下举旗从军的,都在此处。若不愿厮杀疆场的,都打发回去了。”公西鸿几日未见李修,手抬了抬,还是搭上了李修。
      “嗯。”李修远目看了看,留下有百余人,只朗声道:“此去是征战,是为社稷挣一个公平,万无强迫,只望诸位为妻女子孙一搏!”
      公西鸿手往下划了划,在李修屁股上捏了一把。
      李修∑(っ°Д °;)っ,黑着脸道:“黑鹰。”
      “在——”黑夜抖成筛子。
      “此处任命你为先锋执旗,望你初衷不变,一如往年与本王说的。要见这天下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再无不公之事。”
      黑鹰闻声却有动容:“任凭王爷吩咐。”
      夜里大军扎在黑鹰寨下,李修几日在黑鹰寨子暂住一夜。帮派里攒的好酒好肉都被倒腾出来,公西鸿感慨万千,不住地劝李修饮酒。李修心不在此,懒懒应付着。冯唐与黑鹰意气相投,两人喝的个烂醉如泥,早已不省人事。
      公西鸿微醉,与李修道:“我回去看了师姑。”
      “叶前辈可还安好?”
      “人老了,说不上好不好,她心中担心后辈,与我嘱咐了几句。”公西鸿躺在床上,无赖地枕在李修膝盖上,爱不释手地玩着李修腰间一块佩玉,“大约的不过是怕你负我。”
      李修只哂,不说话。
      “你若负我,我师姑绝不善罢甘休。”公西鸿爬起来,和李修亲了个嘴儿,“她定会下蛊断了你李家儿孙福。”
      李修心中有愧,垂着眼睑,与公西鸿慢慢接吻,忽道,“我被人负怕了。宁愿我负天下人。”
      公西鸿亲了个心满意足,猴似地扒拉着李修,昏睡睡,嘴里念着:“那你便负我一人罢。我做你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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