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27、第二十六章

　　以前看电视里，那些跑到山村里当教师的人们的生活——给孩子们上课，帮老乡挑水打扫卫生，替孩子们补衣服、纳鞋底。其实，哪里有这么辛苦啊。
　　好不容易从城市里来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老乡们怎么可能让他们又干这个又干那个的，费劲脑子想着怎么把他们伺候好都来不及。让这群在学校里受井虐待’的学生们直嚷嚷：“早知道就早来了。”
　　那些我们原本避之不及的事情，往往在接触之后，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就在老乡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两个星期的期限，到了。申请继续留下来的，包括关晓晓和唐俊在内，竟然只有四个人。而决定回去的人，学校是不派专车接他们的，只能自己提着行李，请求从村里去城镇上赶集或者是买卖的人可以好心拉他们去一个能喊到车的地方。
　　知道这一境况后，成雅把提着的行李扔在地上：“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晓晓笑着说：“能有车送你们就不错了。你跟学院里的其他几个女生一起，千万别走丢了，小心点啊。”
　　唐俊走过来：“我把小欧送上回去的车，再赶回来。你在这儿等我”
　　晓晓点了点头，看着他们都上了车。
　　另外那两个留下的人，应该是一对情侣。想在这小乡村之间，制造一些浪漫的回忆。所以当唐俊跟郑小欧提着行李走了之后，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关晓晓一个人。她正在奋笔疾书的写着她的实践报告。唐同学临走之前说：“为了感谢我不辞辛劳，克服困难的陪你留下来，你最起码应该主动申请帮我搞定这个报告吧。”
　　结果晓晓连想都没想，直接两个字：“做梦。”
　　若是他们分手之前，不用唐俊开口，晓晓主动就会提出帮他完成。可是自从分手之后，他们两个完全换了一种相处模式。不过好在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唐俊也习惯了被拒绝。
　　原本觉得应该不会太难的，高中训练快速写作文的时候，老师说就是写上三个事例，然后凑个开头，最后总结一下事例中的感悟，绝对就是高分了。虽然那时候觉得很扯，但现在关晓晓把这些秘诀充分运用到这篇感悟当中。可是还是没想到，一篇感悟就让她写了四个小时，整整四个小时。写了改改了写的，都不知道砍了多少棵大树了。
　　等晓晓终于把报告都写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把从学校带来的这个月最新的《萌芽》拿出来，大致翻了一遍。她说不上为什么独独喜欢看这本杂志。只记得初中的时候，他们班上有一个作文写得特别棒的女孩子，每天都会带着一本这样的杂志。结果有一次在语文课上看后边的一个连载，被老师发现了。每一科的老师，偏爱的都不是班上的总体第一名。他们护着的，都是把这门课学的最好的那个同学。可能就是因为这样，那个女孩子才会肆无忌惮的在语文课上公然看课外杂志吧。语文老师果然只是象征性的没收了她的杂志，并没有实施什么严重性的处罚。那个时候，晓晓很羡慕那个女孩子。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有一个特别美的名字。
　　等晓晓洗完澡，把换洗的衣服也洗完晾起来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她接到了唐俊的电话——
　　“我跟小欧一块回来了，已经到学校了。就不回去了。”
　　晓晓在这边沉默了半天，这期间她听见了他们宿舍其他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知道他是真的回去了。她很想说，你送他送的真敬业，都直接给送回去了。她也很想问，你不是答应我要陪在这儿的吗。可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因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唐俊甚至连句对不起都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不曾有过。
　　“嗯，我知道了。”
　　刚挂掉电话，手机就又想了起来。是韩堂。
　　“唐俊跟小欧喝醉了才一块回来的，你别生气啊。”
　　晓晓也是只回答了一个“嗯”。她不想生气，可是她还是生气了。也许，也并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没意思。喝醉了，会回到学校，不会记得她。不对，还是记得她的，告诉她——我不回来了。
　　晓晓突然觉得搞笑。搞笑的她，搞笑的报告，搞笑的唐俊，搞笑的郑小欧，搞笑的韩堂，搞笑的学校规定，搞笑的所有所有……她觉得，大概也不用等唐俊确定是否还会有第三个意外的那一天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石洋的短信——还没睡吧。
　　晓晓有熬夜的习惯，最早最早，也不会在12点之前就有睡觉的准备。一天24个小时，哪怕她只是睡上两个小时，也不会觉得困。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失眠。
　　“知道我睡了，你就不发短信了。”她回到。
　　石洋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我今天碰到成雅，她说你要多呆上一个星期啊。”
　　“你跟成雅碰上，不一向都是装作谁也看不见谁吗。太神奇了。”晓晓特意装出一种轻松的语气。
　　“我是你没跟她在一块，所以才去问她的。成雅那语气，跟我杀了她全家似的。”
　　晓晓笑着做了个结论：“你们俩一向都是那个样。”接着说道，“我知道我人见人爱，你也不用这么明显的关心我啊。说吧，到底什么事啊，小六子。”最后特意用了强调的语气。
　　石洋觉得要是有人问他想不想学功夫。他肯定二话不说的就答“想”。要是那人再问，“想学什么功夫？”他肯定立马回答——隔空打牛。成雅今天跟他说唐俊陪那丫头一块留下了。他很明白，即便是分手了，她也一直在等着唐俊，所以他以为，也许他们又要和好了。可是今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他明明看见醉醺醺的唐俊和郑小欧一块回了宿舍。他知道，那丫头肯定是又被抛下了。怕她一个人在那个地方，所以打电话给她解闷的。可这厮是什么态度啊。
　　“我爸今天打电话说让我回去实习。你呢，有什么想法了吗？”这是石洋之前想了半天，才斟酌出来的一个话题。
　　晓晓没怎么思考就说：“杨清前几天给我介绍了一家事务所，让我去那实习。我觉得，还不错。”
　　关晓晓的还不错，基本上就等于是告诉石洋，她不会跟他一起回去了，她要留在这儿了。他们俩一起长大，连大学都是在一个学校。虽然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想见的时候，立马就能见到。这是石洋第一次听见关晓晓说，她不跟他一块儿了。他们俩就这样，要在两个城市生活了。他一直都知道晓晓其实不怎么喜欢回家，但那个家里毕竟还有疼她的妈妈。他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决定了。
　　“是因为唐俊吗？”石洋问道。
　　晓晓沉默了好长时间：“不算是。”她不想骗石洋，她确实想过为唐俊留在这儿，可是也不单单是这样。早从她考上大学，到G市的第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决定：她要留在这里。她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只是因为，她呆在这里，便可以事事都自己作决定。跟唐俊的关系，真的不太大。
　　石洋攥紧自己掏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我今天晚上看见他了。”
　　晓晓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样跟石洋说。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想要在这个乡村多留一段时间的，有没有唐俊都不会改变。她还记得石洋跟她说的“好自为之”那四个字。她是很果断的把唐俊给踹掉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可以畅意的遨游在美好的天空里。
　　“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的到我呢。”
　　关晓晓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她没法形容那个时刻的想法。她想说，其实她一直都看得到他的，却是以一个亲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