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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貂蝉(2) ...

  •   吕布怔怔地看着前方,那是一片混沌黑暗的未卜之地,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危机和杀气。
      “将军。”高顺再次叫道。
      “哦,怎么?穆之?”吕布依然怔忪不已,随后定定神对身后的飞鹰百骑道:“撤回长安!”

      董卓阴着脸听胡轸诉说战败情形,手中把玩着一柄通体晶莹的羊脂白玉斧。胡轸边说边偷眼窥视着董卓的表情,却也看不出什么来,等他大着胆子说完了,惴惴不安地等候着发落。
      “就这些?”董卓打破沉默冷冷问。
      “是”
      “你很不错啊,很对得起我的期望啊。你说,我让你为主将去是为击退孙坚还是要你去杀吕布?孙坚未退,可说是你指挥无方,你无能,吕布呢,你要是杀了他,到也一了百了,可你连个手下只有百十来人的吕布都杀不了,反落得全军溃散,只身逃回长安的结果。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董卓越说越怒,手中的玉斧猛向胡轸砍去,胡轸低着头也不敢躲,五梁冠被打掉在地,玉斧粉碎了,胡轸的头上也冒出了血。
      “仲颍息怒,这都是我的主意。”李儒抱住了董卓的手。
      “你滚吧。”董卓朝胡轸叫道。
      胡轸畏缩着,还是不敢动。
      李儒冲他使了个眼色,胡轸才如释重负地退出自去了。
      待气息稍平,董卓才怪道:“季谋,你这是为何?出征前不是说好了么,为何又私下命胡轸杀掉吕布?”
      李儒惟惟应道:“是我不对,未和你商议就私下命胡轸做掉吕布,未想胡轸多历战阵却如此糊涂,行事不密反为吕布所乘。”
      “好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来怪你,现下如何收场?”
      “此点我已想好,好生安抚吕布,把他留在你身边,就说有人要行刺你,需要他保护,这样就把他和并州旧部分开了。至于关东诸侯和孙坚么,均是各自为政各怀鬼胎,只需派几员将分屯要津严守关隘,静观其变,我看要不了多久其乱自起,我们不攻其也必自败。”
      “季谋真是我的子房啊,筹划如此周详,好,就这么办,可遣中郎将牛辅屯安邑,中郎将董越屯黾池,中郎将段煨屯华阴,吕布的事么,由我来亲自办。”

      吕布回到长安后,就被董卓召至身边,飞鹰百骑也被划归虎贲,成为天子亲军,地位较从前尊崇了许多,但从此不再归吕布统辖。并州军的最后一支精锐也和吕布脱离了瓜葛。
      董卓在亲信的不断上表中如愿以偿,封郿候,为太师,位在诸侯王之上,号为尚父。并开始在长安城西大兴土木修筑坞堡,筑墙与长安城等高。董卓就以自己的封爵命名此堡为郿坞,在郿坞中囤积了足够吃三十年的粮食。他经常对左右亲信说:“我事成则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养老。”
      郿坞建成后,董卓就不在长安住下去了,他将自己的亲族统统搬到郿坞,自己也躲到那里几个月也不在长安露一次面,就在郿坞召见三台尚书以下的官员来议事,遥控朝廷。除非他觉得有非到长安不可的要事才摆出全副仪仗浩浩荡荡地从郿坞回到长安,而这每次来回他都不忘将吕布带在身边。
      每次董卓回长安或是召见吕布,都成了吕布最痛苦的日子。他全副披挂地出发却不是统领儿郎去疆场撕杀,也不是去校场演武,而是去给一个人当保镖。这个人虽手握强权,却是个独夫民贼。每次跨马走在长安与郿坞之间的官道上,看到道旁迎候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僚看自己的眼神时,吕布心中都充满孤寂与愤懑。
      闲暇的时光百无聊赖且漫长,春去秋来,闲花散月中庸常的一年过去,就又是一年,幸好月儿渐渐长大,更加善解人意了,排遣了不少吕布的烦闷。还有一个去处就是王允的府邸了。吕布现已养成了隔一两日就去王允府一趟的习惯。在那里经常还可碰到尚书仆射士孙瑞、尚书卢植、司空荀爽、御史中丞皇甫嵩等人,大家聚在一起谈谈天喝喝酒,微醺时发发牢骚。议论最多的就是董卓的残暴和聚掠。
      今日又是约定俗成的聚会之日,当吕布跨进后堂时,皇甫嵩的大嗓门已传到他耳中。
      “如今又废五铢钱改铸小钱,还不是搜刮么,哼,搜刮都不用正经手段!”
      吕布暗笑,皇甫嵩这个书呆子的呆气又上来了,既是搜刮手段还分什么正经不正经!遂接过话头调侃:“义真要搜刮肯定会用堂堂之师光明正大的手段。”
      见吕布进来,众人纷纷招呼见礼,皇甫嵩却未听出吕布话中的调侃之意,仍一本正经地解释:“废五铢改铸小钱如合理设定小钱与五铢的兑换比例,本也无可厚非,可现下一枚小钱等值一枚五铢,这如何使得?这也不去说它,小钱分量不足到也罢了,还大量羼锡,致使其极易磨损,用上几次就不能再用了。即便如此,如铸钱原料还是采自铜山那也还算正经手段,诸公均知,我们这位董太师居然把洛阳、长安宫中及各衙属的铜人、铜马、飞簾、锺虡甚至门上的包铜均拆下,溶毁用作铸钱之料,搜刮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唉!搞到物贵钱贱,百姓饿死的地步。那搜刮来的财物就都进了他董太师的郿坞了。元年迁都前的洗劫诸公都目睹了吧,涂炭生灵不说,连列朝先帝的陵寝也不放过!我们做臣子的该如何自处!主辱臣死啊!”说到激愤处,皇甫嵩落下泪来。
      吕布开始还微笑听着,可当皇甫嵩说到发掘先帝陵寝的事时,他的脸色瞬时惨白,直起上身歉疚地对众人深深叩下首去,“布为虎作伥,罪孽深重!”
      皇甫嵩突然想到了元年初迁都前就是吕布率部尽发北邙先帝陵寝,搜尽殉葬珍宝。自己满腔悲愤却忘了吕布就在一旁,又找不出什么给吕布台阶下的话,只好沉默不语。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奉先,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在座诸公均知你的难处,如不奉太师号令去掘陵,那你就得在洛阳城中洗劫百姓,拷掠大户,这一条我是最清楚的,以你之性让你去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就是要了你性命,你也不会做的!你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王允打破沉默,用手轻抚吕布仍伏在席上的后背温言安慰道。
      吕布抬起身子,“司徒替布弥缝,布感激涕零!可布岂不知自己所犯之罪,便有万金也是难赎啊。现下悔之已迟了。”
      “奉先难道没听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改过自新为时未晚啊。” 皇甫嵩也安慰道。
      “列位大人如此抬爱,令布手足无措,如能补过,布万死莫辞!”吕布满怀感激。

      “大人,太师差人来请大人明日赴郿坞有事相商。”阍人在堂外报。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相谈正欢的众人均心中惴惴,再无心思闲谈下去,各自起身告辞去了。

      郿坞,象一尊高大阴森的黑色巨兽,蹲踞在长安城西。坞内东门外是一条直通长安横门可并行四辆车马的笔直大道。此时坞门大开,道旁密密麻麻肃立着全副甲胄荷戟侍立的凉州兵。大道尽头宽敞的大殿内,觥筹交错,乐声悠扬。董卓在东南主客位萁踞而坐,正向陪坐的宾客频频举杯。
      “诸公今日欢宴,定要尽兴,否则可是不给我面子。”董卓笑盈盈地劝酒,“伯喈,你可否操琴一曲以娱我等啊?”
      “太师之请敢不从命。”蔡邕在座中恭恭敬敬地向董卓拱手道。

      蔡邕接过下人捧上的琴,“嗡嗡”几响,略调了调弦,闭目静心片刻,引宫按商弹奏起来。清雅中正的琴音从蔡邕指间流出,是一曲《广陵散》,宾客们不觉停下了饮食,屏息聆听。
      一曲终了,众人仍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中,回味不已。
      “伯喈妙音,使我等有不知肉味之叹啊。”董卓首先赞叹道。
      “有污诸公清听,太师谬赞,邕更不敢当。”蔡邕逊谢。
      “谁不知伯喈为当世操琴大家,今日有幸一闻雅奏,我等均托太师之赐。”李肃献媚。
      董卓没有理会李肃,对面前的众宾客举杯道:“为伯喈所奉《广陵散》,诸公请满饮。”率先干掉了觥中的酒。
      待众人也喝完,董卓笑道:“《广陵散》虽好,却是雅了一些,我是武夫出身,听伯喈奏过几遍,总是不能尽解其中妙处,今日欢会我也给诸公备下一戏,聊娱众位。”说着向侍立在旁的武士一挥手,那武士应命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董卓又要干些什么,均感惶惑不安。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
      武士们横拖竖拽地把十余个遍体鳞伤衣衫褴褛的带枷之人押上殿来。
      “此等是我凉州湟中义从征剿北地所获降人,野蛮粗鄙,拒服王化,本当立斩以敬效尤,我特意留到今日以飨诸公。”董卓说着又一挥手,众武士纷纷从腰间拔出短刀,向已恹恹一息的囚犯们的眼睛剜去,当雪亮的刀锋刺入囚人眼睛时,凄厉的掺呼四起,大殿上立时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饭菜酒肉的香气混合着一起,汇成了一种怪异的甜香。
      武士们不顾囚人的翻滚嚎叫,手中短刀毫不留情依次割掉众囚的鼻子、耳朵、嘴唇、舌头,并将割下的滴着血的口鼻向董卓和众宾客一一展示,然后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举大斧砍下众囚手脚,再次呈到众宾客席前。
      已经不成人形的众囚徒因被割去了舌头,只能发出一阵阵可恐的呵呵声,在大殿中央的地上翻滚不已,留下了一滩滩血迹。
      “当郎”,不知是谁手中的银箸掉到了地上,接着又有人在一片哀嚎□□声中大声呕吐起来。众宾客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观看着这惨绝人寰的血腥表演,不知所措。
      董卓依然谈笑自若,伸箸夹了一箸菜送入口中,香甜地咀嚼着。突然他猛吸了下鼻子,一股屎尿的骚臭飘了过来。董卓重重地把手中银箸摔在案上,
      “扫兴!”
      他起身就向殿外走去,把神态惊慌的众宾客扔在了殿里。

      长安城司徒王允的府第,已是月上柳梢时分,客厅中仍旧高朋满座,但气氛却比往日压抑了许多。
      “诸公,对前日之事怎么看?”半晌王允低沉着嗓音问道。
      “我等危矣。”良久荀爽才开言。
      “放手一搏吧。”皇甫嵩咬牙低声道。
      “放手一搏?用我等血肉之躯去饲虎?”士孙瑞反问。
      “总强于坐以待毙吧,依你该当如何?”皇甫嵩气急之下,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义真稍安勿躁,我等怎甘心引颈就戮?只是如何自救到要有个周全的办法。”王允制止了皇甫嵩。
      “看来子师胸有成竹了。”士孙瑞探询道。
      “这法子说来也不值一提,”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讲吧。”皇甫嵩催促道。
      王允笑笑继续接道,“策动吕布。”
      “不成不成,吕布虽落魄赋闲,可他的荣华富贵均拜董卓所赐,怎会替我们干这能引来杀身大祸的事。”皇甫嵩反对。
      “义真还是不了解吕布其人,也没认真想过吕布在董卓心中的地位。现下关东诸侯内讧纷纷,已无暇西顾,凉州兵各踞要津控制住了局面,吕布还有什么用,董卓留着他难道想让他重召并州旧部吗,就是董卓尚需他这高等保镖,其他凉州军将哪能容他?现下吕布处境不比我等好到哪里去。就算为自保他也会答应。”王允滔滔不绝地把早在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子师说的有些道理,”士孙瑞接道,“该让子师试试。”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皇甫嵩终于点头道。
      “那我明日就去拜会吕奉先,向他和盘托出。”王允看众人再无异议,定下了方略。

      “布决不为此不义之事!”听完一早过府的王允小心翼翼地说完,吕布一口回绝。
      “奉先,你要考虑自己的处境。”
      “大人提醒的对,我现下是处境艰难,可如今的官职和尊位也是太师所赐,太师想收回也无不可,我就在天子脚下做一介布衣,又有何不可?”
      “奉先,只怕太师容得下你,他麾下诸将也容不下你啊。”王允还想打动吕布。
      “大人也许考虑得对,但布决不做有损太师之事,太师如对诸位与布相善的大人不利,如布能周旋定当尽力。如诸位大人欲不利于太师除非布事先不知,否则布定当全力阻之!”
      “奉先,你如何如此不识大体!”王允急道。
      “大人别再说了,布本就是边地粗人,只知感恩图报,不知其他!今日之事就当我没听到。你走吧。”吕布声色俱厉地下了逐客令。

      送走了王允,吕布心中越加烦闷。正想去看看月儿,借以排遣。还未回到屋中,阍人就报太师请他即刻赶往郿坞赴宴。

      李儒站在郿坞大殿外巨大的廊柱间,代董卓迎客。看到吕布控马缓缓而来,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奉先来迟了,太师可就等你了。”
      “小女微恙,耽搁了一阵,恕罪恕罪。”吕布寒暄着,和李儒并肩步入大殿。
      “奉先请再移步。”李儒向后堂让道。
      “怎么,太师不在大殿宴客吗?”吕布诧异道。
      “今日非比以往,只请你我一二挚友,太师特意在内堂设宴。也是亲近之意。”
      吕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跟随李儒向后堂走去。

      内堂四壁围绕撒花金地的丝绸帷幔,弥漫着龙脑浓烈的异香,席上水陆毕呈,樽中酒满,董卓正斜倚在侍婢身上和陪坐的宾客大声说笑,大概说到了什么有趣之事,大笑起来。众宾客也是一阵哄笑。
      “布来迟,劳太师久等,死罪!”吕布抢进门来,一躬到地。
      “哎呀,奉先来了,可就等你一人了。你自己说该受何罚?”董卓笑咪咪地瞅着吕布说。
      吕布还未答言,李傕已抢过了话头,“照老规矩来!先干三大觥。”
      “怎样啊,奉先?”董卓笑问。
      “太师有命,布岂敢不从。”
      “好,给奉先斟酒。”董卓命道。
      侍婢双手捧过斟满酒的龙首觥,在吕布面前跪下,高举过头。
      吕布接过,深吸一口气,扬首鲸吞。
      “好,奉先海量。再来。”董卓又命。
      三觥饮尽,吕布只觉酒往上涌,心中暗自纳罕,按自己平日酒量不至于如此啊,今日是怎么了。又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忍耐着涌上来的一阵阵晕眩和恶心。
      “奉先今日大失常态啊,哈哈……快扶吕将军入座!”董卓看出了吕布的醉态。
      “前日我在前殿大宴百官,哼哼,给那些老夫子们玩了点绝的,当时诸位也大都在场,事前我没告知各位,让各位受惊了,今日我特设小宴给各位赔罪。尽兴尽兴!”董卓亲自劝酒。
      众宾客闹哄哄地向董卓致意,纷纷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太师是我等恩主,就是要我等性命也无不可,更不必说些微惊吓了。”李儒高声谢道。
      “季谋就是爱文邹邹的说些酸话,那日之事我等事前不知,你还不知?如此精彩之戏肯定是你谋划的吧?老李我就爱看得很,真是不错,不知太师今日是否仍有此好戏?”李傕揶揄道。
      董卓向李傕摆了摆手,“今日席间诸位,均是孤的股肱,欢会之期不易见杀戮之事,我近新得一姬,那可是人间绝色,又兼歌舞音律双绝。我也不欲独享,今日就请她为诸位歌舞,以助酒兴如何?”
      众人又是一阵乱哄哄地叫好附和。
      “去请貂蝉。”董卓向身边的侍婢命道。

      众人的喧闹使吕布的头痛更加剧了,他微闭双眼用手支着头强自忍耐着,也不去理会董卓和众人干些什么。今日看到受邀众人吕布就明白此次和以往不会有什么不同,席间无非还是那些董卓和他的凉州旧部喜欢玩的调调。

      喧哗吵闹的内堂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同时扼住了众人的脖子。整个内堂静得连咀嚼声甚至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只有董卓得意的笑声还回荡在堂上。
      吕布微感惊异,又有新花样了?他放下遮在额头的手,抬眼向刚走进堂中的女子望去。
      彦云!
      随即吕布又自嘲地苦笑起来,“看来我真是不胜酒力了,看谁都象彦云。”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那女子二十四五年纪,修长的身上穿一件淡青曳地长裙,在坐卧的众人中间象一支迎风摇曳的百合。虽神色淡然,眉目间隐含哀怨,但容色如画,艳光四射。她身周也仿佛轻笼着淡淡的光晕。
      可,可世上难道真有如此相象之人吗?婷婷立于堂中的女子明明就是他朝思慕想无时或忘的彦云!如此漫长的时日当吕布再不以为彦云还在人世时,她却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众人都大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她,无论长幼也无论男女都被她身上出尘的美震住了,此刻再奸邪无耻的心也澄净了起来。
      “贱妾拜见太师,见过诸位大人。”那女子盈盈一福。语调中透出一丝冷漠与忧伤,但仍是那时时出现在吕布梦中的娇柔之音。
      真是彦云!听着这熟悉的语声,看着自己曾无比熟悉而今却依稀如梦的容颜,热泪模糊了吕布的双眼,十年的思念怀想,十年的凄楚苦痛,仿佛一下烟消云散了。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彦云,彦云!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那女子也看到了突然站起的吕布。
      “啊!”
      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秀美的眸子瞬间变得如暗夜的天宇般空洞无神,脸上也没了血色,纸一样白。神情如泥塑般呆滞,只有惨白的双唇象秋风中的枯叶,剧烈地颤抖着,身形晃了一下,本想努力站住,却还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吕布一个健步,抱住了那女子。旋即跪了下来。
      “彦云,真是你吗?真是你吗?”

      “哼!”董卓恼怒的声音唤醒了吕布。
      “太师,尚父!我求你,我求你让我把她带走!”吕布抬起泪眼语无伦次地哀求道。
      “吕布!你色迷心窍好大胆!”李傕怒喝。
      吕布顾不上理他,只是以首触地向董卓哀求不已。
      董卓阴着脸站起身向外走去,“把貂蝉扶回居处,哼!”

      众人也顾不上再指责吕布,纷纷跟着董卓起身离去,仍在董卓身后劝慰不已。

      热闹的内堂瞬时变得空荡荡地,只有吕布仍跪在一片狼籍的杯盘之间,壁上红烛高烧,照着吕布身形,投在地上的影子长长的,一动也不动……

      待劝慰的宾客都散尽了,李儒还静静地站在一旁,余怒未息的董卓微觉奇怪,“季谋还有话讲吗?”
      “仲颖,我不知该如何劝你,”李儒踟躇着,“方才之事,恩……不知如何开口。”
      “你今日是怎么了?你我之间用得着如此吞吞吐吐吗?你尽管知无不言。”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何必因为一个姬妾得罪猛将呢?”
      ……
      “十个貂蝉也比不上一个吕布啊,可能仲颖对此言不以为然,孰轻孰重你自己评判。”
      “依季谋之言该当如何?”
      “将此女送于吕布,可得吕布死力。”
      “我若不送呢?”
      “看今日吕布情形,必对你怀恨,不如……”李儒做了个杀气腾腾的手势。
      “咳,季谋还是当日之计,量一区区吕布,形影相吊能耐我何!”
      董卓不以为然。
      “仲颖又不是不知吕布和王允等过从甚密,怎还说他形影相吊?”
      “季谋多虑了,我看王允谨慎恭顺,不会对我有贰心的。”
      “王允不会,皇甫嵩呢?士孙瑞呢?卢植呢?黄琬呢?荀爽呢?都不会吗?”
      “恩,这个么……我手握重兵,这群老夫子真想对我不利,又能如何?赤手空拳来对我的凉州精兵么?那日大宴小小把戏就吓破了他们的胆。”
      “仲颖莫忘了,现下这群人中有了个吕布!”
      “有吕布又能怎样,一个吕布就能抵敌我十数万雄兵?再说王允辈又怎会看得上吕布这样的武夫?”
      “仲颖!并州军离吕布而去是因他杀了丁原,如今只消吕布说一句替丁原报仇,那些并州旧部就会蚁聚在吕布身边,王允看不看得上吕布和利用不利用吕布有什么相干?”
      “……恩,你说的有些道理,容我想想。”
      董卓陷入了沉思,李儒也再未出言,室内一时静悄悄地。
      案上的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毕驳”一响,董卓微微一怔。
      “吕布骁勇,杀之总觉可惜啊。”
      “仲颖如不忍杀他,就按我说的将貂蝉送于他,以安其心。”
      听李儒此说董卓又沉吟起来。
      “仲颖!莫再迟疑了,此事要当机立断。”
      董卓却向李儒摆了摆手,以手覆额不再答言。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好吧,就依季谋之计。我现下就去貂蝉处。”看到李儒还想说什么,董卓面露不悦之色,“怎么,貂蝉毕竟是我的侍妾,将她赐于别人之前与她道个别也不行吗?哼,便宜了吕布这个奴才。”
      “仲颖能如此做已是大不易了,儒还敢说什么。”李儒慌忙告辞。

      目送李儒佝偻的背影离去,董卓又闭目静坐了片刻,貂蝉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容貌出现在他脑海,唉,如此尤物自己竟要送人!想到此处董卓的心不觉抽动了一下,不由出声地骂了句粗话。
      “来人,来人!”董卓一迭声地叫道。
      “太师,有何吩咐?”侍婢应声答应。
      “没用的狗奴才,谁叫你们了?唤武士来。”董卓冲几个侍婢大发雷霆。
      “随我去后廊。”董卓对被唤来的一队执戟武士命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貂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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