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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亡命(4) ...

  •   “将军,袁术已好几日不供给我们粮草了,儿郎们每日均煮豆充饥,可那是我们战马的饲料啊,人能将就,马都饿瘦了。”一早高顺就来报,一贯波澜不兴的语调也有了些愤懑之气。
      吕布听着高顺抱怨,默默无语。自从与袁术不欢而散后,无论是袁术还是他手下的任何一人,就再未在吕布面前露面,眼看十几日过去,粮草断绝,吕布亲自去了几趟扬州牧官署,却均被挡驾。
      “将军,现下该怎么办?”高顺又问。
      “哦,”,吕布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迟迟不做一声,心仿佛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散漫而又略有些惆怅,我该怎么办?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急急地催促,但他却总也收束不了心神,好似此时身体中还有另一个自己,根本就无视眼前这身无立锥之地的窘境一样,那另一个自己只想在这个阴沉的早晨就这样懒洋洋无所事事地坐着发呆,不去想社稷安危,不去想安生立命,不去想征战杀伐,不去想建功立业,甚至不去想彦云,不去想月儿,不去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将军,我们……”高顺提高声音问。
      “走!”吕布用黯哑的嗓音吐出了一个字。

      吕布面无表情地观看着对面的黑山黄巾褚飞燕部闹哄哄地结成一个大方阵,万余步军居中突前,千余骑军居于两翼。人马杂沓,金鼓齐鸣。连年的乱世让这伙乌合之众也成了气候,他们剽掠地方,杀官据地,纵横出没在黑山南北麓,时降时叛,提起黑山贼附近郡县无不闻风丧胆,甚至连赫赫军威的袁绍与曹操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在高处观望良久的高顺弛马趋近:“将军,袁绍麾下颜良部已列阵完毕,却未按事前约定鸣号进攻,我们是否也等一下?”
      吕布冷冷一笑:“不等了,颜良不会与我们同时进攻的。”随即轻催赤兔,从百骑中纵马而出,向同自己出生入死始终不渝的老弟兄大声说道:“儿郎们,你们随我打了这许多年仗,从前主将上官总是对我们说是为朝廷为天子杀敌,我从未怀疑过,你们也未怀疑过,可征战经年,朝廷、天子暗弱如故,我们也依然漂泊不定,是我们不够勇猛吗?还是我们根本从起初就错了?现下我们再不为朝廷天子打仗了,我们只为自己打,为我们能有一片安生之地,为我们能早日与妻儿团聚,为我们的妻儿不再担惊受怕。看!”他用手一指左侧的颜良部军阵,“那些河北人在列阵观望,他们想看到我们与敌人拼个两败俱伤,好再来捡现成便宜,我们就让那个自称名将的颜良看看,飞鹰百骑是如何杀敌的!儿郎们,打出旗号,击鼓!与我突阵!”
      飞鹰百骑纵声狂呼,那声音苍凉悲壮,响彻战场。随吕布似一阵狂飙向敌人卷去。
      黑山贼当者披靡,方阵中央象潮水一般向后退去,被鹰骑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方阵主帅、褚飞燕的副帅张黑槊正立马在大纛下观望着对阵的颜良河北军,紧盯着颜良的麾盖,防敌人突发攻击,吕布鹰骑正当自己方阵正面,张黑槊也看到了,但见只有区区百骑,就未在意,却没想到反是这区区百骑率先开始攻击,还没反应过来,吕布的铁戟夹着劲风已凌空劈下,张黑槊到也没如何慌乱,他的名号就是因所使黑槊而来的,对自己的膂力从未怀疑,他面带不屑双手掣槊向砸下的铁戟迎去。满拟迎上铁戟一下就能将对方震飞,突然张黑槊眼前电闪般的一亮,他只觉右臂一疼,惊恐地看到自己的一条臂膀连着重铠离体而飞,远远地落在尘埃中,手中还抓着被太阿剑齐齐斩断的半截黑槊。
      “啊……”
      张黑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吕布意态悠闲,左手将太阿剑还入腰间的鞘中,右手铁戟横挥,张铁槊被拦腰斩成了两段。
      鹰骑见主将一合斩将,齐声呼喝,随吕布毫不停留地向阵尾杀去,突阵而出。

      颜良看着自己眼皮底下的吕布鹰骑在敌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神情由方才的轻蔑与幸灾乐祸一变而为凝重,甚至竟有一丝慌乱,他将手一挥,数十面军鼓同时擂响了,大地随着鼓声颤动着,阵容严整的河北军终于向已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的黑山贼发起了第一次也是最后的进攻。

      颜良毕恭毕必敬地将金爵高举过顶,“今日战胜,唯赖温侯一人之勇!”
      大帐内河北诸将齐声附和,纷纷向吕布及其麾下敬酒,一时人声鼎沸,闹成了一片。
      吕布伸手接过颜良奉上的酒一饮而尽,冷冷一笑:“颜将军未看到想要的结局,想必有些遗憾吧。”随手将金爵丢在一边。
      颜良未想到吕布会在庆功宴上发作,只是尴尬地连声道:“温侯想必对小将有些误会。”
      吕布鼻中哼了一声,刚想回言,早已冷眼旁观多时的张辽忙打圆场:“误会误会,颜将军请饮一觥!”

      “将军,今日大胜还不是全靠了我们?可那颜良却将所缴军资甲仗马匹等全收入自己营中,连半点也不分给我们,我去找颜良功曹理论,那厮却说什么你们吕将军不就是要投靠我家袁将军吗?供给你们给养就不错了,还争什么?呸!”魏续愤愤不平地向吕布诉说着。边说边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句粗话。
      吕布斜倚在席上,一动不动地听着。
      魏续停止了咒骂,侍立当地等待吕布定夺。
      “是我们血战应得的,一样也不能少!”吕布终于发话了,“他不给你不会自己去拿吗?”
      “属下明白!”魏续心领神会地大步出帐自去了。

      袁绍待颜良禀报完毕,告辞出门后,才转向一旁的沮授,“则注,你看该如何安排吕布和他那百十号人马?”
      “将军自忖能否驾御的了吕布?”沮授未答袁绍的询问,却反问道。
      袁绍沉吟着,久久未答,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沮授未再往下说,只是用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袁绍迟疑着,“吕布骁勇,他那百骑也是雄虎之士,万一……”
      沮授胸有成竹地一笑,“将军请放宽心,授已有驱虎良策。”

      望着沮授告辞的背影,吕布沉思了许久。
      “来人!”他突然对帐外的执戟卫士高喊,“唤张将军与高将军到我大帐。”
      “文远,穆之,你二位帮我参详参详这个。”吕布将手中的表章递给走进帐来的张辽。
      张辽疑惑地接过,就着幽暗的灯火看起来,高顺也凑过来。
      “这是逐客令呀。”张辽一目十行地看罢,抬起头来。
      吕布微微冷笑,“哼哼,袁本初很讲仁义啊,表我为司隶校尉,即刻赴任!人家既容不下我们这百十骑人马,那我们就再走!去投张稚叔去!”他顿了顿,“我找二位来不是说这个,不管袁本初容不容得下我们,他那些如狼似虎的麾下我们不得不防,尤其是颜良,前日魏续为争所缴黑山贼军资与他部属纠纷,抢了他屯存的军资,要防他报复。”
      张辽皱眉,“这个魏续!就知争闲气!如今……”
      吕布打断:“是我授意魏续的,”又转向高顺,“穆之,你与文远即刻去安排,我们连夜拔营!我自为殿后。”
      张辽接道:“奉先,你是主将,还是我来殿后吧,以防不测。”
      吕布淡然一笑,“此等鼠辈,其奈我何!”

      夜色深沉,清风徐来,白日的闷热一扫而空。一弯新月渐已西斜,吕布大帐仍旧灯火通明,帐内传出阵阵鸣筝清越凄楚之声,吕布高亢清亮的声音相和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帐外灯火照不到的暗处,三十名甲士各执刀斧,大气也不敢出,听吕布三更天还在饮酒鼓筝,引亢高歌,不禁面面相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伏在暗地里忍受秋露湿秋虫咬。
      又过多时,一阵杯盘之声后,帐中终于安静下来,灯火也暗了下去。
      带队的校尉又侧耳倾听片刻,确信吕布已就寝,悄悄直起身来。
      “儿郎们,去!”
      五十名武士一跃而起,猛扑向大帐。
      昏暗的灯火下,吕布在榻上面向里壁酣睡正浓,众甲士蹑手蹑脚地摄近,十几柄刀斧齐下,斩向吕布。
      砰!喀嚓!
      大响过后,帛絮纷飞,一副帛被与枕具被砍得粉碎。卧榻上哪有什么人!
      武士们呆呆地站在丝絮乱飞的卧榻前,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我们追吧!”有人小声咕哝。
      带队校尉回首不满地搜寻着说话之人,“追?吕布已有防范,追上了你去对敌?”他扫视了一眼众甲士,“谁也不准漏出风声说吕布刚脱身,就说我们到他大帐就扑了个空,明白吗?”
      见众武士均眼露畏惧之色,纷纷点头,他才又道:“好了,随我去向袁将军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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