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龙少阎

6、凤螭清雅

　　当年之盟，盟约为何？十里红妆，意欲何为？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那日肖石麟回府，所有人都被他斩断的头发感到吃惊，尤其是肖问水可谓是怒气冲天。倒是东海王自那夜之后便再也没出现，直到踏上凤銮进宫之日才带领东海十二郡上下官员前来送行。

　　“三公子，这三日肖石麟拜别所有人，竟然没有去拜别过世的母亲，不觉得奇怪吗？”柯奴蛮疑惑的看着坐在凤銮上的人，再看肖家的众人，除了已有身孕的肖家大小姐，其他人此时都跨马跟在凤銮的边上，连肖宁氏都骑着枣红色的马在一旁。

　　皇甫越没有回答，目光紧紧的盯着肖石麟，盯着他怀中抱着的剑。转头看向在另一旁坐在轮椅上的东海王，此时东海王的目光也紧紧的盯着肖石麟怀中的剑。

　　突然，从被风吹起的凤銮帘幔中，皇甫越发现原本罉肖石麟怀中的剑，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灵牌，那恐怕是肖夫人的灵位吧？

　　东海的雪总是下个不停，十里红妆连绵成一道长长的红线，犹如风雪中的一条血路……

　　三月的京城笼罩在繁花似锦之中，春风楼里更是百花齐放。依窗的厢房内传来阵阵笑语声，更显得春意盎然。

　　“卓大人，今日皇后进宫，身为奉常大人的您不进宫真的没事吗？”一个无骨女子笑脸吟吟的依在一个身穿绿衣男子身上，“听说新册封的皇后竟然是个男的？”

　　“是啊，一个男皇后。”那个绿衣男子揉着女子，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窗边围栏上，双眼望着窗外的长街上，“这男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你们的好。”说着那绿衣男子伸手又将另一边的倒酒的女子拉近怀中，左拥右抱，惹得厢房中众人又是一阵笑声连连。

　　“皇后是男的，那皇上岂不是无后了？”绿衣男子左手边的女子轻声开口，才说完右边的女子连忙开口说道：“三宫六院，不是还有其他妃嫔吗？怎么可能会无后呢？”

　　“这你就不懂了。”绿衣男子抱着右手边的女子亲了一口，目光仍旧望着窗外，笑道：“皇后都是男的，这后宫的妃嫔怎么会是女的呢？”

　　“卓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其实好龙阳？”

　　绿衣男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贴在问话的女子耳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可没这么说，皇上不好女色，那可是关乎社稷的大罪啊！这可是宫闱秘密，你们可别说出去哦。”

　　“大人快看，是凤銮！”

　　随着一声惊呼，所有人都趴在窗栏上看着楼下的长街。远远的就看到连绵不绝的红，犹如一根舞动的红色缎带。

　　靠在绿衣男子身边的女子转头问：“卓大人，你说皇后是个怎样的美人？能让皇上不畏祖制立他为后呢？”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边的女子连忙插口，将自己从其他人那边听来的消息公之于众，“新皇后是东海郡肖家的大公子，这东海肖家可是一门武将，说是大公子也是个威武少将军哦。”

　　“可我怎么听说是个柔弱书生呢？”

　　“管他威武少将军，还是柔弱书生，我看都和隔壁夏选阁小倌差不多吧？”

　　女子们边调笑着，边探头想要看清凤銮中的人。绿衣男子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长街，直到看到凤銮的帘幔被人从里面掀开，看到坐在里面肖石麟的侧脸，顿时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

　　“卓大人，快看，皇后好俊朗。这么俊朗的男子，怎么就成了皇后了？可惜啊！”

　　“真是可惜啊！若是这般俊朗公子来春风楼，我就是倒贴钱也愿意与他共度春宵啊。”

　　“你不是已经倒贴钱，求着卓大人日日前来了吗？”

　　女子们见到肖石麟的侧面都纷纷惊叹着，绿衣男子的目光也紧紧的盯着肖石麟看着。凤銮中的肖石麟此时穿着绣着麒麟暗纹的红衣，红衣之外套着用金线绣着团凤的大衫霞帔。而他的头发用麒麟扣高束起，同时扎着两根及腰的红色缎带，与发尾一同垂在脑后。

　　“突然有些后悔了。”绿衣男子突然发出嘿嘿的笑声，用力搂紧身边的女子，伸出舌舔着她的脸，“竟然变成个美人了。”

　　“大人？”被抱着的女子有些呼吸困难的惊呼着，侧着头躲着绿衣男子的舌头。

　　“这么美，就该毁掉。”

　　“啊！”厢房中传来一阵尖叫，那个被抱着的女子捂着脸痛苦的叫着，血水从她捂着脸的手指间流出。绿衣男子推开那个女子，舔着嘴角上的血，发狂的笑了起来。

　　听到叫声进屋的老鸨看到厢房内的情景，见一旁发笑的男子，抬手一耳光打在那个被咬女子的脸上，开口骂道：“放肆东西！怎么得罪奉常大人呢？被咬活该，就该活活打死。”骂完女子，连忙转身对着绿衣男子赔礼道：“奉常大人，香溢是怎么得罪大人，若是有对大人不敬之处，还请大人赎罪啊。”

　　绿衣男子只是不停的笑着，伸手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便离开了厢房。

　　十里红妆的关系使得送亲进京的队伍行程缓慢，肖石麟到达京城时已是离开东海三个月之后，长长的送亲队伍缓缓的穿过京城的街道，向着皇宫而去。肖石麟被安排在未央宫住下，三日后正式册封授印。

　　皇甫越是负责迎亲的钦差，到了未央宫后他并未离去，而是留下安排后续。空荡的未央宫此时已经被肖石麟从东海郡带来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皇甫越心理不由得感叹，走在路上除了觉得队伍长了许多不觉得有其他不妥，现在一看不由得头疼。再看交于他手中有三寸厚的礼单，更是觉得自己接了个苦差事。

　　“子麒，一路舟车劳碌，可需先休息？”见肖石麟脸色苍白，皇甫越略微担心的开口询问，见对方摇了摇头，才又说道：“子麒进宫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女吗？”

　　肖石麟摇了摇头，接过万芷柔递上的热茶，抿了一口让全身暖和起来，双眼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礼箱之上，“我身边一向两人伺候着，芷柔一人是忙不过来的。”

　　“那正好，可否让他与我的人一起清点礼单。”皇甫越现在只想赶快找个人来把这烫手的礼单扔出去，环顾了整个未央宫却也想不起另一个跟在肖石麟身边的人长什么模样，“他现在人在哪？”

　　“一直都在这殿中。”回答的是万芷柔，她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唇边，踮脚走到肖石麟盯着的礼箱边上，猛地掀开盖子，“这三个月来，他都混在我们的队伍中。”

　　礼箱的盖子被掀开，里面缩着一个少年，少年在看到万芷柔的笑脸后，连忙抓起箱子里的布匹挡在自己的脸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肖石麟瞧着箱中之人的反映，忍不住的笑出声，招了招手，“木桐，还不出来，准备躲一辈子吗？”

　　“不出来！出来公子肯定让我回去。”说话间木桐已经将整个脑袋都埋进箱底，双手紧紧的抓着箱中的布匹，生怕被人抓出箱子。

　　“快出来，别跟乌龟似的。你都跟来了，公子怎么会再轰你回去。”万芷柔伸手揪着木桐的耳朵，将他整个人从箱子中拎出来，“没瞧见一屋子的事吗？”

　　“真的不赶我回去？”木桐在得到肖石麟肯定后，伸手就将皇甫越手中的礼单夺取，转身就开始清点东西。

　　皇甫越看着空空的手，再看看穿梭在礼箱中的木桐，眉头不由得皱起。“他这三个月一直在箱子里？”

　　“又不是神仙，他这一路都跟着我们，想必是进宫时才躲进箱子里的。三公子没发现吗？”肖石麟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皇甫越看木桐的眼神略有深究，他怎么也想不到木桐会偷偷跟着进宫，“他还小，我本不想他进宫的。何况宫中除了皇上，没有其他男子吧？”

　　“当然还有，皇后娘娘不就是了。”声音从外传入，跟着声音进来的还有一个绿衣男子，正是之前春风楼的那人。来人见到殿中情景先是一愣，随机踮脚寻着落脚地艰难的走近皇甫越身边，“见过三公子，若没记错，三公子也是居住宫中吧？”

　　“卓清雅，你到未央宫做什么？”皇甫越侧身一步，挡在了叫卓清雅的绿衣男子和肖石麟之间。

　　“三公子说笑。”卓清雅绕过皇甫越的身子，对着坐在一旁的肖石麟拱手道：“见过皇后娘娘，下官奉常卓清雅，掌宗庙礼仪，三日后大婚琐事皆由下官负责，特来未央宫见过娘娘。”

　　卓清雅喊出的皇后娘娘让肖石麟眉角轻痛，他定要像个法子去掉这称号，否则在这后宫之中一人一句，会让他头疼到死。再看眼前这个卓清雅，说是来拜见皇后，可却并未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绿色的常服。

　　“大人有礼，殿中有些乱，还请大人不用在意，随意寻个地方坐下便可。”

　　“谢……”

　　“大人，我还未册封，就请大人不要叫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四个字肖石麟说的极其用力，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卓清雅又是一愣，原本细长的双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柔声说道：“肖大公子是介意皇后娘娘这个称号吧？毕竟大公子是当今第一个男后，这称呼确实有些不妥，下官定会拟个适合大公子的称号的。”

　　肖石麟刚准备开口道谢，卓清雅开口打断他的话。

　　“大公子之所以不想那少年进宫，是担心他要去势吧？”卓清雅冲着肖石麟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其实大公子不用操心，若是公子贴身侍从，可以恳请皇上恩准的，何况后宫之中并无女眷。下官自然相信大公子治下有方，手下的侍从也不会做出什么不举之事。”

　　看着那个笑，肖石麟也回以微笑。眼前这个人就是举荐他进宫的奉常卓清雅，貌若宋玉，温文尔雅，尤其是笑起来，双眼眯着，给人感觉阵阵的暖意。对于此人两次猜中他的心思，更是觉得此人有颗玲珑心，不由得心生好感。

　　“再则三公子也居住宫中，宫中也有侍卫，大公子可让那少年在未央宫中谋得一职位，留下也是名正言顺了。”

　　肖石麟转头看向皇甫越，竟没想到这个人也居住在宫中，看来这个后宫也不会太安宁。

　　“卓大人总是这么温柔，为让子麒在宫中安心，竟将我推了出来。可是温柔是刀，卓大人怎么就不体谅我这个做质子的心情呢？”

　　皇甫越说的哀怨，可眼中挂在浓浓的笑意。走到肖石麟身边并排坐下，搂着他的肩说道：“我住在未央宫以北的君子阁，子麒若是在宫中无聊，可来寻我品茗对弈。卓大人也要来哦，我未领凤螭先生你的棋艺呢。”

　　皇甫越一说，肖石麟心中一惊，想不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被世人号称天下第一君子的凤螭先生。

　　凤螭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