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龙少阎

13、只等东风

　　一入宫门深似海，未央点灯为君殇。

　　未央宫历来是皇后寝宫，皇后统领后宫，代天子协管三千佳丽。可大郯的后宫除了皇后再无妃嫔，偌大的未央宫也只有皇后和一个侍女以及一个侍从三人。

　　肖石麟侧靠在凤榻上，手中抱着一把宝剑，这是他从皇甫乐衣冠冢带来的，没事总会将它抱在怀中。双眼无神的望着跪在脚边的万芷柔，思绪不知飘往何处。

　　“公子在想什么？”万芷柔轻声的询问，却也没指望会得到回答。自从肖石麟在封后大典中毒之后，总是会这样抱着剑发呆，“木桐今日还问我，公子你还在生他气吗？”

　　“我为何要生他气？”从思绪中回过神，肖石麟有些不明白的皱起眉头，“罚也罚了，再说这事本就不怪他。他的伤好些了吗？”

　　“二公子罚的只是轻伤，他学武的时候没少罚，早就好了。只是腰上的伤……怕是没那么快好。”万芷柔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肖石麟实情，木桐那日腰上被人暗算，表面看不出伤势，可却连疼了几日，才发觉不对。仔细检查后，在腰伤处挑出一寸长的银针，若是迟到几日发现，只怕人要废了。

　　肖石麟轻声叹气，手中的宝剑抱的更紧，“我记得木桐武功虽是跃之教的，可却从不怕他。”

　　“可他险些让公子你伤到……”

　　“芷柔，你不觉得奇怪吗？”看着欲言又止的万芷柔，肖石麟缓缓开口，“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什么？万芷柔轻轻闭上双眼，又慢慢睁开。她纵有万千疑问，肖石麟不说她绝不过问。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照看好肖石麟的身子就可以了。

　　“你不好奇那杯毒酒是谁给的？我又是如何中毒的呢？”

　　“那杯酒是谁给的我不好奇，至少公子一早就知道了，并特意打翻了。”万芷柔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些，伸手搭在肖石麟的手背上，“只求公子下次再给自个下毒时，先告诉芷柔，我也好给公子准备好解毒药剂。公子该知道自己身子，并非一般药石可治，若是再这般任性，我可会写信告诉王妃的。”

　　“别哭。”听出万芷柔的声音有些哽咽，肖石麟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他并非不愿意告诉万芷柔，只是事出突然，原本并未这么打算。直到那杯毒酒送来时他才临时做了这个决定，准确的说他只是按照某人给他的建议做的。至于那人是谁，他已经知道，只是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卷进这场朝堂之中，那个人该属于山野林间，云游天下的。

　　“起风了，公子我去把门关上。”万芷柔起身去关门窗，就见窗上蹲着一只肥肥的小猫。连忙伸手将那猫抱了起来，冲着肖石麟叫道：“公子，快瞧好大的一直猫。”

　　那猫儿肥头圆脸，一身虎皮纹路，因为肥胖显得格外短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铜铃铛。肖石麟伸手接过那猫抱在怀中，那猫倒也老实，不叫不闹，安安稳稳的窝在他的怀中。取下猫脖子上的铜铃铛，肖石麟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对万芷柔说：“把铃铛捏开，明知我没力气……”后面半句却是说给怀中猫儿听的。

　　万芷柔接过铃铛，手指一动，那铃铛瞬间一分为二，里面竟藏着一张纸条。

　　肖石麟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与那日饮鸩止渴的字迹一模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愁云锁，夜未央。

　　皇甫越负手立在窗边，目光落在远远的未央宫中，未央宫的灯未熄，连着他的心为眠。

　　“三公子。”柯奴蛮抓着斗篷站在皇甫越的身后，双唇紧紧的抿着，心事写满了脸。“卓清雅来了。”

　　“他怎么来了？”皇甫越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柯奴蛮。这个时辰已经宫禁了，卓清雅是怎么进宫的？最重要的是他这个时候来见自己，就不怕落人口实？

　　柯奴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缘由，抖着斗篷想要为皇甫越披上，却被挡开了。终究心里的事藏不住，开口问道：“三公子对肖石麟是不是有些用心了？”

　　察觉到皇甫越的怒气，柯奴蛮并未停下口中的话，接着说道：“自从肖石麟中毒后，三公子总是神不守舍。公子别忘了他是以前是东海大世子的妻，现在是当今皇后。”

　　“说你是个武夫草莽还不相信，这世间的人都有弱点，有些人贪权贪名贪利，只需投其所好。有些人重情重义，只能攻心。”卓清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身子无骨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脸讥讽的看着柯奴蛮，“三公子对肖石麟，用的就是攻心之计。”

　　众所周知肖石麟与东海大世子皇甫乐有当年之盟，定了婚盟，若是皇甫乐没出事，怕是一段佳话。而肖石麟对皇甫乐的情，在东海十二郡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甫乐在肖石麟心中是特别的人，也是一道永远也治愈不好的伤。偏偏这个清河三公子，因清河王极其想要个像是皇甫乐那般的麒麟才子，这名，这字都与皇甫乐相似。也机缘巧合的成为撒在肖石麟伤口上的一把盐。

　　可卓清雅只知皇甫越借此惑乱肖石麟的心，却不知皇甫越而外的心思。

　　“凤螭先生仍旧这般聪慧，只是先生是如何在宫禁后进宫的呢？”皇甫越做了个手势，示意卓清雅坐下说。

　　卓清雅顺着他的手势坐在了一旁，身子慵懒的趴在桌上，嘴角拉着极长的笑道：“在宫禁前留在宫中便好了。三公子对肖石麟中毒的事是何想法？”

　　“他到底是何时中毒的？又是如何中的？那酒绝无问题。何况他倒下时，我捡到了这个。”说着皇甫曜从腰间取出一张揉皱的纸条，交给递给了卓清雅。

　　卓清雅接过一看，眼神微微一变，低声自语道：“饮鸩止渴……”

　　“凤螭先生，觉得这是何意？”

　　“三公子觉得呢？”

　　卓清雅不答反问，抓纸条的手微微用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肖石麟会不会知道有人要对三公子你不利呢？毕竟三公子狩猎时可是救了他，帮了他。何况他绝不会让皇甫乐在他眼前再死一次。”

　　皇甫越知道卓清雅口中的名字绝对不是自己的，虽没对这话做任何表态，可心里明白肖石麟定会这么做。想到那日的嫣然一笑，那一声叔越，怕是都不是对他的，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的憋得慌。

　　什么都比不上那个人，在父王心中如此，就连在肖石麟心中也是如此。

　　见皇甫乐脸色不断的变化，卓清雅将手中的纸条慢慢的揉成一个小团，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却笑不到眼底。突然感到一道视线盯着他，侧头就看到柯奴蛮一脸怒气的瞪着他揉纸团的手，哼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赵王那边一切妥当，只欠一场东风了。”

　　卓清雅口中的东风，指的是一场可以把肖问水吹走，让赵王无后顾之忧起兵的风。赵王封地离京城最近，手中控有京城禁军。八王之中要夺宫，就必须经过赵王封地，太费周折。卓清雅之意，与其落个逆臣贼子之名，名不正言不顺的得天下，不如让诸王狗咬狗，渔翁得利，做个清君侧的贤王。如今局势已将赵王推向绝境，唯有铤而走险才可脱困。加上赵王向来目光短浅，这一怂恿，起兵夺权的心事越来越重。而唯一让赵王担忧的便是至今还在宫中的肖问水——手握十万大军的定北军少将军。

　　也许赵王夺权势在必得，连老天爷都向着他。东海十二郡边关告急，北蛮率四十万大军攻打大郯，肖问水连夜八百里快马便赶回了东海，连带着东海附近几个藩王也率兵协助。

　　外患迫国门，内忧暗中起，一场东风悄然吹起。

　　京城的局势变得很微妙，赵王以肖石麟中毒之事为由，加紧了皇宫守卫，整个后宫像是被铁桶包裹的一般，滴水不漏。卓清雅上奏，夏季将至又到了黄河水涝之季，自请黄河防涝筑堤。皇上得以恩准，赵王便上书让越王与卓清雅一同治理黄河，不日越王便同卓清雅远赴黄河，京城顿时成了赵王的天下。

　　未央宫中肖石麟抱着那日的猫儿懒懒的晒着太阳，同时督促着小皇帝的功课。阳光虽好，可却无风，一切都显得闷热安静，犹如暴风雨前般的宁静。肖问水走的急，连声告别也没有。肖石麟到现在都不知道肖问水给他另外找的人是谁，在哪？想写信询问，却觉得为了这点小事去烦人不好，可心中却忍不住的去想这件事。这不知道的事便不会去想，知道了还是知道一半的，只会让人越来越在意。果真俗话说的好，好奇害死猫啊！

　　“公子不好了。”木桐惊慌的从外跑了进来，喘着气叫道：“赵王逼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