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结》不爱吃海带的喵酱

15、古墓鬼影二

　　看着璇汐如此的神情，暮楼待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威严深沉的声音打断，“来者可是溯溪？”短短几字，混沌有力，掺杂着厚重的沧桑，似是历过了长长的岁月，从风霜的尘埃中走来。说话的是一样的红袍白髯老者，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老人的双眸是白色的，虽是布满沟壑的面容，却是透着一股绝对的权威与不可亵渎的神圣感，此人就像是深山庙前的百年老钟一样，有着道不尽的凝重与渊厚。
　　暮楼讶于他竟然知晓自己的雅号，不免恭敬的回问一句：“初代尊驾竟也知晓在下的拙号，令在下着实羞愧万分，不知在下做了何事，竟弄得家喻户晓人尽皆知，还扰了诸位的圣灵。”
　　一边的璇汐却早已是满肚的疑惑，对着暮楼上下打量，心想：“暮楼到底是怎样的人？”想的愈多，心中愈不是滋味，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与空虚缠绕在心头。
　　初代微微一笑，似是老钟敲响，悠远深沉的钟声回荡在山涧，顿时一切变得宁静祥和，化解了墓地的肃杀气氛，“公子的仁义遍布苍穹，不止人间界，在冥界也是有所耳闻，三年前的水之精灵一族若不是因为公子早就遭遇灭族之灾，这些年来精灵各族都仰赖于公子的暗中协助才得以存活。”
　　想到三年前的事，暮楼的脸色却变得阴沉，“那次的事，在下才要惭愧，水之精灵族死伤惨重，村子被毁，从此背井离乡过起了逃难的生活，这都是人类一族的过错，在下哪有功劳可言。”
　　初代听闻此话，长叹不已，面容忧虑，“唉——，不知为何什么时候开始人类与精灵竟如此敌对，现些年愈加如此，真是不如千年前啊！”
　　“是啊，不过在暮楼看来，天下万物皆平等，没甚高低之分，奈何这苍穹生灵都把种族之说看的太重，才导致族外血雨纷争，族内不义之事层出不穷，使得这如今的四海不宁。”暮楼屏息，眸中尽是悲天悯人的神情，似是为这万物而伤。
　　看着暮楼的神情，初代道：“若天下人都如公子这样，便四海祥和了。”
　　暮楼却是苦笑几声，眼中透着几许自嘲的意味。
　　“不好意思，打搅了，反正也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不过也和我没关系，那什么初代族长大人，我们是为了泪晶石而来的，不知可否——”一旁的璇汐看着沉不住气了。
　　这下真管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璇汐的身上，那初代也似其他人一样带着考究的神情看着她，看的璇汐全身不是滋味，心想不会又和之前那些长老一样吧，这一下子便解释道：“那个，什么你们不要把我看成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是人，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人。”
　　这番话说得初代一笑，“是，老朽看出了姑娘是人类。”
　　听得如此说，璇汐却斜睨着眼看着他，似不可思议，小声问：“真的，你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老朽只是看姑娘容貌清新脱俗，气质不凡，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灵气。”初代展颜，语气平缓道。
　　璇汐听得这一番话，心里是由衷的舒畅，心想：“这初代老头就是不一样，说话比那些平凡老头中听多了。”
　　“姑娘与公子因何要本族的至宝，待听明缘由，我等方可斟酌。”
　　听初代这么说，璇汐有些不喜，暮楼却接过话缓缓道述：“我的这位朋友有些直率，言语间冒犯诸位了，不过我们是真的有急事。因在下一位朋友为人所伤，生命垂危，听赤伦多族长说贵族泪晶石有起死回生治疗百病之效，特来请求。”
　　在场的长老包括初代在内皆是神色阴沉，议论不已。从中又走出一位族长，发须皆黑，面容平凡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璇汐却看他与一人甚是相似。来人对着初代行礼一番，才对着暮楼说道：“请问公子，那伤他之人可叫赤尔衮？”
　　暮楼心中已明白来人的身份，抬手回礼：“正是，我想阁下该是上代族长赤心吧。”
　　赤心点头，随即叹气：“又是那逆子，上次没有死，他竟然还敢回来夺族长之位！”语气中尽是痛惜无奈。
　　暮楼闻言，只是不语。
　　他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予暮楼手上，沉声道：“这说不定会对你们有帮助，到时只需将此物在他面前打开，或许他就明白，能够释然。若他无动于衷，那这逆子我便不再认他，我将永世不允他死后如墓陵。若他有所动摇，看来他还有一丝人性，想来只是心中多年的郁结，到时望公子（他在暮楼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璇汐听不真切。）”
　　暮楼接过，藏于袖中。璇汐却十分好奇，只是看不得，心中有些不乐。
　　仍是初代走出，看着暮楼和璇汐郑重的说，“与诸位族长商量之后，这泪晶石虽是上古时代的神物，虽是作为守护它的一族，这千年来我们也遭受了许多的劫难，但是神物终归是要物尽其用，不然就和观赏之物没有区别，既然是救人之用，便请公子拿去吧！”
　　暮楼感其善心，欠身行礼，“楼谢诸位的仁心，只是——”
　　话还没说完，便见初代一笑：“公子适才并没说只要一颗，想来所伤的人该是两位吧！这一位是公子的身边人，另一位与公子不识，只是公子受人之托，而那人可是我族人？”
　　璇汐吃惊的看着暮楼，“两个人，什么时候变成两个人了，难道——”
　　“初代真是料事如神，实不相瞒，确实是两人。”暮楼浅笑道。
　　初代手指前方浓雾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公子，请随我前往。”
　　暮楼与璇汐都跟了上去，那些红袍鬼灵也快速隐于浓雾间，他们的身影飘渺迅疾，似云雾般轻幻，不一会儿，璇汐已看不清他们的身影，看着周围一片沉寂，虽感觉不到鬼魂的气息，只是这种空寂茫然的感觉也让她很不好受。不知何时暮楼也不见了，她心中一慌，四处张望，迷雾中一个黑影正对着她，璇汐以为是族长一行人，便欣喜的奔了过去。快要接触到那个黑影是却似穿过了一层薄纱，眼前一片阳光明媚。
　　眼前正是火之精灵部的村子，璇汐心想什么时候回到村子了，刚才他们不都在墓地吗，掐了自己一下，是真的。只是有些奇怪，那些精灵的面孔都很陌生。正逢夜晚，村子中央传来一片火光，所有人都聚集在几百米高的火架前，他们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口中唱诵着古老而神秘的赞歌，立于人群中的一对年轻美丽的精灵，男子拥有一对少见的银白眼眸，据说是与初代族长很相似，透着几许不凡的气质，女子容貌柔美，一头鲜亮顺滑的红发更添一分妖娆。两人的脸上似是因为火光的反射，映着一股福泽的红光。
　　之前见过的那个名为赤心的上代族长，只是稍显年轻，手捧着厚厚的火族史典，一字一句郑重的宣读：
　　“以天为证，以火为鉴，阴阳相易，日月交融，以火族圣灵之名赐福于这对新人，愿彼此恪守誓言，任苦海枯竭，火梧凋残，携手共此生。”
　　接着众人皆化身成火焰之身，围绕成一个火圈将那对新人包围。男子的手上升起一缕幽蓝的火焰，女子玉指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一团百合模样的火焰缓缓浮在半空。男子抬起手指看着她，眼神是如此的专注，仿佛他的世界只有那个人。
　　女子的面容被眼前百合花之焰衬得愈加娇媚，她低头略有些羞涩之意，嘴角扬起醉人的笑意，轻轻抬起玉指迎上男子的手指。
　　两指相触，彼此的面容都变得庄严，似是用心缔结了神圣的契约，两指相触的一瞬，幽蓝的火焰缠绕起半空的百合，暗红色的百合与那抹幽蓝交融，汇成一朵鲜红欲滴的血色百合。
　　他们两人手指各点一下百合，指尖便都燃起一团鲜红的火焰。彼此对笑一下，将手指指向右眼轻轻一点，在那右眸中便铭刻下了那两人的印记。
　　女子的眼本就是红色的，所以并没有看出什么差别，只是男子的双眸却变成一只银白，一只赤红，显得愈加俊美。在这一仪式完成之后，所有的火焰都变回了精灵的模样，他们都大声唱着赞歌祝福这对新人。
　　之后的日子，璇汐见到的是族中人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她已知道那男子名为赤炎是族长的长孙，颇有才能，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敬重。那女子名为赤素素，不过一个平凡的女子，精通巫医术，在村中开设了一个医堂，免费帮村民疗伤治病，也时常教授妇人们一些基本的医术，也受到村人的尊敬。日子就如此平淡安静的一天天过去，璇汐感到自己仿佛融了进去，被那份淡淡的朴实祥和感动，已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赤素素的肚子愈来愈大，却依然每日坚持来到医堂替人看病，赤炎心疼的抱怨道：“素素，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歇几日吧！”
　　她回头，摸了摸赤炎的脸，轻饶一笑：“我自己知道，不碍事的，我可是医术师。”
　　日子就如此平实地流过，一幅幅留给记忆的是祥和平凡的图画。终于迎来了素素临盆的日子，只是那个夜晚却是血色笼罩。
　　房内，传来女子凌冽的叫声，窗户被风吹开，青纱撩起。床上的人，面色惨白，额上带汗，表情痛苦。一边的医术师，神色担忧，“这是难产啊！”周围的侍女全都面带惊恐，私下议论纷纷，“啊——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去叫少当家回来。”另一个侍女却摇头叹息着说：“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到哪里去找啊！”
　　只是屋外也是嘈杂万分，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味。族长府外，赤炎手执长枪，目光冷然，看的周围的叛军有些心怯。只是他们的眼神竟是如此的悲伤，赤炎对上他们的双眼，几次都不忍出手。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觉到那些叛军的士兵并不是自愿与自己对抗。即便如此，赤炎还是身披数十刀，满是伤痕。赤伦多看着他犹豫不决，在一边大骂着说：“炎儿，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只是一味的退让不出手。”
　　赤炎退到一边，怔怔的自语：“父亲，看到他们的眼神，我便难以下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们火之一族的子民都是正义忠实的本性，不可能会轻易背叛。”
　　赤伦多却是眼神带狠，冷冷的说：“这能有什么原因，现在的他们就是你眼前所见的叛军，罪无可恕。”说完便施咒，将面前的士兵焚为灰烬。一边的赤炎见此只是连连叹息，似是述说道不尽的无奈和悲伤。
　　激烈的打斗仍在继续，族长府内的素素依然痛苦的大叫，汗浸湿了半个枕头。一边的侍女时不时的为她擦汗，医术师焦急的帮着她按摩腹部，语气已带些沙哑，“少夫人，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赤素素抬头看着床顶，心中想着那人的面容，气息已渐趋微弱。
　　远处的赤尔衮看着被叛军包围的赤伦多仍在顽强抵抗，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狠毒的神色，他执箭上弦，嗖的一声，那支羽箭便快速的朝着赤伦多射去。投身于打斗的赤伦多没有预感到，而赤炎却在箭就要刺中赤伦多的时候，一个迅疾的移动，便站到了他的身后，双手精而准的将剑夹在两指之间。
　　赤伦多却是惊得一身冷汗，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不凡的身手，他暗暗庆幸：“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如此看来，炎儿将来定能胜任族长一职。我族之幸啊！”
　　只是他不知这话将会瞬间不复存在。赤尔衮眼见他没有得逞，脸色愈加阴沉，面目狰狞，只是随即嘴角挂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低语道：“是吗？既然暗杀不了你，那就这样好了。”
　　他飞身而起，浮于半空，将剑飞快的在空中比划起来，灵气凌然，使得他的周围狂风呼啸，飞石乱走。他口中念着咒语，忽然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火焰阵，他拉起大弓，整个火焰化作万之羽箭，一道如同巨龙呼啸，鬼泣神鸣般的声音划破黑夜，带着如同闪电般迅疾的速度穿破时空，朝着赤伦多等人袭去。那人中也包括了许多的叛军，“他这是要连同自己部下一起杀掉吗？”赤炎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连他自己也没有明白为何会这样做。就在那万丈箭雨下落之时，赤炎化作了精灵之身，立于众人之上，双手张开，闭着眼大声吟诵道：“祝融之氏，以血为媒，以灵为介，以神之形，坚不可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赤炎化身成一个的手执盾牌的蓝色巨人。将那万丈箭雨抵挡住，只是那箭雨的灵力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盾牌慢慢破碎，巨人也渐趋透明。那本被他抵挡住的箭雨纷纷落了下来，嵌入了他的身体，他的双眼先被刺瞎，随即全身千疮百孔，血流不止，只是他不停的念着咒语，依然强撑住。口中鲜血不止，他的脚也剧烈颤抖着，却仍然屹立不倒。似是一座大山，雄壮巍峨。
　　在六个时辰过去后，屋内传来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恍若清渠洗去这满村的血腥之气，恍若将黑夜退去，迎来晨曦的希望。赤炎似是也感受到了那声音，空洞的双眼留下两行血泪。屋内昏迷的素素竟忽然睁开了双眼，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赤脚奔了出去。夜里寒风阵阵，那素衣的人恍若游魂般飘了出来，她朝着府外跑去，红色的长发随风飘飞，她不知为何泪流不止，心如同空了一般，只觉压抑苦闷。她停下脚步，便觉气都喘不过来了，她强压着胸口，边喘边跑。只是刚走至大门口时，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手上脚上都是蹭破的伤口，她却不想再爬起来，只是怔怔的看着门外鲜血满地，尸横遍野，有士兵，有平凡的村民，都是自己至亲的族人。她不知泪究竟是为谁而流，那些尸体中有他吗？
　　赤炎渐渐体力不支，缓缓倒地。耳边有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响起：“炎，炎。”他循着声音慢慢摸索着，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身后黑暗慢慢涌现，开始将他吞噬，他拼命的向前跑，却依旧无能为力，完全沉入了万丈黑暗之中。
　　大火停歇，西风凝噎。东方初晓，大地依旧。火族之村却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村头的一棵千年常绿的老树一夜之间，枝叶掉落，形容枯槁。红衣的人们有的来来往往搬着尸体，有的蹲在一边埋首哭泣。一家药材店旁，白发的老妇人满眼晶莹，绝望而痛苦。旁边的年轻妇人一边劝慰着，自己却也偶尔转过头去用袖子抹一把泪。赤伦多却是满身血迹呆坐在族长府的门口，脸上是说不清的复杂表情。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突破重围将那些叛军全部打退，他只知道当他清醒过来时，赤炎就那样倒在血泊之中，素素衣衫单薄满脸泪痕倒在门口。
　　“哇哇——”耳边有婴孩清脆的啼哭声传来。赤伦多转身一看是侍女抱着自己的孙女。他皱紧的眉微微舒展，他从侍女手中接过抱在怀里，哄着她一边自语：“宝贝乖啊，爷爷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这时昨日替素素接生的那名医术师走来，面色憔悴，眼眶红润，想来应该哭过不久。她强装笑意，摸了摸婴孩的手，若有所思，“我想若素素还在，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孩子能够快乐平安的生活一辈子，不如叫欣儿吧！”
　　赤伦多明白她的意思，略有迟疑，不过欣慰一笑：“欣儿，欣儿，好名字，就叫欣儿。”怀中的婴孩似是明白了一般，听到这个名字竟笑了起来，看的他们都一惊。
　　“晴夫人，你快去医堂。那里有人伤的很严重，我们都没有办法呢？”一个医术师摸样的人急急赶来。
　　赤伦多把欣儿交给了身边的侍女，对着晴语说：“欣儿我会派人照顾的，你放心去那边吧！”
　　赤晴语也不怠慢，急忙跟着那人快步走向医堂。
　　眼前的画面愈加模糊，感到左肩传来一股温暖，璇汐转过身。暮楼正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带着一份璇汐始终难以理解的复杂眼神。四目相对，一般沉默，两种心思。没有过多的言语，暮楼仅短短三字：“该走了。”
　　璇汐这次没有多说什么，照旧默默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