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保育员》一二斤雪

2、2衣来伸手

　　到艺术馆的时候，孙琅玺先下了车，让她在侧门去等，她把车停在侧门，下车等的时候在地上捡了一张画展的宣传彩页，经上面的介绍可知，这位国画大师已经年过七旬，但看上面的照片，人还是很年轻精神，像是六十出头的人。这位大师的画以山水花鸟为主，格调非凡，开一代风气之先……

　　这些介绍是说得天花乱坠，上面还印了几幅这位国画大师的画作……舒知看着打发时间，不久孙琅玺就回来了，“可以走了。”

　　舒知上车后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孙琅玺和这人一起坐在了后排，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画展宣传彩页……只听孙琅玺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徐老，好了，你可以开车了。”

　　他叫开车她就开车，至于开去哪里他没有说，他在后座和徐老闲聊，两个人像是平辈的旧识，说说笑笑好不自在。舒知漫步目的地把车开了一个小时，她没问他要去哪里，他也没想过要说，她目不斜视，尽量不打扰后面两位的交谈，他们在谈什么她也仔细在听，大约就是些最近他做了些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然后就是徐老说自己画展筹备到展览经过的一些事……似乎没什么是对她有益处的内容，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看到她已经准备把车开上高速公路了，他终于说，“行了，回家。”

　　家里没有招待客人的准备，他说中午在外面吃，她连他的那份都没准备，还想着下午去超市转一圈，打发些时间，没想到他居然要带客人回家吃饭。

　　她急忙说，“家里没准备，不如去……”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人家徐老去家里，不为你那桌饭菜。”

　　是啊，不是为了吃饭，因为一回到他家，连参观浏览的步骤都没来得及走，他直接就把徐老领进了他的实验室里……

　　他的实验室她也偷偷进去过，里面有不少他独创的研究成果，她曾经想过偷一些样品去给冉小叔过目，可她打电话汇报这一情况的时候，冉小叔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要这么做。”

　　是啊，她怎么能监守自盗，冉小叔是怎么从小教育她的，就算她现在做的事配不上他的教育，但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吧。

　　来做孙琅玺保镖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一开始她心存侥幸，以为凭着孙琅玺对她的印象，过不了几天她就会被投诉，被退货，想不到，她到孙琅玺面前报道的第一天，他把家门一开，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就出门去了。她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他家里，回神后立即就对他家进行了清理，可惜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清理出来。

　　起初的大半个月，孙琅玺一直都是无视她的，就像家里没有多她这一个人，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从早到晚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早中晚三餐自己看着办；想窝在沙发就窝在沙发；高兴洗澡后裹着浴巾就裹着浴巾；会在半夜突然打开音响放交响乐；在实验室里做研究遇到困恼时出来满屋子走来走去，发脾气、摔东西，闹过一阵后又冲进去继续……感觉完全在他眼里找不到她的存在感，她毫无用武之地……

　　她静悄悄地站在旁边观察他，他实在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无论是在他家里还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只要涉及到他专业的事情他就斤斤计较，谁的情面都不顾……他专注，认真，虽然很暴躁，一个人也能咆哮，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于他的专业，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也甘愿付出异于常人的心血……

　　她实在无法理解他，当然，她也不需要理解他。如果和他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这样也不错，她并不会计较自己是否被无视，他不和她说话，她也不会主动去和他搭话，她虽然在他身边，但一直在避免和他正面相对，他出现的地方，她总是站在角落，从没妨碍他过自己的生活，只是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看他需要什么的时候给他递过去，看他饿了的时候给他准备吃的，看他在沙发上睡着了给他盖上毯子，看他没空洗衣服帮他把脏衣服洗了，把他弄乱掀翻的东西归回原位……

　　就这样，他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不是那里。”

　　他说的是她把他的那本书放错位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她做的芝士披萨，他尝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很不错，就走到她面前把那本书放回原来所在的位置，然后又对她说，“还会做别的吗？”

　　于是，她开始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他保姆的工作。然后她就发现了，他这个人虽然起床气很大，但那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睡饱，所以不喜欢被叫醒；还有他如果早上起来不吃饱就出门，那当天上午上课的学生就该遭殃了……为了让他少发脾气，少得罪人，少结仇怨，为了减少自己工作中阻力，她建议他换了床又开始每天催他睡觉叫他起床，每天给他准备三餐饮食，让他睡饱吃饱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可他来精神了，她的事就多了，他整天突发奇想一大堆，一会儿让她开车，一会儿让她陪着去买衣服，有时候犯懒了连胡子都让她来刮，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还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也不是为他才锻炼出来的，他怎么能享受得这么天经地义！不是说好了做保镖的吗？

　　不久，等到徐老和孙琅玺从实验室里出来时，两人都是笑容满面。

　　舒知看到徐老的手上抱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了一大罐类似水果糖一样的东西，孙琅玺让她又去把车开出来，然后他们一起又把徐老送回西滨路艺术馆。回程的时候孙琅玺坐在她身边，“家里没吃的了？我不回家你也不能这么怠慢自己呀，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他让她把车开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走，进去看看，我好久没有吃过牛排了……”

　　避嫌这种事在他的行为模式里是没有的，这里是学校附近，自然也少不了来逛超市的学生，他的学生她都记得长相，看到这些学生的时候都想着为他避嫌赶紧就站在一边装作和他不认识，可他倒是率直，直接理也不理人家，就对她说，“我爱吃这个，你做给我吃。”

　　她是在替他瞎操心了，他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她还拦得住他吗？结账的时候他把卡递给她，然后说，“密码你知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密码，她也不是故意知道的，就是有一次他生病了在家里躺着没人照顾，她总不至于也不管吧，就主动上前鞍前马后地伺候，每天又是喂粥又是灌药的，等他精神好些了他就碎碎念说想吃鱼想吃鱼，她准备去买回来给他做，他就递了一张卡过来，“这是伙食费。”

　　他把密码给她说了，又追加了一句，“我的每张卡都是这个密码。”

　　舒知把款付了，推着推车过去找他，他大摇大摆走在她前面，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打算，她也没准备要他帮，越帮越忙，可他走得自在了又开始说，“你走得太慢，是饿了走不快吗？”然后就绕道她身后，推着她的肩让她走快些，“快回家做饭！”

　　回家做了一桌他爱吃的，他这时想起自己手上有伤了，又在她面前装可怜，“我手疼，你喂我。”

　　她确实是太尽责了，他这么耍赖她也没想到去生气，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吩咐，要吃什么喂什么，完全没顾得上自己吃饭。

　　孙琅玺一边被她喂食，一边歪着脑袋看她，“你饿不饿，要不你也吃一口。”

　　舒知没有回答他，只想赶紧喂完了这顿饭好完事。他吃饱了，她才开始吃，他坐在沙发上，等她吃完了才说，“过来看看，好看吗？”

　　看来是徐老送了他一幅画，看画的尺寸，少说也是百万上下。人家就这么轻易地把画作送给他了？还是说为了他送的那罐“糖果”！

　　虽然她没有试过，但按照他的实力，那罐“糖果”应该也算得上纯度极高的稀罕货，不过想想徐老一把年纪笔耕不辍，这种“糖果”就算功效非同一般，他为了自己的寿命考虑，也该悠着点。

　　孙琅玺让她看画当然不会仅仅是炫耀，她主动接招说，“需要帮你裱起来吗？”

　　“你还会裱画？”

　　舒知点头。

　　“那就交给你了，我这里还有几幅，我待会给你拿下来，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就一起弄了吧。”

　　她没有反抗，低头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去了。

　　她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再这样下去，他有些担心自己会手下留情了。其实接受冉月恒的这个提议他是迫于无奈，冉月恒的意图很明显，一则是想要他的配方，二则是想通过他引某人出手。这种被人利用的事他从来都觉得讨厌，但会落到如此局面也是他自己向冉月恒提出的交换条件，要怪只能怪自己误交损友……

　　他躺在沙发上，看她一个人忙进忙出，这小姑娘真是被教育得过分乖巧伶俐了，有时候他一个眼神过去，她就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无论是喝水还是看书，她都能贴心地送上来，有时候他突发奇想提些过分要求，她也能圆满完成任务……再这么被她纵容下去，他就得越来越懒了。

　　孙琅玺闭着眼睛假寐，果然没一会儿舒知就抱着毯子给他盖上了，等回头忙完手里的事，她就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静静地把他守着，哪里也不去。

　　她一定是在看他，虽然没有任何声响，哪怕他还闭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她认真的目光，她就是太认真，做什么都那么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她来他身边这么久了，他从来没看到她笑过，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待在他身边并不是什么让人轻松愉快的事，但他给过她机会，并没有一开始就对她提任何要求，她来的那天，他根本没有理会的打算，如果她受不了无视，可以走。后来，明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他还是每天在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如果她受不了，可以走。但她不走，非但不走，还处处争取表现的机会，又是做饭又是洗衣的，做事麻利，勤勤恳恳，她的手艺很好，做事恰到好处，不邀功也不让人烦，渐渐地，他开始主动和她说话，她的话不多，他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抱怨不提委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让她有这种性格的……

　　想着想着，他竟然睡着了，即使被她目光坦诚地盯着，他还是心安理得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睡得正香的时候，听到她说，“教授，4:00了。”

　　4:00怎么了？他不想理，还要继续睡……

　　舒知当然不会让他继续又睡，从盖毯子算起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如果他再睡下去，今晚不就该睡不着了，他今晚睡不着，明天就起不来，那他明天早上的课要怎么办……

　　事态严重，已经到了不叫醒他不能罢休的地步，舒知蹲在他身前，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教授，该起来了，你不去做实验了吗？你不起来看资料了吗？你不准备明天的课件了吗？”

　　她一连串的问话把他烦得想骂人了，睁开眼就想吼她，哪知她就靠在自己面前，一睁眼就看到她那憨厚认真的脸……

　　难怪今天老徐在实验室里打趣，“怎么身边多了这么水灵的一个小姑娘，你终于知道一个人憋久了，也很寂寞了吧。”

　　他当时还很不屑，可像这样一看，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真的很惹眼……

　　被她叫醒后，他冷着脸，像是没睡醒在发愣，掀开毯子后他觉得有些冷，“这么快就降温了？”

　　舒知抱着早就准备好的毛衣递给他，就猜到他醒过来会觉得冷。他把两手一伸，也不是要接毛衣的动作，他这个意思是让她帮他穿上。

　　有她在，他连穿衣服这种事也懒得做了，果然多一个人使唤就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