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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由衷所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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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想的一样,孙琅玺听她说要去办冉小叔交代的事,非但没有阻止她去,还很迫不及待地让她赶快去,而且,用他特有的方式,充满善意地提醒她,一路小心,要注意安全。
当时,孙琅玺去了校务处一趟,今天天气不错,冬日暖阳,他想他可以带她去一趟植物园,看看绽放的冷冬寒梅,前几次去都没有准备,她跟着他走过场,一点都没有要赏花的念头,今天不同,一定押着她把画具准备上,不见她画出一幅梅花图,就不许她走!
回家时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身边还放着一个小拉杆箱。他本来还想笑着说,不就是去鹿特丹,用得着这么积极吗?看你这样子,是有多想赶紧和自己去啊……可开口的时候,他发觉她的表情不对劲。
果不其然,她又要去做傻事了。听她把要去做什么说完了,他怒极反笑,是这样回答的,“你去啊,你快去,谁拦着你不许去啊,你不就是急着去送死吗?你想死谁拦得住你。”
舒知明白,他这人出口不饶人,但是,他还是很赞成她去的,而且用不同于旁人的方式来告诉她,要注意安全,别去送死。
他说的这些话,是戏谑也是无奈,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真是被她气得头痛,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当自己是谁,女侠吗?神神叨叨的跑去什么中东,疯了吗?人家随随便便安排她做件事,她就是奋不顾身地去了,当自己的命不值钱吗?怎么说也是他亲手照顾好的,这才多久,又要去送死,对得起他吗!
舒知见他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对她要去中东这件事无动于衷,他……他就应该这样,她要去那里,要去做什么事,他能有什么反应,他这样漠不关心,就是最正常的反应。
她走的时候,他说,“这么快就走了?没见过谁送死这么积极的,你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别跑去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舒知料想他一定是不想她走这么多天自己一个人旅行,还得自己提行李,所以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她说,“教授,如果我事情办好了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省省吧。”上次她也是这么说的,事后怎么样,他看啊,这次她去,同样是凶多吉少。
她走时,他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她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表情很冷淡,就像完全不管他的事,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就是始终安稳地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而莫名地注视着前面的墙壁,这墙壁上的壁纸是上个月他非拉着她去选的,本来他家的墙壁就是乳白色,好好的,整洁又肃穆,像他这个人一样,洁身自好,遗世独立,很有他自己的特点,不过,有天他突然对她说:“墙壁看上去有些怪,必须弄一下。”
他非得让她选壁纸,她哪里会选这个,只得拿着一张一张的样板给他看,一遍一遍地问,“这个?这个?”反正她拿给他过目的都不对,他后来不耐烦了,随便选了一种,还是白色,珍珠般莹润的白色,既不是纯白的惨淡,又不是象牙白的怀旧,只是一片莹莹地珍珠白,微微地泛有光彩,如同他乍然点亮的目光,雅意深远,不可窥探,不可捉摸……
舒知对他选来选去还是选了白色这件事,不发表任何评价,之前是白色,现在非得换还是白色,这不就是孙教授太闲发闷了在折腾吗?由着他吧,他也就这样了,和他相处了半年,她自认有些掌握他的生活习性了,每天要吃饱睡足才不会发脾气,每天要进实验室里才不会觉得一天过得有意义,每天看她在眼前晃,要捉弄一下,折腾一下,才会觉得有趣……他也就这样了,她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后来也想通了,不和他一般见识,反正他是不存坏心眼的,由着他胡闹好了,已经挨过了半年,接下来的每一天,他是折腾掉一天算一天了。
她来他家里的第一天就意识到自己这一年会过得艰辛又艰巨,每天待在他身边,虽然他永远都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他从不曾轻松和善地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是人非草木,她走到门口时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正在看着她,看到她回头了,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什么话也不说……可他的目光却浸满了暴戾之气,残酷锐利令人恐惧,他竟然会有这样的眼神,就像是发狂的猛禽,活生生要把猎物撕碎那样……
她只当自己看错了,赶紧回头。她就这样走了,他根本没有拦她,为什么不拦?
因为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为了人家可以六亲不认了,他是她什么人,怎么拦得住……他盯了已经关上的大门片刻,又回头盯着面前的壁纸,他说要换壁纸,非得让她选,她根本就不会选择,他早就知道了,她只会接受命令,连拒绝都没有学会过,怎么可能去选择。最后,还是他来选的,他选的珍珠白……
她大概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要选这个颜色,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和她很相似,最近自己常带她去动物园、植物园那些地方,她就算是走马观花没留心过,去的次数多了也该有些感受了,过些天,他想着,到时候他们去了鹿特丹一趟回来,他就让她在壁纸上画画,把自己想画的都画出来,她小时候大概没有试过在墙上画画,没有试过随心所欲把自己想画的都画出来,这一次,在他这里,她可以像个小孩子那样尽情地去做想做的事,不需要刻意回避,不需要刻意躲藏,他可以给她自由,做想做的事,从画画开始,即使画得不好,他也不会嫌弃她画得丑……
但是,看来是他想多了,或许她并不想找回童年失去的快乐,她想要的自由,想要尽情地去做的事,无非就是为了冉月恒去卖命,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心之所向,他如何能困住……
他坐在沙发上有一会儿了,没有想过她还会回来取东西,因为她这么训练有素行事仔细的人,不会丢三落四地拿掉东西,如果她会回来,一定是有事想对他开口。他在等她回来对他开口,按他现在的心情,如果她开口,说不定就是有求必应……为什么会对她有求必应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得他破天荒对人这么开恩,如果她够机灵,就该把握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失不再来,是啊,而且她也确实没回来。孙琅玺在确定她已经走远后,才给冯西楼到了电话,“你赶紧给我查一下这个傻孩子跑哪里去了。”
“你说谁?”孙琅玺的声音听上去是不慌不忙的,冯西楼正在吃饭,口齿不清,但心里明白一定是他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还是风平浪静着,“我家那个,你上次查过的。”
冯西楼这下明白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好难得你一年内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两次还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你倒是动作快点。”
他的声音是有些急了,听他绷不住了,冯西楼见好就收说,“你等等,我马上回你电话。”
冯西楼追踪舒知下落的这段时间,孙琅玺还是坐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坐立不安,应该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仿佛看到自己焦躁难耐的样子,仿佛看到自己已经把书架掀翻了,已经把书柜上的瓷器砸个粉碎,他仿佛看到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理智全无、放浪形骸的一面……他已经结束自我治疗很久了,以前那个和现在判若两人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摇了摇头,不再沉溺于幻象中,他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在等舒知的消息,尽管是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控制得住。
没等到他打电话过去催促,冯西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哟,你怎么每次看上的都是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他可没心情和人家打趣,沉声问道:“她跑哪里去了?”
冯西楼这边一面看着舒知的行踪,一面说得眉飞色舞,“大马士革,我说,她一个小妹妹跑那里去做什么?”
明知故问,他不可能查不到个中隐情,还在他面前卖乖!孙琅玺没好气地说,“除了去送死,还能做什么。”
他是真的明知故问,明知道这时候孙琅玺已经是压着脾气在和他说话了,他还故意消遣人,“你怎么不拦着人家?”
“废话。”
这电话挂得叫一个果断,都已经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孙琅玺哪里有心情和他说笑话。孙琅玺转身就又打了个电话给Vincent,这次没绷着了,他直接下命令说,“快安排几个人去一趟大马士革。”
Vincent正在参加酒会,耳边是悠扬华丽的交响乐,怀中是美不胜收的美人,酒过三巡已有微醺,可听他声音很焦急,赶紧推开面前层层靠拢的人群,走出酒会大厅,来到露台上仔细问他,“出什么事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上次人家就已经知道舒知的存在,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拿捏他的机会,这次是他主动送上门来,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坦然说出了要求,“帮我把人看住,别让她出事。”
Vincent立刻会意到他话里的“她”是谁,虽然还不了解详情,但Vincent自有信心能把他托付的事摆平,“好吧,保证帮你把人活着送回来,不过我向你要过的东西……”
讨价还价用在这时候,他也真是会选时间。孙琅玺没有发火,算是默认了他的要求,但是明确表示说,“我看到人回来了再说。”
结束和Vincent的通话,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回自己房间。她做事真的很勤快又乖巧,还有两天的飞机,她已经把他的行李准备好了。他说想去鹿特丹旅行,其实只是想让她在那里舒展一下心情,一个人憋了半年不哭不笑,不论忍受力怎么强悍,也该被憋坏了吧。鹿特丹是欧洲最现代化的城市,冬季温暖气候适宜,到了那边,他不用她整天再忙在厨房里,他要带她去尝遍那边的美食,带她去看风车,看风格独特的建筑,在天鹅桥边画画,在立体方块屋前拍照……他想让她真的试着去过同龄人的生活……可想这么多,全白费了……
她走的第二天,他昨晚彻夜未眠做实验,早上才从实验室里出来,半眯着眼睛走回房间,他感觉肚子好饿,可又懒得自己动手做吃的,还是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Vincent要的东西他已经配好了,就等人家把人给他平安带回来了。
突然一个人在家,孙琅玺说不出地觉得心情很烦躁,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这时候,如果她在,她会做什么……
早上六点,是她出门晨跑的时候,既然睡不着,不如出去试试看,晨跑是什么感觉,大清早的不睡觉,毛病……
他起来穿好运动服开门往外跑,这么早的冬天,寒风嗖嗖地吹过来,他穿的运动服是加绒的,可是也没抵挡不住寒风的穿透力,感觉自己冷得牙齿打颤……还是跑起来吧,跑起来应该没这么冷了……
寒风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呼吸冷空气感觉鼻子痛,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大清早不睡觉跑出来晨跑!跑下半坡的时候遇上了方老师,方老师从没见他来晨跑过,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孙教授,来晨跑啊?”
废话,不然是来梦游吗?
方老师又问,“你家侄女呢?怎么不见她来。”
“病了。”神经病犯病了。
“呀,这么冷的天病了,是感冒了吧,你得好好照顾她啊,小姑娘看上去那么瘦一个,身子骨一定很弱。”
是啊,她那个小身板,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娇弱型的,但她自己偏偏感觉太好,认为自己是铮铮铁骨,刀枪不入!
方老师一直在他身边唠叨,他听烦了,直接转身往回头跑,算了,跑什么晨跑,他也疯了吗!赶紧回床上睡一觉吧,这个时候哪是该胡思乱想生闷气的时候。她大概还没有到目的地,还不赶紧睡一觉,待会她到地方了,可有得他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