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保育员》一二斤雪

14、14无效沟通

　　这学期结束的时候，她来到他身边，过半年了。期末考试过后，孙琅玺手上的事暂时忙完了，可以放松一下，他说想出去旅游，问她想去哪里。

　　舒知盯着他，目光清澈而茫然，“教授，你想去哪里？”

　　对她来说，大概去哪里都一样，反正是他一起去，能有什么意思。

　　这半年里，他没看到她笑过，因为对她来说，在他身边大概就没有发生过值得快乐的事；他也没有看到她哭过，每次他骂她的时候，她都当做是他在发号施令，她又听话，又有效率，说什么是什么，做什么像什么，她就像是一个感觉麻木的人，无论他怎么凶她吼她，她都可以毫无反应，一切照旧……他没看她哭过，即使是那次，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可以一声不吭地想要隐瞒他，要不是他发现了……她留了那么多血，就晕倒在厨房里，要不是他发现了，兴许，她死在他家里，也没人知道……

　　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待着了，如果他一个人去旅游了，指不定回来看到她无声无息躺在家里，连呼吸都没有，直接可以送火葬场了。

　　他说了几个地方问她，让她选，“鹿特丹、佩鲁贾、布宜诺斯艾利斯、圣地亚哥，或者你说想去哪里？”

　　她听后没什么反应，这些地方对她来说，毫无向往，“教授，你说去哪里好。”

　　哪里都不好，每个地方都有吸引人的地方，也有让人讨厌的地方，去旅行，重要是去哪个地方，去的人心怀期待，如果对旅行毫无期待，毫无热情，那跑去旅行，又有什么意思，“我让你选，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我的假期很长，如果你贪心，我们都去也可以。”

　　为什么让她来选，他直接指定一个不行吗？在他面前，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吗？“教授，你自己选吧，我都行。”

　　纠正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孙琅玺有些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去做饭，我饿了。”

　　她就是这么奇怪，听到他让她去做饭，点头就去了，她走的时候，他好像还能感觉到她舒了一口气。

　　她舒了气，就该他叹气了，她这样一个不会笑不会哭的人，却让他对她嬉笑怒骂，无计可施。

　　她不是他遇见过最难缠的人，也不是最聪明的……或者应该说，她是最傻的，像个孩子一样，一颗干净的心，真诚的眼神望着你，让你生气，让你对她发火，却对她无可奈何……

　　他想带她去旅行，带她看到更广阔的天空，别整天窝在家里，别为了别人的事情去操心，别总是为了冉月恒头脑发热，这不值得，像她这样的年龄，不是应该更活得自我一些，不是应该事事都为自己打算吗？

　　她活了这么大，有人溺爱过她吗？有人真的心疼过她吗？如果冉月恒在乎她，怎么可能把她送到这里来，可她呢，完全不知道，完全不在乎，只要人家一声令下，她就会义无返顾……

　　是啊，她为了别人义无反顾，因为除了豁出性命去，她还能给别人什么……

　　孙琅玺往厨房张望了片刻，心想，不要再管她了，像以前那样多好，别管她，还是每天等她叫自己起床，她那么自觉，根本不用招呼就知道早早地爬起来做早餐，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吃完早餐出门去上课好了。他知道她不愿意和他一起，他也不想再强迫她了，让她留在家里好了，不论她在家里闲得无聊，是打扫卫生也好，逛超市也好，跑到他房间里整理东西顺便找她要的东西，这都没关系，至少这是她想做的事，如果由着她做，或许她每天都过得轻松些。

　　她在他身边不轻松，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在她面前也从来没有轻言细语说过一句话，他总是用最冷漠的一面面对她，一开始的不闻不问，到现在的讽刺挖苦，他就像是看不得她自在，看不得她有片刻放松，每次看她才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又兴风作浪地给她安排别的事情做。

　　可是她从没有拒绝过，他对她，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后面的任意使唤，都是她一步步无意识地引导产生的，因为她太奇怪了，和他以往相处的人都不一样，她太麻木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别人，哪怕是对她自己，她都可以毫不在意……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卑微……为什么在他面前毫不反抗……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委曲求全……

　　他不想可怜别人，因为值得可怜的人，多半都是废人……他以前总是这么想，可为什么她在他面前，要让自己这么可怜……

　　他不想可怜她，因为她的可怜都是她自找的，是她自己不为自己争取，是她自己要低三下四地任人指使，是她让他看到她卑躬屈膝的一面，是她总是在他面前引他生气……

　　一切错误都是由她而起的，必然也会随着她的离开而结束，本来他一个人好好的，过得那么自在，那么无所忌惮，可偏偏是冉月恒把她硬塞过来，非得让她进驻他的生活，让她来蚕食他的平静，他为什么向她妥协。她不过是听从人家的安排来完成任务，或者可以这样说，他这里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完全不需要动脑筋，不需要费力气，她完全可以当做是来度假的，在他一开始对她视而不见的时候，只要她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他的话听进心里，由着他自己咋咋呼呼好了，她庸庸碌碌来这里待一年，到时候她走了，她还是她，而他，管他会成什么样，她根本就不会在乎……

　　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除了冉月恒，就没有别人了。

　　舒知做好了一桌菜叫他吃饭的时候，他已经订好了到鹿特丹的机票。她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在饭桌上又提起去哪里旅游的事，最近他总是找她的茬，像是觉得她每天过得太清闲，总是突发奇想给她安排一些事做，从她受伤好了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很多，大概是觉得她受伤他照顾了他，他心里想起来别扭，所以故意和她过不去。他想找她的麻烦，这没关系，因为她确实感激他当时在她受伤时的照顾，所以他想怎么无理取闹都可以，她都受得住，只要不牵涉到冉小叔……

　　上次，他看到她在厨房炖鸡汤，突然走到厨房门边上对她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说。”

　　“来了。”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汤勺一溜小跑跟他到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样子很随意，“坐吧。”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他对面，心怀忐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没一会儿，他就开始说，“小知，你在我这里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这样吧，现在我来问你，你认真回答我。”

　　这样就是聊天吗？不算是盘问吗？她没怎么和人聊过天，但还是点头，“教授，你问。”

　　开始的话只是铺垫，他打算对她循循善诱，“你在冉月恒身边很多年了吗？”

　　一听他提起冉小叔，舒知心中立即戒备，“嗯。”

　　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比平时更亲切一些，“他对你怎么样？”

　　“很好。”无事献殷勤，让人不得不更加提防，舒知看他这想要套话的样子，生怕他要对冉小叔不利。

　　她也就这点要求了，就冉月恒那样，还算对她好吗？他决定扯上正题，“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舒知摇头，但心里很是惊讶，他怎么知道她身世的？

　　“真的没有了吗？”看她震惊的眼神，她以为可以瞒得了他吗！“你再好好想想。”

　　她强作镇定，“真的没有。”

　　他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他哄着她说，“那如果，其实你是有亲人的，你想回到他们身边去吗？”

　　“不想。”她想，他是找人查过她了，那他通过她，还查出了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孙琅玺向她提起这事，只是为了提醒她，她不是只有冉月恒一个依靠，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制造机会让她回归舒楚图家族，虽然在他看来那并不是最好的归处，但至少回去那里会比跟着冉月恒卖命好，“那如果你的亲人主动来找你，你想见他们一面吗？没关系，你给我说，如果你担心自己主动找他们他们不认你，我可以帮你安排，只要你想……”

　　还不等他把他说话，舒知已经沉不住地地站了起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他没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不识好人心就罢了，居然把他当做别有用心！他拍案而起，“你会不会聊天，聊天都这样，你不想和我聊就算了，你以为我很想和你聊天吗！”

　　舒知对他的话很怀疑，盯着他不说话。

　　他被她的眼神盯得心里堵得慌，“你瞪我做什么，回你的厨房去！”他总算让她有些不同以往的反应，但她这样的反应，更加让他受不了！

　　自从上次经历了和他的“聊天”，舒知不敢掉以轻心，这次他又提起一起去旅游，他说的几个地方她都陪冉小叔去过，他想让她陪他去那里旅游，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正在纠结的时候，孙琅玺对她说，“行了，你就是个劳碌命，我自己去旅行好了，我已经想好行程了，过几天就走，我去这段时间，你自己在家窝着吧。”

　　“教授，你要去几天。”居然有这种好事，他要一个人去旅行，让她在家里清闲。

　　“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吧，我给你放假。”

　　有这句话就够了，她很想成全他的心意，不在他面前碍眼，自己留在家里安静地待几天……可那样不行，她毕竟是他的保镖，他去哪里，她就应该跟着到哪里，不然怎么能保护他。“教授，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不能。”他忙着吃饭，拒绝的时候根本没拿正眼瞧她。

　　她觉得他应该是不乐意有她跟着，毕竟最近自己总是害他生气，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惹得他暴跳如雷的。如果有她跟着让他心烦，他的旅行，或许会磨掉很多快乐。但任务使然，她只得硬着头皮说，“可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那你还问我能不能，多此一举。”看她坚定的样子，他装作一脸不耐烦，“你这么厉害，非得跟着我，难道我还拦得住你。”

　　他就知道她会跟去的，她这种性格，不然怎么说是劳碌命！他的行程里，一开始就有她的机票。

　　不是早已经想好了带她去旅行了吗？就算她的态度差强人意，但他可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过了两天，就在舒知准备好和他旅行的行李之后，接到了冉月恒的电话，他说有个朋友在中东去谈生意时失踪了，怀疑是被当地的什么组织给绑架了，让她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机会，就把人救出来。

　　她知道去办这件事有一定难度，但为了不让冉小叔担心朋友的事，她理应为冉小叔分忧。她准备答应的时候有些担心，“孙教授要去旅行，我不在他身边，万一他旅行遇上危险怎么办？”

　　“不用担心，孙教授只是去旅游，能出什么大事的。”

　　好吧，既然冉小叔的意思明确，还是他朋友的事要紧些，孙教授这边，就等他出了事再说吧。

　　放下电话的时候，舒知想，孙教授看来的心愿可以满足了，因为不用她跟着一路去旅行，他一定会玩得好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