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默小传》流光无年

2、世有幽兰居殿宇

　　花盆底鞋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微微是有些滑的。音袖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向前方一指：“小姐，前面就是了。”
　　我顺着向前看去，有一座华美的殿宇矗立在远处，金黄的琉璃瓦璀璨直逼福晋的宫室。我低声道：“这兰福晋年世兰来头怕是不小。”
　　音袖点点头，艳羡道：“是啊，她的兄长可是那个颇受皇上赏识的四川巡抚年羹尧，王爷能不重视吗。”
　　走到门前，音袖说话说得礼貌：“公公，麻烦给兰福晋通传一声，曹格格给兰福晋过来请安了。”
　　门口的一个年轻的内监躬身道：“曹格格，兰福晋这会怕是正在午睡呢，若是惊扰了兰福晋，奴才的罪过就大了。还是烦请格格稍微等一等为好。”
　　我含笑：“不要紧的，我在这里等一等就好。”
　　那内监又皮笑肉不笑道：“咱们这里地方小，也没什么能招待人的地方，就劳烦格格在这底下等等。”
　　我并不以为意：“无妨。”

　　雨渐渐下的大了，春寒料峭，不时有寒风扑到我身上。水滴檐下虽然不会淋雨，但正当着风口，站久了感觉微微的寒冷。
　　音袖怕是察觉到了。微微朝我身边靠近了些。冰冷的水汽渐渐弥漫开来，把我微微在袖子底下攥紧的手都染的冰凉了。音袖还是有些看不过去：“这……”，而候在一旁的内监仿佛无意地扫过一眼，音袖立即噤声不敢多言。
　　大约站了一个时辰，方才的内监才过来打了个千儿：“格格，侧福晋醒了，传格格进来。”
　　雨天的屋内并不够明亮，殿里两侧各点了一排蜡烛，发着荧荧的微光。我逆着光线，并不能看清坐着的女子，只是颤巍巍地屈膝行了大礼：“兰福晋万福金安。”
　　有柔媚的女子声音悠悠地传来：“起来吧。”
　　她又蹙了蹙眉：“这殿里怎么这么暗，周宁海，在添上几盏灯。”
　　周宁海忙躬身过来看着几个小侍女添上蜡烛。年世兰方才微微笑道：“我这里不够亮堂，妹妹不要见怪。”
　　我低头垂首：“是。”可又忍不住好奇去偷偷看着她的容颜，果然是极其艳烈的女子，妆饰也和说话的语气一般的浓丽。一身深嫣红的旗装，头上并不是平日在王府家常的发髻，而是精心梳成的垂云髻，发饰也用的是白玉的点翠首饰，显然是提前精心妆饰过的。
　　她朱红唇角微微向上弯了一弯：“今日有新人入府，我也是刚刚周宁海来通报之时才知道的，妹妹不要见怪我招待不周。”她伸手在一旁的香炉上拨弄几下，飘渺如烟雾的香气散开，她脸上面露得色，“这是王爷独独赏赐给本宫的欢宜香，你且闻闻这香味如何。”
　　我只得陪笑着嗅了嗅，只觉香味浓烈而又不冲鼻，不觉笑道：“果然是极好的香，侧福晋果然深得王爷眷顾。”
　　她得意：“那是自然。”说吧又微微朝后倚着，“我听说近日入府的新人不止你一个，怎么就见了你一个人？”
　　我略想了一想，当即答道：“侧福晋是说吕格格？妾身等今早才拜见过福晋，想来吕妹妹是回自己殿里休息去了，一会就来拜见侧福晋。”说罢又乖觉道：“妾身想来也无事，昨晚休息的又好，何不来拜见侧福晋呢。”
　　年世兰直笑：“你倒是乖觉。”她捻一捻手中的绢子，光滑的丝绢上顿时多了几条清晰的纹路，“罢了，不来也罢，她不来，我不见她又如何？”
　　正说着话间，从侧殿旁忽然拐出来一个女子，容色不及我上首坐着的年世兰，单看打扮也不像是侍女。她看着我们正说着话，脸色微微涨红，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还未等我开口询问，年世兰便皱紧了娥眉：“我又没有叫你出来，好好的过来做什么？我与曹格格说话，难不成你还想插嘴么？”
　　那女子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忙退了下去。年世兰见我询问的目光，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不得王爷宠爱的侍妾罢了，不用你这般去在乎。不得宠，又有什么用？”
　　我心里如被狠狠刺了一针似的，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笑意：“如今谁都及不上侧福晋荣宠无双。“
　　她视线下移，对我打量了几眼：“你这样乖觉听话的女子，王爷肯定喜欢的。来日承宠，王爷对你必是极好的。”
　　我忙道：“侧福晋谬赞了。妾身当不起。”
　　她不以为意：“罢了。你自己觉得当得起，你就当得起，若是自己都不信了，那就真没用了。”
　　她凌厉的眼神缓缓逼向我：“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又道，“别忘了告诉吕格格，是否愿意拜见我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我忙谢了出来。转过拐角处，渐渐离那高大华丽的宫殿有些远了，却又看到了刚才那个女子。
　　我不禁驻足：“你是……”
　　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王爷的侍妾，名唤冯若昭。”
　　方才年世兰之语果然不假。我再度看了看她的妆扮，我今日的装饰是按着规矩滴水不漏来的，既不华丽也不素净，而她的衣饰，不过是最普通的用料，比我的还差一些。她有些羞赧：“我和兰福晋住在一宫。”
　　我恍然明白过来，却又不想多与她说话，告别了匆匆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