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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明歌吹在昭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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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温宜年幼容易受了惊风,已经是子时了,却还是被她的哭声吵醒了。好容易吩咐乳母把窗户关好,把温宜哄睡着,正欲睡下,忽然有人来报:“小主,听说方才沈贵人落水了。”
回头看了看铜漏,道:“怎么这个时辰?这会子沈贵人想必也该睡下了。”
音袖回道:“听说是晚上华妃娘娘请了沈贵人去翊坤宫看账本,所以有些晚了。沈贵人从翊坤宫出来就落了水。”
心里存着些疑窦,还是问道:“可还要紧吗?”
音袖摇头:“皇上、敬嫔、莞贵人应该都在,华妃娘娘应该也会过来。”音袖顿了顿,“莞贵人和沈贵人情同姐妹,小主也是知道的。”
我细细想了想,似乎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罢了,今儿出了这么多事,先睡下吧。”
次日的景仁宫请安,皇后不免又安慰了一阵,众人也跟着说了几句。昨日的事情一闹腾起来,众人不免都没有睡好,略说了几句就散了。
我细细窥着年世兰的神色,方明白,昨日揣测的竟都是对的。一时间竞不知道该想什么,出了景仁宫竟迷迷糊糊地就跟着何艳秋走到了翊坤宫。
年世兰利落地坐下,皱眉道:“甄嬛和沈眉庄再这样下去,可不是要翻了天了!”
我含笑道:“娘娘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
年世兰回头向何艳秋道:“小印子应该已经到余氏那里了吧?”
如是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的日子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温宜的惊风之症有所缓解。只是小儿之病牵动人心,这几日下来,我也没有休息个安生。晚上又是过了困,也不知怎的屡屡想起白日里的事情。
这一夜,真的是睡不着了。我微微掀开帐帘,哑声唤道:“音袖!”
殿内本来是静谧的,音袖的脚步声此时听来极其的清晰。音袖轻声道:“小主还是睡不安稳么?”
不知为何,一股恐惧渐渐蔓延到全身,后宫静谧的夜里,直直让我打了个激灵。我迟疑了片刻终于说了出来:“音袖,你说做下这样的事情,会不会,会不会伤了温宜的福祉?”我的声音微微颤抖,感觉整个喉舌皆是干冷而缥缈无依靠的。
音袖握住我的手:“小主,不会,不会的。咱们公主今儿的惊风之症不是都好了么?一定是上天感念小主爱女之心,也体谅小主的心思,怎么会伤了公主的福气呢?”
我极轻,极轻地松开手,声线的颤栗少了些:“你下去罢。”
这一番劝说倒是减少了我的恐惧。年世兰仍然如前些日子一般的毫无惧色,仍是安排了余氏每日把药物送去。
只是这般的谨慎,并未能完完全全的成功。
我亲自将温宜抱到摇篮里,向着音袖皱眉道:“你说什么?”
“奴婢听的真真的。莞贵人身边的人一早就去回了皇上。”
我蛾眉紧蹙:“她倒是聪明的很!这么快就发现了!”
“只是虽然出了这样的事,小主也不必担心。反正做替死鬼的是余氏,不关咱们的事情。”
我“嗯”了一声:“是。出了这样的事,余氏定是保不住了。”
音袖低垂着头:“小主……小主说的是没错,只是奴婢有一事想问问小主。”
我并未在意:”你问吧。”
音袖怯怯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如今的形势,华妃娘娘是一定会弃了余官女子的。只是小主不怕么,若是有一天,华妃娘娘弃了小主,那该如何?”
我不觉中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曼声道:“娘娘为何会弃了余氏?不仅是因为今儿出了事。余氏骄纵要强的性子,注定了她就只能当华妃的替死鬼,只能替华妃做事,最后出事也是注定的。只是娘娘需要的,不只是这样的人,她更需要的,是帮她出主意的人。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她身边这样的人。”
音袖的眉头渐渐舒展:“小主说的是。”
这样回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知不觉中心弦狠狠地震了一下。何艳秋,不也是如余氏一般么?她除了位分更高,倒也不比余氏好到哪里去了。
恍恍惚惚的,努力把思绪镇定下来,以后,就看以后了。
年世兰的精神并不算好,她闭着眼睛,由着颂芝揉着太阳穴:“这样的事情,本宫已经知道了,反正是余氏的事情,又不关咱们的事,以后谨慎着些罢。”
何艳秋怯怯的:“余氏不会供出咱们吧?”
年世兰瞬间睁开眸子,极力思索着。不等她说话,我轻笑道:“余氏恨甄嬛入骨,怎么会供出咱们替甄嬛铲除仇敌。如今的事,人人皆以为是余氏主使的,就当是她主使的吧。”
年世兰微笑道:“既然曹贵人这样说,那既然是没问题了。”她拨着座下供着的一束嫣红芍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余氏赐自尽,她一死,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我含笑:“娘娘说的是。皇上不日便会出巡,宫里面没人喜欢余氏,她就必死无疑了。”
三日后,余氏于冷宫自尽。说起此事,音袖亦是心有余悸:“小主真以为余氏是自尽的吗?奴婢听颂芝姑姑说,当时余氏不肯就死,非嚷着要见皇上,莞贵人派了人过去查看,后来又告诉苏公公,让小厦子用弓弦活活把她勒死了。”
我低着头:“余氏倒也是,这时候还要见皇上,她自己都不知道皇上厌弃她至极么?这样没脑子的,活该被人利用。”
我又想了想,皱眉道:“莞贵人倒也是个有主意的,居然跑过去直接置余氏于死地。”
音袖亦颔首:“这位莞贵人不可小觑啊。”
我望着窗外的闷热,不知怎的总感觉阴森森的:“去把这事情告诉华妃娘娘,就当是让她听故事了。”
等这大雨方才停住,音袖便笑道:“如今下了雨,天气也凉快了些,奴婢去把窗户打开罢。”不等我应一声,音袖驻足窗边,眉头渐渐锁紧:“小主你听,好像有呼喊的声音。”
我闻言抬头,细细听去,果然有女子惊叫之声,混杂在一起,若不细听实在难以分辨。半晌,我不由自主地切齿道:“果然是沉不住气了!”我扬首,“去把殿门打开,左不过一个时辰,华妃那里定会来人通传!”
翊坤宫灯火通明,上上下下皆是映照着一种焦急的心情。我不知怎的,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惊变使人不安,竟带上了温宜去了翊坤。
我只需寥寥几句就已经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亦是不想多言,低头哄着啼哭的温宜,也不顾一旁焦头烂额的年世兰。
年世兰许是不耐烦,直直盯着温宜:“你带她来干什么?”
我不禁怯怯:“公主年幼,离不开嫔妾。”
“如今的形势该如何?!丽嫔到了皇后那里,便什么都由不得咱们了!”
我低眸,笃定道:“所幸,丽嫔不是已经疯了吗?”
年世兰仍是着急上火:“疯了才会胡言乱语!”
我抬头看着她,含笑不语。她蓦的醒悟,嘴角微微一勾:“是啊,疯了。疯子的话信不得。”她缓步行至温宜身边,“疯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我微微抱紧温宜,含笑道:“娘娘若是还不放心,害怕丽嫔吐出个什么来,就把自己撇清就是了。”
年世兰蹙眉:“如何?”
我笑的隐秘:“皇后不会对娘娘好的,只是皇上不在,娘娘可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位正经主子呢。”
虽然此事过后,太后只是把丽嫔打入冷宫,并未多说什么,但是夺了年世兰的协理六宫之权,也是婉转的申斥了。
我信步走进翊坤,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年世兰的神色极冷:“事情都成这样了,皇上也不怎么理会本宫了,你来做什么?”
我屈膝道:“嫔妾之言,娘娘若想听,大可听听,只当解闷罢了。若是觉得不好,娘娘再说什么也不迟。”
她身子一斜,换了个姿势坐着:“说罢。”
“那日的事,多半是莞贵人做的,只是咱们已经找不到证据,倒也说不得什么。只是娘娘可还记得,那日沈贵人落水,最勤勉的是莞贵人,可见姐妹情深。若要打压莞贵人,大可从沈贵人下手。”我隐秘一笑,“莞贵人一得宠,沈贵人的宠爱便不如往日了。”
年世兰含着笃定的笑意:“说得倒是。本宫倒是忽然有主意了,只是你要如何去做成?”
我抬头,看了年世兰片刻,端然屈膝下去:“一切交给嫔妾办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