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越苏]来世还同行》拾叁厢

5、第五章【玉穗】

　　第五章【玉穗】
　　随着太阳的渐渐西沉，街面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最为难捱的酷热已经过去，整个城市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的喧闹起来，半点不似之前的死闷，夜间清凉的风吹起方越腰间配饰的玉穗，更衬得少年面如冠玉。

　　两人出门本是为了襄铃，如今所见之人已经离去，方越也就拽着百里屠苏在街上闲逛起来。

　　琴川位于几省交界之处，是南北经商的要道，来来往往的商客为琴川带来了各地不同的风物，街上穿梭之人说的话，细细辨别还能分出不同的口音，百里屠苏常年居于昆仑之巅，天墉弟子对他皆是又敬又畏，举止有度，可以说已是远离市井繁华多年，此时不免有些许好奇，多看了几眼。

　　方越想起出门前方夫人交代的话，掂了掂方夫人硬塞的荷包，心里有了底，便凑过百里屠苏身边问道：“师父，你想要什么就买，有事弟子服其劳。”

　　百里屠苏看了一眼方越，正值太阳将落未落，一点残光落进了他的眼里，竟让这再普通不过的一瞥多了几分似嗔还笑的意味，方越一时有些愣住了。

　　一如平常的收回目光，百里屠苏淡淡道：“我也没什么要买的，这些寻常之物，虽是有趣，却不利于修身养性，偶尔把玩可以，不可沉湎于此。”

　　方越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路过的行人挤挤攘攘的撞了他一下，方才醒过神来，那句话隔了一会儿才溜哒进脑子里。

　　百里屠苏奇怪的打量了一下小徒弟，只当是被自己训了，有些失落，也就没有多问。

　　师徒俩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不时聊上几句，方越熟知琴川，缠着百里屠苏也尝了一些琴川特有的小吃，只是百里屠苏茹素已久，吃不惯街头重油重味的零食，略尝了几口，也就放下了。

　　正走着，前方的人群忽然一阵惊叫纷纷往两边躲避，远远地一声大喊传来：“躲开，都躲开！！我控制不住啦！！”

　　百里屠苏只一听这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的上扬，弯出了一个略显俏皮的弧度，倒是吓到了身边的方越，不待方越反应过来，百里屠苏猛的一拽徒弟，另一只手隔空一招，一个搓衣板直直的飞了过来，安安分分的落在了百里屠苏手中，一个人影横着凌空摔了出去，扑到了一片的摊位。

　　方越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倒霉弟弟揉着屁股哼哼唧唧的爬起来，脑子转了一圈，一连串的责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身体却先于大脑的从百里屠苏手里接过了那个毁形象的搓衣板，百里屠苏唇角的笑容已经收起，宽袍广袖，八风不动，端的是一派道骨仙风。

　　正欲张口就骂的方小少爷一眼看到了百里屠苏和自家兄长，刚张开的嘴又紧紧的闭上了，眼珠子转了两圈，又不甘心的说道：“百里长老，哥……你们，你们可有看到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子……”

　　“马车？女子？”方越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方泽兰说的是谁，虽然奇怪自己弟弟是怎么和妖王认识的，不过，毕竟是妖王，方越私心里并不想方泽兰和襄铃有什么接触。

　　方泽兰没有看出方越的犹豫，追问道：“是，你看见了么？”

　　百里屠苏突然问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不用解释，方泽兰知道百里屠苏说的“她”是谁，支吾了几声，还是老实交代了：“娘带我去月老庙，我呆不住，就随处走走，恰好碰上了。”

　　百里屠苏听到了答案，也不打算和方泽兰多说，只道：“那是我一位故交，非是凡人，此刻应是已回到了她的家乡，你是追不上的。你修行不久，法力微薄，还是不要乱用的好。”

　　本来还急迫的心猛的如当头一盆凉水泼下的顿住了，方泽兰垂着头呆愣在原地，连方越把搓衣板塞回他手里都没有发觉。

　　他其实没有想过追上那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之后要怎么样，只是，在她的身影离开了他所能看见的地方的时候，他的心紧紧的揪住了。

　　他想要追上去，想再看她一眼。

　　可是，他没有追上。

　　方泽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的力量，应该不仅止于此，在接过百里屠苏的那本书的时候，就隐隐有了这种感觉，此刻，更是如此。

　　如果，他能有更强的力量，是不是可以追上她，保护她，守她一世平安？

　　这种想法对于一个不过初见的女子来说简直太过荒谬，更何况还是一个已为人母的女子。

　　方泽兰被心底不知不觉间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突然反应过来，抱着搓衣板，茫然的注视着人来人往的街头。

　　心底那一丝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方越同样不安。

　　蠢弟弟的那个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百里屠苏自然知道方越的担心，他看的通透，却也更加明白，方泽兰与襄铃之间，隔着一个人的生死，与两个人的姻缘。

　　但是这话却不能对他们任何人说，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在心底叹了口气，百里屠苏伸手覆上了徒弟的额头，道：“万事万物，自有其因果，我们不过局外之人，不要烦恼太多。”

　　微凉的手心压下了方越心头不自觉的浮躁，方越微微一笑，拳抵掌心：“是，徒儿受教了。”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经历过千千万万的事……

　　不过局外之人。

　　可若能对世事都置之度外，世上便没有那么多无奈了。

　　起码，我能护你平安。百里屠苏嘴里的话顿了顿，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师徒俩都被方泽兰突如其来的闹腾给分了心神，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出门之时方越还佩在身上的玉穗此刻已经不翼而飞。

　　在一个小摊前，一个摊主从地上扶起了被方家二少压倒在地的人，回过神来的方泽兰歉疚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银两作陪：“可有受伤？我是一时心急……唉，得罪得罪，见谅见谅。”

　　谁知那个被压倒在地的人却一脸的慌乱，直摆手道：“没事没事，方少爷……刚才那两位是什么人？”

　　方泽兰不怎么相信，他自己都摔的半死，被他压在身下的人还能好的了，听见问话，就直说道：“那是我哥和他的师父……真的没事？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那人脸上隐隐渗出了汗珠，打着哈哈，身上发着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再和方泽兰纠缠拔腿就跑。

　　方泽兰伸手欲拦，可那人的速度更快，几下功夫就消失在了挤挤攘攘的人群之中，徒留方泽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嘟嘟囔囔的抱着搓衣板走了。

　　那摊主围观了全过程，又接待了几波客人之后，街上的人渐渐的就少了下来，月亮不知何时也升上了暗紫的夜空，不知何时悄然而起的雾笼在街上，模糊了月亮黯淡的光。

　　摊主收拾好摊子的时候，不久之前还一片喧嚣的大街彻底的陷入了一片的死寂之中，摊主显然对于晚归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异，伸了个懒腰，脚步一动，突然踩到了什么。

　　移开脚，低头看去，一串玉穗在模糊的夜色里闪过一道流光，一瞬间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轻松了几分。

　　摊主好奇的捡起来，掂量一下，眼前一亮，环视了一圈，见四处无人，忙把玉穗揣进了怀里。

　　一阵风忽然吹过，放在摊子上的灯笼在风中摇了摇，摊主忙伸手去接，灯笼歪倒下去，从摊主的手边掉在地上，火油泼洒了出来，浇在了灯笼纸上，瞬间滚成了一团火球，又瞬间熄灭。

　　摊主瞪大了眼，低声骂了一句“晦气”，随即想起怀里的玉穗，又窃喜起来。

　　捡到了大便宜的摊主晃着脑袋，悠哉哉的走开，心里盘算着卖了这玉穗能换多少钱，买些好酒好肉，做些新衣，也人模狗样的打扮打扮讨个新娘子。

　　嘿嘿笑着，朦胧的月光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翻滚着靠近了。

　　月上中天。

　　今日的天色出奇的好，方越看着满天的星斗，笑道：“明天想必又是一个大晴日。”

　　“琴川的星空向来是极美的。”百里屠苏说完，心神猛的一动，皱起了眉，“方越，你可知道，琴川这样的天气，有多少天了？”

　　方越回想了会，肯定道：“有那么七八天了吧，天气一直是这么热，风又少，前日还听娘亲在抱怨，说这天气实在难受。”

　　百里屠苏若有所思的伸手掐算了一阵，却没算出什么，他本就不精于卜算之道，只是在天墉城多年，略略有所狩猎，此时仅仅能够察觉有异，却算不出异象为何。

　　恰在此时，琴川城西百里屠苏与陵越白日曾到过的方向，一股强大的妖气猛的爆发出来，搅动出尖锐的鸣叫，狂风呼卷乌云遮挡住了头顶的月光。

　　不过刹那，方家地底旋转起一个巨大的法阵，一个常人不可见的光罩笼在了方家上空。

　　百里屠苏眼神闪了闪，心底一颤，不过转念间，便带上方越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入了那阵黑蒙蒙的妖气之中。

　　刚落地，便见脚下遍地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