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玉]剑魄情缠》暮颜辞

12、魔殿

　　时间流转得总是让人难以挽留，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前，红玉不知所踪。
　　时间退回到那一日.........
　　那时，在紫胤赶到天墉山门处时，就发现事情并非像远处看到的那般危急。
　　而红玉不知道的是，为何当时紫胤不愿意独留她一人在此，去城门援助？
　　——正是因为他彼时已察觉此事颇有几分蹊跷。天墉城灵气充沛，的确常有妖魔暗中环伺。但已近百年来没有过群妖大举进犯的情形了。何况，今天是他要修复红玉双剑的日子，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日？虽然他不敢确定这二者之前有什么联系，但总觉得这股进犯的妖类来得太过邪门。虽然不确定红玉让他回去援助是否另有居心，但是一想到要把失了记忆的她独留于此，便瞬间生出些许不安！退一步讲，掌教和凌越还在，凭二人的能力定能稳得住局。
　　而到了那处，别说涵素，连凌越的身影也未见到。
　　紫胤当时便已心生疑惑——这二人，怎会到现在还不出现？
　　然而他既已来到此处，便怎可弃这些弟子们于不顾？
　　紫胤加入战团后，形势很快倾向于天墉城一方。那些小妖实在是道行浅薄，最厉害的几个，比起陵越也是差了几分。只不过他们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将声势搞得如此之大，弄些电闪雷鸣之术，好似重兵进犯一般。
　　果然，未过多久，那些妖类便已成撤退之势。只见一个看上去像是为首的狼妖长喝一声，其余的的小妖们便像是听到了号令般渐渐不再恋战。
　　这场战斗，妖类死伤大半。紫胤本想擒住那狼妖问个究竟。奈何脑中猛然想起红玉还在溪边等着他。当下对着一旁涵素的弟子陵真喝了句：“擒住狼妖！”，便迅速抽身，御剑而去。
　　果然，待他赶到，红衣剑灵早已不知去向。
　　而另一边，陵真虽然负了些伤，但终是在众师兄弟合力相助之下，将那狼妖生擒。
　　事后，他们在涵素的卧房内找到了毫发无伤却对此是毫不知情的涵素掌教，而陵越，也终于从山下赶了回来。
　　经过几天几夜的审讯，那狼妖终于开了口，从口供中他们得知——原来这伙妖类乃是受人之托，刻意来天墉城挑衅。那派他们来的人，令他们务必弄得声势浩大，将执剑长老引来。待执剑长老一到，他们的任务便基本完成了。
　　据那狼妖所言，原本他们也是不愿意来送死的。毕竟天墉城高人众多，也许等不到执剑长老到来，他们便已经全军覆没。但那主谋之人保证不会让涵素与陵越二人出现在战斗之中，他们这才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涵素的屋外被设了结界。此结界虽然只可维持3个时辰，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其实，凭涵素的能力，并非破不了这结界。只是，这结界阻断了他对外界灵力与声音的感知，加上这个时辰又是他平日静坐修心的时间，又怎么会发现自己屋外被设了结界？
　　而陵越，则是一大早被一封来信支走，说是有故人在山下一处等他。那主谋之人也甚是狡猾，不知用何术切断了陵越与山上弟子们的信息传递，导致陵越并未收到天墉城的危急通知。
　　理顺了整个过程，紫胤终于了解了对方的计谋。
　　无非是声东击西，绑走红玉。如此简单的计策，却因为他们疏于防备，竟让这伙妖类得了手。
　　不，准确的说，是魔。
　　狼妖说，派他们来的那个裹在一袭黑袍里的人，声音雌雄莫辩。但是身上魔气环绕，并非他妖类一族。
　　确实，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天墉城，在修为甚高的掌教屋外无声无息设下结界，阻断紫胤高徒陵越与其师弟们的联系，引走紫胤，并通过不知名手段将红玉绑走.........这样的修为，也不是低等妖物能做得到的。这不但需要较高的法力，还要具备一定的胆识、智谋，更要在时间上把握的分毫不差。
　　紫胤觉得，这一次，他遇到了对手。
　　魔......魔.......这事的主谋是一个魔。会是镜罔吗？不，镜罔就算有这样的脑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法力。何况，他觉得镜罔根本就想不出来这样的计策。
　　那，还会是谁？
　　红玉，会不会也参与了这件事的谋划？还是仅仅被毫不知情的带走了？
　　紫胤想不透。
　　魔......魔界.......难道，红玉会不会，真的被带到了魔界？
　　魔界，那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紫胤感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寒了下来.........

　　魔殿。
　　偌大的宫殿内，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墙壁上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应着屋内的物什，在青石铺成的地砖上投下一片片影影绰绰的斑驳。仅有的两扇窗户被厚重的深紫色帘子严严实实的遮住，将外面的景色与声音牢牢阻隔，透不进一丝的光线。
　　屋子内的摆设简略而又不失品位。靠墙的地方横着一张木雕大床，是用上好的栗木雕刻而成的，床头的花纹古老且别致。床上铺着浅粉色的丝绸制的被子和白玉枕，床顶上明黄色的流苏垂落下来，更添几分雅致。整个床被淡紫色的纱幔遮住，显得神秘而优雅。
　　往外，是一面木雕屏风，屏风上的神兽和飞鸟画的栩栩如生。
　　此外，屋内还有一张黑曜石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不远处另有一顶青石桌和四把同样材质的石料雕刻而成的座椅，桌面上摆放着一套茶具，眼下那壶茶还在冒着缈缈热气。墙角里还有一个木雕书架，上面整齐的罗列着一卷卷竹简，看起来文雅而考究。
　　这时，一只芊芊素手撩开床上的紫色纱幔，一抹嫣红显露出来。她起身后缓缓从屏风后步出，来到青石桌前轻轻端起那杯清茶，感觉触手不烫了便微启红唇，饮下，复又抬袖轻拭唇角。
　　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红玉被一个假扮紫胤的魔骗了来。
　　到了魔界，那魔方才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一张颇为英俊的面容。
　　据他自己所说，他叫石枫，是这魔界的魔将，地位仅次于魔尊和三位魔君，他是镜罔的朋友。
　　红玉问那魔，为何要将她骗到这里。
　　石枫告诉她，他这么做，只是答应了镜罔要将她救出来。如此说法，红玉很难相信。
　　于是石枫安排她在这魔殿里住了下来。
　　红玉不确定她该不该逃，毕竟脱离了紫胤的掌控是件好事，但是镜罔至今未现身。对于这个石枫，红玉不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看他的身份和手段，应该不是一个好对付的魔。既然她现在无处可去，石枫又暂时没有表露出害她之心。那么她索性就遂了他的意先住在这里，找机会探探这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住在魔界的日子，虽然失了自由，却也不算无趣。石枫在派人布置她的房间时，特地给她找来许多武学典籍和上古战法，还有一些关于宝剑的书册，以供红玉打发时间。这屋子里，器具、细软，还有日常所饮的茶水糕点样样精致。平日里也无人来打扰她，只要不出这座魔殿其他的房间和庭院都可以来去自如。甚至还有两个婢女专门侍奉她。当然，也不仅仅是侍奉。更主要的，怕还是监视她吧？
　　一天，两天，三天.........日子一天天过去，石枫好似已将她忘了一般。
　　红玉本想问问镜罔的情况，却压根没不到机会和那人说话。
　　直到十天前，石枫终于来找她谈了一番话。
　　红玉早就猜到，石枫费了这么大的心力将她从天墉城救出来，绝不只是为了帮镜罔一个忙。
　　他那样的身份，怎可能为了镜罔区区一个小魔亲自出马奇袭天墉呢？
　　果然，石枫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那日，石枫来找她，说起了百年前的一些旧事。那是关于石枫自己的，也是关于紫胤的。
　　那个时候，还是在红玉遇到紫胤之前........
　　三百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石枫还不是魔将，只是魔界一个无足轻重的新魔。虽然无权无势，但却活得很快乐，因为他身边有一个值得他一生守护的人。
　　那是一个对他极好的魔，当然，也是一个女子，名唤——珉月。
　　在他的眼里，珉月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女子，也是他决心要相伴永生的爱侣。他们自成魔后，已在这世间相伴相守了百年。
　　珉月长的极美，即使用沉鱼落雁这样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她站在月光里，只会让人感叹她将这月华点缀得更美。任何红花绿叶都衬不上她的美。
　　珉月的眼睛，浓黑中透着淡淡的蓝。像水晶一样牢牢吸引住石枫的目光。
　　一袭红衣，总是勾勒出她的绝代风姿。没有过于华丽的妆容，一只碧绿的玉簪和一对珍珠耳环就足以衬托出她的美。
　　珉月的法力也不弱，虽然算不上绝顶，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欺负了的。在那个时候，石枫的法力和她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珉月对他好，真心对他好。
　　相伴百年，历经世间百态。他们曾携手游历人间，也曾在魔界冷暖相偎。只要他回头，总能看到她在身后温柔的注视着他。
　　浅浅的微笑，恬淡的眼神，没有过多肉麻的情话........却总能让石枫感觉到她的关心，她的爱恋。
　　而石枫对她，亦是如此。
　　他们约定，要相伴永生，不求权势不求地位。只要他们一直健康的相守在一起，便再无奢求。
　　石枫经常拥着珉月，安稳的静静的，期望着他们的未来。
　　然而这一切，都在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天，被彻底的打碎了。
　　红玉问：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石枫似不愿意多谈，只说当他赶到那里时，珉月已经奄奄一息。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持剑而立的道长。蓝衣广袖，鹤发童颜，隐隐带有一股仙神之气。
　　那人面色冷峻，手里的青锋直指珉月，剑身上还沾染着珉月的血。
　　而此时，珉月惯用的一对短刀........一把已经被打落在地，另一把则断成两截.......余下的一半残刃还握在珉月手里。
　　石枫抱起已经气若游丝的珉月，输了些真气，便红着眼提枪冲那道长猛攻过去。
　　一杆银枪，他早已使得炉火纯青，此时又运起魔功心法，连法力带招式都是招招拼命的打法。却仍及不上那仙人的三尺长剑。
　　对方看起来并未尽全力，却在五十招之内破了他的护体罡气，将他击倒在地。
　　石枫栽倒在珉月旁边，一手尽力克制着不断呕出的鲜血，同时一双怒目狠狠瞪着那看上去依旧云淡风轻的仙人。
　　却见那人连袍角都未染上一丝血色。他白眉微锁.......目光在石枫和珉月身上来回扫了扫，便浅浅道出一句——
　　“今日乃是这魔物残害生灵，咎由自取。吾不杀无辜之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蓝白宽袖一甩，雪发微扬，一道银光闪过，这身影已消失在天际。
　　然后，又过了一个时辰，珉月......魂飞魄散。
　　石枫永远记得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输入珉月体内后如泥牛入海，但他依旧没有放弃。
　　但是，紫胤早已打散了她的命魂........哪怕他愿意以命相抵，也没能保住怀中的人。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生命不断的流失........直到最后，连形体也不复存在。
　　如此，他焉能不恨？
　　红玉又问：那你和镜罔是如何认识的？
　　石枫平静的解释道，他和镜罔同为魔身，因为一次偶然而结识。而镜罔答应为他做一件事，所以他便帮她将红玉救了出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三个都与紫胤有仇。而他与镜罔，早已约定联手复仇。
　　“红玉。”他轻唤。
　　“嗯？”红玉看着他清雅俊逸的脸。这人.....虽然是魔，却给人一种很儒雅的感觉。只要是被他注视着，很难不被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所吸引。
　　“加入我们，如何？有了你，我们便又多了一筹胜算。”石枫的脸一如刀刻般坚毅，眉目如画，声音清朗。
　　“你们有什么计策吗？”红玉倒不反对，能有这样法力高强胆识过人的魔将相助，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计策，我和镜罔还在想。过几天我可以让她来这里陪你。”石枫回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青烈魔君还有事情要我去办。”说罢，起身告辞。
　　红玉浅浅一个福身。
　　石枫拱手，深紫色的宽大锦缎衣袍划过一个流云般的弧度，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