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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圈套 ...

  •   张冰体格一般,耐力一般,虽然自认为长相不一般,但在前面快要将他抛下的几个大个子身后,张冰弱得几斤丧失信心。

      一米多高的草丛绊着双腿,速度如何也无法提快。这一片空旷的平原即使有夜色和草丛可以掩盖痕迹,但背后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尾随而来。

      张冰不断地往后瞧。谁都不敢开手电,后面一团漆黑,稀疏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刚才的烟雾信号弹确实招来了一些人,追在背后。张冰弄不懂为什么这么黑的夜,他们还能紧跟着。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紧跟的方法,张冰真的累到胡思乱想,希望能从背后的人那里套取一些方法,这样就不用拉大与郁波他们的距离。

      前面的三个人丝毫没有关注张冰的想法。因此张冰必须拖着近乎脱力的身体奋力地追,哪怕还有一丝力气也要忍着痛追上去。他真的感到害怕,四周全是黑色,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清。张冰靠着微弱的声音辨别前面的走向,还有他们模糊的动作。

      张冰再也不想一个人没入黑暗之中了,就像小时候溺水的感觉。那时候在水底挣扎掐脖子,心跳急速,大脑里满是惶恐的感觉居然和夜晚融合,张冰能清楚感觉到夜像黑水一般从湿漉漉的脚底一直蔓延过大腿,在自己的触感里往上涨,几近胸口,很快便要没过脖子。

      夜晚温度低,身上的汗大量蒸发带走了运动时产生的体温,张冰浑身哆嗦。身后的人要是追上了自己,其实不就是失败了。可是张冰感觉害怕,不仅仅只是想到前途会打折,他害怕那些人会不会有不好的人。即使是初中时给予自己救济的面善叔叔,也有背后龌龊的一面。张冰想活,想真真正正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用看别人脸色,最起码回到家不用受气,不用寄人篱下,不用担心过去被他人揭发。

      只要有一份平凡的生活,可为什么得到这么艰难。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张冰的体力已经到了临界,在承受身体的痛苦时,张冰习惯性地胡思乱想,不断回忆过去的痛苦,即便他在心底不停地呐喊,要求停止。可哪一种痛苦会休止,最多是随着时间蒙尘。伤疤不深的,揭开也只是层皮;伤疤入骨的,每一个举动都会铭心刻骨。

      他突然很想哭,那就哭吧,反正脸上都是汗,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流眼泪。可是眼睛会红,别人肯定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

      在他反复确认自己是否要哭泣的时候,郁波放慢速度,靠近张冰。

      “你还能跑吗。”郁波看着前方说。

      “啊,我,我,我还,能跑。”张冰违心地说:“我没事。”

      他刚说完便后悔。

      郁波认为后面的人估计被甩开了,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事情,想说大家都停下休息。可是没想到张冰战斗力那么强,不过也只是嘴硬。郁波可以看到张冰跑得不断翻白眼。

      这个人看起来身体很瘦弱,怎么这么硬。听他在火车上说的话,郁波感觉这个人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不过他心地似乎有些善良。在张冰帮吴绳舟搭睡觉的窝时,郁波没有睡着,静静地听着。他越来越不懂这个叫张冰的人的性格。

      郁波想到在火车上自己对张冰说的话,做的事,有些愧疚。当时郁波正处于焦躁中,总是无法忘记南野,无论是开心的往事还是痛苦的背叛,郁波都无法抗拒脑海里的翻腾。

      可是不好意思道歉,郁波只能做点小动作。他拿下张冰的背包,无视张冰瞪大的眼睛说:“喏,我的包里没有帐篷,你的比较重,帮你担点。”

      张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腿部的痛感逐渐褪去。大概是过了疲倦期,可张冰觉得那是郁波的功劳。

      有多久没人扶自己一把,太多的人都是看到自己绕道走。

      张冰的心温暖如潮涌。他还没说出感谢,郁波居然又跑到前面去了。张冰后悔刚才没能示弱,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一副假装出来的模样,别人根本看不到真实的自己。可是,假如那副胆小、懦弱的自己被别人看到,肯定还会被伤害。希望越大,失望的时候会很痛。

      黄振涛突然大喊一声,身后一倒说:“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贾相梦催着,但黄振涛的脚死死地压住一片草梗。

      大家身上的军装都被汗浸湿,而且后面没有追兵,贾相梦的牢骚很快没戏了。

      张冰扶着膝盖直喘气,看到郁波的脚靠近,赶忙起身,便接到了郁波递过来的水壶。

      郁波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似乎以为动作便能解释所有的语句。张冰觉得假如有前世,郁波肯定是个情圣,嗓子眼里灌了蜜,把几辈子的动情全部挥霍一空,所以这辈子才被嫉妒的上帝缝上了嘴巴。

      夜很静,月亮出岫。

      张冰被冷气冻得哆嗦。这时他才有心思回忆起刚才没发现的疑点。

      吴绳舟怎么会自毁?他不像那种人,跟他交谈过之后,张冰觉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对他来说绝对是褒义词。吴绳舟的长相挺面善。经过这事,张冰发觉果然人是不能看长相的。就像贾相梦那样的臭家伙,三角眼,看起来绝对是在抗战时期卖国求荣将胡子蓄成人中上一撮的特级汉奸,似乎也不坏。

      假如不是贾相梦,他们肯能早就被活捉了。假如是他,他怎么会将队伍领到安全的方向。

      可是关于吴绳舟的问题张冰还是弄不清楚。月色阴冷,周围一切都沉入归寂。

      吴绳舟难道是累了,不想“战斗”,所以才拉开烟雾信号弹?可是他人呢,既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想必他躺着睡觉,看到我们逃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也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他人在哪。

      张冰回忆起来,当时在贾相梦焦急的叫声中,看到的只有冲天的黄烟。

      冲刚才那伙人迅速追来的速度来看,那批人肯定就在不远的附近,不然怎么行动这么迅速。不然,再远能看到烟雾也没有意义。

      这一切似乎是个局。张冰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吴绳舟可能是怕我们打他,才逃跑的。可是这个看起来合理的解释,张冰觉得还是诡异,毕竟里面有太多自己编造的内容,没有证据。

      还有一种可能。

      张冰咽了咽口水,借着河水,小心翼翼看了看其他三个人。

      这里面有内鬼。

      这个想法着实将他吓了一大跳。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分配队伍到站在起始点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互相都还不怎么认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谁是谁别说名字,就连长相都分不太清。要不是自己白点,张冰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妈生的。

      可是这个想法更为可靠,虽然一样没有证据。但是有了内鬼的假设,一切都可以说得通。

      这个人,连吴绳舟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肯定是一个队伍的。在没有危险的条件下,吴绳舟没有理由“自杀”,即使他知道不远处有人,他完全可以回去通风报信。埋伏的队伍不会太近,不然就不会有吴绳舟作为敢死队队员了。不过吴绳舟曾说过自己被扣了食物,是被威胁才来淘汰他人的。

      不管真假,关于吴绳舟到底是好人还是不要脸的人,暂且不讨论。张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思考。

      吴绳舟为什么不见了,最合理的解释是他被骗了。而骗他的,正是这个内鬼,除了自己之外,面前的三个中的一个:凝视夜空的郁波、四处张望的贾相梦和正在休憩的黄振涛。

      这个连吴绳舟都不知道的内鬼,肯定要先除掉叛变的。于是吴绳舟成为牺牲品。这个内鬼肯定套出了吴绳舟的队伍,知道那是他所属的。而谁才与吴绳舟谈话最多,张冰想了想只有自己,贾相梦次之。

      可是贾相梦完全没有理由是内鬼。因为内鬼怎么会让他们离开,让埋伏队伍落空。

      那个内鬼肯定是在大家都睡下的情况下,才出来与吴绳舟交涉。他肯定是骗吴绳舟去队伍里报告现在的情况,或者是其他原因,这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内鬼肯定用花言巧语将吴绳舟的烟雾信号弹留下来。估计可能是说自己的出问题,万一有任何情况,内鬼可以借这个来警报。

      从这里可以推断出,吴绳舟是真笨,要不然他怎么会人离开,将烟雾信号弹留下。

      借口千千万,但是都没有实在意义。张冰只是觉得这个人太会伪装。在吴绳舟走远后,他便拉开烟雾弹,给埋伏者们提示。他却始终没有想到会有人搅局,这个人就是贾相梦。

      而郁波肯定不是,因为他与吴绳舟接触太少,和自己还是一个帐篷。他出没出去,自己一清二楚。

      那么唯一的嫌疑人只有,黄振涛。

      虽然他一直在睡觉,与吴绳舟的接触为零,可是他是排除完全没有嫌疑人后唯一的存在。毕竟他从未出过帐篷,这还有另一个重大的嫌疑就是吴绳舟也许认识他,只是他不确定,不敢出来。

      想到这一切,张冰不敢盯着黄振涛。虽然他紧闭双眼在睡觉,可谁知道眼皮下的眼珠是不是在迅速地转动。

      张冰挪动僵硬的腿坐到四肢散开的黄振涛旁边说:“你怎么这么困,难道没睡好吗?”

      “光做梦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张冰更觉得内鬼是他。从他们停下来休息到现在也有不少时间了,可是他居然还没有睡着。

      “我怎么觉得我们跑的这条线路并不安全。”张冰看着黄振涛的表情,很失望没有什么变化。

      “那你觉得哪条算安全。”

      张冰大声地说:“回去的方向。”

      他想暗示大家,这个人有嫌疑;他还想让黄振涛显露马脚。可是纸上谈兵,眼高手低,张冰一开口便后悔,自己的能力确实不行,因为他成功将怀疑的地方引导自己的身上。

      贾相梦用手电筒照张冰的脸,射得他睁不开眼睛。

      “你这个人太可疑了。”贾相梦说:“刚才与那个大个子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之后大家可都是进去睡觉了,可就是你吧,与那人俩人谈的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谈恋爱呢。”

      “说吧,是不是你拉的弄得那个烟雾。”贾相梦紧逼而来说:“肯定是内出的鬼主意。瞧瞧,你身上的军徽呢,根本没有。是不是怕什么,所以给藏了起来。”

      张冰一时无力反击,只是与吴绳舟交谈这一件事便将自己置于死地,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证据,而自己的推理都是没有证据的想法,现在说出去只会被当做胡言乱语,增加嫌疑。

      可是不说,张冰觉得没机会了。因为郁波看向自己这边。

      张冰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了出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的脸因为紧张红成一片,这样看起来更像说谎者。

      此时此刻的张冰感觉像偷了钱,然后再老师面前被追问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罪责,但是心口紧张地慌乱着,惶恐着,像心脏病突发的前兆。

      “不是他啦,虽然他说的话不少,可是咱们的帐篷都连在一块,他就是想说什么,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吧。”黄振涛睁开眼,用带渣滓味的口音说:“咱们可不能起内讧,虽然大家都累,可还是不能起内讧。”

      黄振涛的话将一切归于平静。

      张冰还能看到贾相梦的敌意,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他早就将自己认定为嫌疑犯,与他对视只会被当做挑衅。

      对于那个帮他说话的黄振涛,张冰也做不到感谢。

      这个该死的内鬼,真会装老好人。张冰心想。

      没有手表,根本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夜晚太漫长,现在可能才刚刚进入凌晨。大家都开始打哈欠。首个轮到守夜的便是郁波。

      张冰觉得安心,起码可以稍微睡一会,因为从搭帐篷那刻到现在消耗了巨大的体力,自己确实太累了。

      没想到地面那么柔软,背靠着大地,头顶着星辰。张冰深陷于枯黄的草杆间,像面对一面巨大的墙。

      这是一场梦吗。张冰反复想,虽然人生到现在很短暂,虽然有过太多太多的痛苦,可是张冰不想醒。

      他看着夜空,发现郁波从头顶俯身下来,像个巨人般观察蚂蚁。

      张冰吓得连忙坐起身,瞬间靠近郁波的脸,两人脸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空气。张冰却能听到自己内心狂抖的声音。

      张冰连忙撤开身子,装作打喷嚏背对过去。

      “有什么事吗?”张冰佯装镇定。

      “你没睡呀。”

      背后的声音响起来,张冰没有听到后续的声音,感到非常失望。

      “正好,我跟你讨论一件事。”郁波的声音很小,像窃窃私语:“我觉得贾相梦很有问题。”

      “你转过来,我问点事。”

      郁波不由分说地将张冰转了半圈,对于张冰来说像做了一场游乐园难以惊醒的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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