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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星星来的孩子 ...

  •   饼干看起来很好吃,黄桃罐头的糖水比果肉本身好吃。张冰摸到口袋里的一块钱,不知道该买哪一个,要是每个能买一般就好了。

      沉浸在梦中的张冰饿得肚子咕咕叫。

      郁波摇醒他,捂住张冰的嘴。张冰两眼一睁,眼前发黑,饼干和糖水呢。张冰此刻的唯一信念是不能死,花钱买到的饼干还没吃到嘴。他挣扎着,似乎借着这份力量可以逃生。

      “是我,是我。”郁波谨慎小声地在张冰耳边说话,恨不能管住张冰四处乱蹬的腿。

      张冰逐渐停下,意识慢慢苏醒,朦胧中似乎看到郁波“嘘”的动作。

      “外面好像有人。”郁波说,声音挺无奈。

      张冰赶忙摸内裤里的军辉,可不能丢了这块宝,毕竟之后的晋升也许就靠这次活动。

      “你在干什么。”郁波似乎看到张冰在掏□□,觉得看错了。

      “没什么,我想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武器。嘿嘿。”张冰尴尬地解释,冷汗直冒。他撩开帐篷低缝,往外看。

      半米高的枯草丛在黑夜里因月光看得清楚,如果藏进去个人,极密的草根根本露不出半点人影。风冷飕飕的,撩着丛顶。张冰露出一只看,望着寂静的外面,竖起耳朵只听到水声。

      危机感袭来,张冰总觉得夜幕里藏着人,但半晌也没发现任何动静。郁波从他身上跨过,一把撩开拉链。

      “别,别。”张冰慌忙拉住郁波的手,紧张的感觉中多了一丝温热。郁波的手好大,掌心好暖和。可惜郁波很快挣开,大步出去查看。

      张冰回味着,跟了出去。

      除了黄振涛,其他三人都站在野地里。

      贾相梦看了他俩一眼说:“挺机灵的嘛!听到有人了。”

      “不不,我是被弄醒的。”张冰连忙解释,害怕郁波的功劳被分享:“真的有人来吗,这么大的草原人会跑哪去。”

      这么大的草原哪都能跑,你蹬脚的幅度就算是老虎都被吓跑了。郁波叉着腰打哈欠。

      “把他叫起来,我们去搜。”郁波指了指正打鼾的黄振涛。

      张冰刚想问他们怎么判断出来的,便发现往里去的草丛中有被踩弯的草梗。四周除了四个活人外,荒无人烟,太过开阔的视野反而令人有些不寒而栗,总觉得窸窸窣窣骚动着的草丛中会突然站起一群人。

      黄振涛被弄醒后,浑浑噩噩地跑到河边洗了把脸,顿时神经气爽地开始搜查起来。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走入草丛,用逼迫的形式逼迫潜伏者出现踪迹。

      张冰跟在郁波身后,保持两米远的距离,不是害怕,而是为了在郁波被攻击的瞬间可以支援。

      12月的夜还是很冷,加上潜伏着的恐惧感,张冰想跺脚,脚心冷得没温度,却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害怕万一惊扰出一批人。

      他们四个靠得近,朝向不同的方向踱步,逐渐扩大范围。因为男人间天生的排斥感,刚才还没多少干劲的郁波、张冰等人瞬间神经紧绷。

      刚才的断草一定是来袭者干的吗?难道他们不会踩断吗?该不会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忽略了来时自己过来的方向,忘了踩断草的路。不过两个人都同时听到声音,是什么情况,也许会是真的,不过更可能······

      张冰还未想完,右前方的草丛突然窜动,压倒草杆像一支箭般冲过来。郁波赶紧跳掉一边,猛扑过去,一手空。瞬间,各个方向的草丛都开始晃动。

      根本没有风。

      一群人正伺机袭来的影像在张冰的脑海里上映着。

      四人都愣住。刚才冲过来的,早已转了方向,却引来更多的向这边冲来,翻滚的草浪像一波波洪水,虽然只有半米高,不断翻滚的气势与极快的压倒速度令所有人都静止。

      可怕是可怕,不过这么多人为什么总趴在地上,干什么不站起来。张冰见到黄振涛突然跃起身,猛得扑向其中,然后嗷嗷大叫着跑回来。

      弯月在他背后,黄振涛的表情因逆光而发黑,他的动作显得狰狞,像剃秃了的野人。他嗷嗷的叫声吓得张冰和贾相梦也叫着往后跑。只有郁波站在原地。张冰回头看到郁波突然抬脚,一个半米长带尾巴的生物飞在空中,叫了几声,其他冲来的都发出叫声迅速跑开,很快这广阔的平原一片宁静。

      “刚才那是什么?”张冰惊魂未定。

      “老鼠精,好大的老鼠精。”黄振涛还在嚎,整块土地上都是他的声音。张冰连忙捂住他的嘴,虽然已经走远,手里有地图,但难免这声音会传到远方。一旦被其他队伍听到,“危险”肯定是存在的。能在三天内好好保存军辉就已经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张冰可不想与其他队伍发生争斗,男生在没监管的情况下的争执很容易发展成暴力事件。就凭没有监管还能让这群新兵开始野外竞争,那个李赵龙不是个有勇有谋的超人,就是个靠走后门时常烧三把火的傻X。

      “不就是老鼠吗,有必要这么恐惧,吓得我一身汗。这么冷的天,我要是冻出个好歹,你们都要给我陪葬。”贾相梦气鼓鼓地说。

      张冰想说得真好,几句气话让他彻底暴露出本性,大家都会讨厌他,排斥他,将他排挤出去就好了。反正胜利的条件不是保证整个队伍。

      乌龙一场,危机解除之后,所有人都困得连打哈欠。

      叉着腰凝视远方的郁波很迷人。张冰装作系鞋带,不时看看他。要是能勾线稿就好了,那样自己能将郁波的形象描绘在纸上。现在他只能用力地记下这个时候,靠着远方的郁波。草丛没过郁波的膝盖,一脸严肃的表情令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也许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的眉心一直凝结,像一团微型乌云。看着郁波完美的侧脸,张冰愿意做郁波的语言垃圾桶,起码能靠得更近。

      直到这时,能设身处地地为郁波考虑的张冰才意识到,自己暗恋了。

      他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该怎样拉近与郁波的距离。不然自己先说些自己的故事,距离从心开始。可是自己过去的故事都不带彩,说出去别说让别人靠近了,自己都要抑郁了。张冰叹口气,看到郁波脸颊的汗,觉得还是用行动来感化吧。

      张冰取来抹布,一路小跑,在河边涮毛巾。冰凉的河水一旦触碰,手指整个被冻结,似乎一掰就断。张冰忍者痛,洗干净,尽量拧干。现在没有热水,只能用冷水稍微擦擦,那条毛巾被自己擦过,怕郁波嫌弃,张冰重新洗,然后拧到只有湿湿的感觉,这样擦起来不太冷,还很舒服能带走部分热气。

      波动着的河水揉碎倾斜下来的月光。张冰看不清倒影中的自己,像想到一件旧事般,想万一郁波是个直男呢。这种可能性太高,张冰并不觉得惊讶,类似这样令人失望的事情太多了,不是第一次了。这又不能怎样,反正自己喜欢他又没人知道,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即便很喜欢,像小时候一直深记的那种感觉又怎样,反正一切都会随时间流走,包括自己。大不了两年后退伍,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只是心像被倒入冰水,扎得张冰必须站起身,又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让他知道。张冰想自己还真是悲哀,为什么会是个同性恋。即使接受得再容易,隐瞒的苦还是要一直独自咽。掰弯直男这种事情太自私了,张冰绝不会这么做。

      唉,还没告白就将近失恋。

      张冰待心口缓和,直起身,居然看到河中央,那棵苍劲松树下有株无名花。他踩着石头过河,不采,只是兴起看看。

      苍劲的松树万年青,密密麻麻的松针里藏着眼睛注视着正松土的张冰。

      郁波出了点汗,觉得有些冷,很快便钻进帐篷里,躺下后闭上眼,却没有睡着。他一直听着声响,疑惑张冰怎么还没进来。他很快便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不是出于对张冰的信任,而是咒骂自己为何要的担心一个陌生人。眼睛一片黑,全身感官却聚焦在耳朵上。

      直到帐篷被人打开,钻进来一人。单手卧躺的郁波仍不安心睡觉,等了一会儿才说:“你睡着了吗,把帐篷拉链拉。“

      背后的人没应他,这让郁波有些不爽。他决定赶快睡觉。

      ”我们俩结盟怎么样,那两个已经被我干掉了。“

      因为是很熟悉的声音,所以没能令背对着的郁波吓到。听到声音,便知道是贾相梦。郁波不想理会,虽然能感觉到贾相梦这人不算光明磊落,但眼下的情况还是出人意料。假如真的将张冰和黄振涛淘汰了,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与自己没关。就算背后被偷袭,郁波也没有危机感,拿不出一丝一毫的干劲。

      见郁波没说话,贾相梦变换语气说:“他们两个太弱,容易拖后腿。反正最终没说要整个小组活下来才算赢。不如淘汰他们两个,最终咱俩活下来,不就显得咱俩的生存能力高嘛,以后下连队肯定能分到好的队伍。”

      贾相梦观察郁波多日,发现这人根本不愿意坐在地上吃东西,感觉像有洁癖,但他出奇地冷漠,跟他说话基本上只是几个字,即便获得一整句话,居然能让人感到兴奋。这人的气质也非常出众,走路时背一直挺直,即使大家都因疲倦而放缓脚步,脸上都是难受的表情,这人却依旧一副扑克脸,走路节奏明显说明这人也累了。但他的被依然挺直。

      这些印象给贾相梦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家里肯定有钱、有势。所以贾相梦总想多说点话看看是不是能抱上大腿。

      没料到半晌才得到郁波一句完整的话:“你把我也淘汰了吧,反正那两人已经被淘汰了,这样你一人多威武。”

      郁波一句不带感情的话给贾相梦听出了不少意思。他冷汗直冒,赶忙解释:“没有,没有,他们两个都在外面,活得好好的。我只是测测咱们是否团结,你通过了,他俩也通过。我就害怕咱们这队伍出现叛徒,那不就成了现实版的潜伏了吗。”

      本来不想相信贾相梦嘴里的话,但听到隔壁帐篷里安稳的呼噜声,郁波觉得贾相梦这人肯定不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胆小鬼,一定要靠别人的肯定才干下决心行动。不过这人算会撒谎,不然自己怎么以为张冰已经被淘汰了。

      似乎知道张冰没被淘汰的消息,令郁波的干劲恢复了毫安。

      郁波沉默的背没给身后的人放弃的想法,这个多了一层厚脸皮属性的人还是自嗨,开始讲笑话,似乎想缓解刚才尴尬的场面:“你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有两个士兵似乎是一起来的。一个炫耀自己受到的情书很多,不难想,那小子长得好看。另一位就长得就那样,觉得不爽,炫耀说自己也收过一封信,还从包里拿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他声情并茂地念出来,好肉麻,居然把长得好看的感动哭了。那个哭了的拉着另一个去厕所讲悄悄话。我觉得肯定有鬼,就跟过去听,居然听到信是长得好看的写的。谁知道不好那人气得跑了出来,只要他同学再跟他说明显得不到说话,他就会捏拳头要揍他。”

      没等郁波反应,贾相梦哈哈大笑:“你想,被同性恋告白多恶心,想想都觉得浑身起皮疹。”

      本来想引郁波发笑,结果气氛愈加沉闷。假如拳头能让背后夸夸而谈的人滚出去,郁波觉得自己肯定会把他打到头破血流,不过那样太费事。对于这种人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不理会,看看这人是否真有当脱口秀主持人的天赋,假如他能一直说个不停,只能证明这人没眼色。

      沉默一阵,贾相梦居然又开口。他说:“咱们这些新兵可都是刚好20出头的血气青年,回头这要是打架手重了,难道不会出人命。万一谁看谁不顺眼,一掐脖子,往别处一扔,谁知道是谁干的。所以,咱们要团结,而且要跟强的人团结。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活命,你想上有老还没个小的,要这么走了能不遗憾吗。”

      在贾相梦说话期间,郁波感到隐隐的不安,倒不是因为话里有话,觉得张冰出去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没点动静。

      他刚想问贾相梦有没有见到,话还未说出口,帐篷外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郁波连忙坐起身,推开一旁的贾相梦跑了出来。循着刚才的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张冰正被一个绿军装新兵用双腿夹住,捂住嘴,而那个新兵长着嘴嗷嗷大叫。本来郁波还很慌张地跑,估摸着可能那个新兵可能正被咬,便略微松懈。随后,贾相梦也跟着出来。

      树下面扭着的新兵一看到帮手出来了,锤了张冰两拳,挣脱后想跑,被张冰死死抱住大腿。

      “我的爷爷呦,你都咬了我,就放了我好吗。”新兵拖着张冰硬是走了两米。谁知张冰看到郁波后,希望成倍地增长,更何况他正跑来。

      当然不能让你跑了。你刚才还打了我几拳,光咬你,我怎么能回本,起码要把你的军辉弄到手。张冰心说:给郁波是一件挺美的事。

      从张冰的角度,他看到郁波摔倒,准确来说是被趔趄的贾相梦弄到的,两人叠在一起。从张冰的角度,贾相梦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很明显他跌倒是故意的。谁会自己倾斜45°后有预谋般地伸开手臂,推到别人。在张冰愣神的一会儿,偷袭的新兵一下子逃开了,跐溜一下窜上了树。

      张冰没那人壮,没那么高,但他很拼,忍耐力高强。他觉得忍是件有意义且不费力的事,这不,他叉着腰站在树下,看着偷袭者抱住的蠢样。

      他想不明白,所以问道:“你干嘛不逃。”

      “这么大的平原,我就是跑,你们难道不会追吗?”

      “可你这就么趴在树上,我们组在这里等着,难道你就能逃了吗。”张冰觉得四肢发达的人的死法可能就是故作聪明。

      见那人不吱声,张冰同样沉默了,因为郁波来了。他有点紧张,像将去献供的臣民。

      似乎见到树下围的人越来越多,爬树新兵说话:“你们赶快离开吧。我们几个队伍结盟了,我是看你们可怜,才来单挑的,你们这些人不要几个人都上来,不要当懦夫。”

      “单挑,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不选择我们比较强的,偏偏选了个最弱的。你下来,让你爷爷我教训你祖训。”贾相梦扶着树干,说大话。

      要是真下来了,谁叫谁爷爷还不一定。张冰冲着贾相梦的背影使劲翻白眼。

      这一切被郁波默默地看在眼底,突然发觉自己在笑,只是看不到嘴角微笑的弧度有多少。即便有,弯的弧度也只是一点点,郁波认为自己只是心情稍微放松。

      张冰觉得僵持着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他看到郁波困得连打哈欠,装老成朝树上的人问话:“兄弟,请问您贵姓。”

      “免贵,我姓吴。”密密麻麻的松针里传来厚实的声音。

      难道一个人从里到外都要符合自身形象吗,怪不得他能承受松针扎,皮厚嘛。张冰接着问:“那您的名呢。”

      没等张冰的问题得到回答,贾相梦走上前说:“的博得波个屁,让他麻利地滚下来。”,朝树干猛踢一脚。

      树上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居然在树上啊啊大叫,彻底破坏了张冰心中对东北人的印象,虽然姓吴的没有山东口音。

      “我脑袋被驴踢了,来当兵,我不就是想当个有身份的人嘛,干嘛都要逼我。”

      张冰在树下不仅被撒了一脸的松针,还似乎碰到一滴冰凉的液体。他突然泛起同情心,再加上总想找贾相梦的茬,一把推开他的腿,可惜没多用些力气把他推进河里。

      “你他妈想干什么。”贾相梦似乎没料想到张冰居然有反抗的勇气。

      实际上,张冰此刻却是有些胆怯,但他觉得不能总让一个强壮的男人抱着树哭哭啼啼的,形象尽毁,这让他以后的人生如何面对自己。

      “我妈还是他妈,到底是谁吗,说清楚。”张冰捏紧手心里的土,准备应战。

      “麻痹,你到底是哪头的。”贾相梦气急败坏,张冰假装应对有余,能借着月光看到贾相梦奔出的口水划出银色的轨迹。

      “反正跟你不是一头。”

      话噎住贾相梦。张冰看到他的眼睛在转悠,肯定在想什么主意,估计是自己的军徽,无所谓,反正没人会去掏自己的□□。张冰在心底嘲笑道,一个人最愚蠢的事情是让自己的恶性暴漏在脸上,恶人也要有自己的修养。

      贾相梦突然笑了起来,他拍着手靠近,拍拍张冰的肩膀说:“咱们可都是一队的,哪能成敌对关系,一盘散沙有个屁用。可这树上的不是咱队的,你想他刚才不是要抢你的军徽嘛,对咱来讲,他不是个好人。怎样,把他的弄到手。”

      你也不是好人。张冰心想,觉得得意,发觉自己有极强的伪装本领,即使对一个人万般厌恶,也不会发泄到脸上,这可是在青春时期保护自己的极强伪装,虽然没什么用,换不来一块馒头。

      “我说过了,我跟你不是一头的,别把你的脏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满手都是土,你愿意我往你身上擦不。”张冰感觉说出心里话很爽,于是口无遮拦:“我的军徽你是不是也想抢,来抢呀。”

      张冰的话像剪刀般,让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被剖开暴露于空气中。

      贾相梦彻底无话可说,虽然脸皮厚,但都是为了圆谎。

      郁波本来就不想说什么,冷眼看着,打了个响亮的哈欠。他走到树下,对上面的人说:“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不会主动撕他人的军徽,除非别人过来侵犯。我们都想熬过三天,愿意假如就下来,不然就赶快滚蛋。”

      郁波的声音和话语有极强领袖感,所有人都默默地听着,包括贾相梦。假如在古代,张冰觉得自己都能给他跪下来。

      等到人散开,姓吴的人不肯下来。张冰在下面等得焦急,拍拍树,希望那人赶快下来能给自己一个赞美。

      “你怎么还不走。”姓吴的朝下喊:“再不走,我就吐口水了。”

      居然救了一个弱智,张冰气得很想用手砍断树干。

      “喂,是我救的你。我难道是天煞孤星,怎么被我救过的怎么都没有良心。”

      “你就过我吗,你刚刚明明咬了我。”

      “你还打了我呢。”

      “你,你到底多少岁。”张冰觉得这人估计家里有关系,所以才能低年龄托关系进入军营。

      “18岁。”

      一句话破灭了张冰的幻想。他是坚决认为找富人攀关系是不对的,假如能从富人身上捞点什么有利的东西,不对就不对吧。他还以为姓吴的家境不错呢。反正从抱有幻想的一开始就该清楚地明白,家境好的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军营。

      “你下来吧,刚才我们队长不是说了嘛,你可以加入我们队伍。我们是战友了,不用心存芥蒂。”

      张冰叹口气,准备回去,刚走几步,便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和一重物撞击地面的震动。

      那人满头大汗,哼哧哼哧喘气。在上一轮较量中,张冰只顾挣扎和咬人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人的身高,站起来居然像个小山,几乎遮住了张冰全部的视野。

      “你抱那么久的大树,累了吧,去休息吧。你的背包呢,我帮你搭帐篷。”张冰递出毛巾。

      “我的包被扣着,他们说不抓到一个人没有饭吃,没有饭吃就只能拉信号弹。”

      张冰觉得同情他是对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姓吴的低着头,失落地看着流水。

      “不会呀,我曾经还在春节时抱怨庆典的烟花,怎能那么浪费老百姓的钱,太可恶了。于是,我还打了110报警。”张冰解释着。

      “结果呢?”

      “没什么结果,只是觉得感慨,为什么自己没钱让别人去浪费。”张冰站起身,往河面扔石子,砸碎一水的月色。

      “我叫张冰,刚才那个大个叫郁波,虽然没你高,但是长得很帅。另一个,你不用知道,离他远点就好了。”张冰突然躲了几米叫着:“你刚才说包被扣着,你该不会是派来的卧底吧。”

      那个大个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别赶我走,别赶我去当卧底了,太累了,吃不好睡不着的。求求你,我力气大,虽然脑袋不太好使,只要有命令我肯定出得了力。”

      即便那人坐在地上,庞大结实的身躯还是有强烈的压迫感。但张冰并未感到危险,其实从刚才只有两人搏斗的时候,就已经发觉这人脑子不转弯。当张冰咬住捆着自己的胳膊时,他居然只是在嚎,都忘了挣脱,而且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根本没用力,以他的体格把自己打得胳膊脱臼也是正常的。那个人根本不敢下很手,还不如自己咬得很。

      张冰过意不去,指着整齐的咬痕说:“对不起,不疼吧。”为了缓解尴尬,张冰赶忙询问他的姓名。

      “我叫吴绳舟,从农村来的。”

      无绳,张冰默念他的名字,觉得与吴绳舟很亲近。张冰突然想更多地了解他,其实是想向吴绳舟聊些自己的故事,他总希望能找到一个可靠的人,不说依附,至少能让自己倒一些心里的苦水,然后能够大胆地哭出声。张冰觉得那样自己也许会好受一点。不过,张冰必须知道这个吴绳舟是不是合适的对象。

      “你为什么想当兵,来到这里有什么梦想吗?”张冰想起电视上的一档真人秀。

      吴绳舟挠了挠圆板寸:“哎,都是让俺家里人逼的。俺实在不习惯普通话,说一两句还好,可说多了总觉得憋屈得慌。俺没什么文化,不受俺爸待见。虽然俺傻,但俺不像村里面的毛蛋那样是个憨货,也会看眼色。村里面的人也排挤俺,本来就不受待见,长得也挺吓人的。俺想出人头地,俺想让那些龟孙子们后悔。所以来了,不过哎!”

      他深深叹口气。张冰从他的话里分析这个人,不明白还有父母瞧不上自己的孩子。他觉得这人肯定在掩盖什么。

      “你肯定还有目的。”张冰直视他的眼睛说。

      吴绳舟仿佛几天没洗澡,在张冰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挠痒。他害羞地低头说:“俺还想娶隔壁村的李玉兰。”

      张冰彻底无语。他觉得挺失望,这个人不适合当个合格的听众。因为他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不停地讲述“李玉兰”的魅力。可是张冰又是个再困再累,也不好意思直接表露出来的人,即便是哈欠,也要塞进胸腔当做饱嗝打出来。

      “那你有没有告白。”张冰实在太困,觉得他肯定被甩过,想暴力地剪断话题。

      吴绳舟沉默了,半响才说:“家里不肯给出彩礼。”

      “为什么?”张冰擦擦眼角困出的泪水。

      这个动作被吴绳舟看到。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抓着一把灰土,像揪着拉不住的绳索。他面对黄土,每一口气都吹得灰尘四处散播。

      “怎么了,怎么了。”张冰连忙拉起他。

      “大哥,这么多年都没人同情我。大哥,谢谢你。如果你能看得起俺,可能听俺几句心里话。这些年一直憋在这儿,”吴绳舟指了指心口说:“硌得生疼。”

      张冰缄默着。他坐在一旁说:“你说吧,我听着。”

      吴绳舟边哭边说,他说自己绝不是私生子。语气不肯定,虚着。他说母亲曾和别人睡了,被父亲抓过。当时父亲去了外地打工,临走前和母亲睡过,为了拿身份证回来。谁知前脚走母亲后脚就干出了那么一桩丑闻。父亲拖着母亲房钱房后地打,那个小三早跑没影。后来母亲怀孕了,但父亲不肯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总担心万一打掉的是自己的,怎么办,以后要是母亲不能生了怎么办。于是吴绳舟便这样被生了下来。但是父亲的疑心却没有消停,无论周围邻居如何夸赞自己与父亲的长相多么相符,还是会有各种悄悄话传到父亲耳中。被打都是小事,最难受的是父亲连看都不看他,视他不存在。

      吴绳舟所谓的床只是哥哥房间里的一块布,夏天还好,冬天则多亏了壮实的身体。他爸爸曾想过做亲子鉴定,但是花钱太多,所以放弃了。

      他想做个有骨气的人,所以来当兵。

      张冰听着,看着水流潺潺的波纹,觉得他们体格虽然差距很多,但是心很近,如果互相拆去伪装,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只不过张冰不信任朋友。他想虽然两人很像,但是自己还是聪明的。

      “你怎么那么清楚你爸的事,连他想做签字鉴定都知道。”张冰问出疑点。

      吴绳舟挠挠头说:“俺是听万奶奶说的。她是个好人,经常给我涂药膏。”

      张冰笑着说:“那句‘做个有骨气的人’肯定也是她教你的吧。”

      “不,是俺爸教的。”吴绳舟擦擦眼泪说:“当时他喝醉了,还对俺笑了。”

      无论说再多,张冰自知没能力帮助吴绳舟摆脱痛苦的过去,谁都一样,伤疤总会阵阵疼。张冰拍拍他的肩膀,义愤填膺地说:“你爸爸也太过分了,睡在一起就会生孩子。谁说的。”

      只见吴绳舟瞪大了眼睛说:“你难道不知道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不是星星从天空中坠落后,从自己后院里捡来的吗。我妈妈常说我是星星的孩子,说我是从启明星来的,对就是那颗最亮的。”张冰指着黑蓝的天空,没找到便随手一指:“你是来自哪颗。”

      “俺还以为大哥你多聪明呢。”吴绳舟捂着嘴嗤嗤地笑,赶忙吐了几口唾沫:“吃一嘴灰。”

      “你才是真傻。”张冰报复地说。

      他想妈妈了,想起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环在妈妈的臂弯里,听完一本《海的女儿》童话读本。等待妈妈拉上粉蓝色的纱窗后,张冰躺在柔软的床垫里问妈妈:“海的女儿变成泡泡泡后呢?”

      妈妈轻轻亲吻他的额头,感觉像触动了按钮,全身感觉到安全。

      “海的女儿变成泡沫后,就飞呀飞,飞到天空上,然后变成一颗明亮的星星。”

      张冰突然兴奋起来,问妈妈:“是不是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是不是?”撒娇的语气希望妈妈最大的肯定。

      妈妈笑着点头,刮了张冰的鼻子,将他重新安置回被窝说:“是的,就是你来的那颗星星,你和海的女儿一样都来自那颗星星上一片蔚蓝的大海,有一群海豚和贝壳做朋友。你和海的女儿一样都有颗美丽的心灵,是我和你爸爸的宝贝。”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海的女儿,我跟她很久没见面,我都忘掉她的样子了。”

      妈妈似乎有些生气:“你每天进入睡眠都会见到她,不过你要是哪天表现不好,海的女儿肯定不会见你。所以现在立刻睡觉。”

      此时此刻,妈妈爸爸会在那颗星星上,希望他们能在一颗星星上作伴,那以后自己去找他们不用跋山涉水两次。再次相遇,肯定永远都不会分开。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来,张冰连忙擦掉,用刺骨的河水装作洗脸。

      张冰唤着吴绳舟去睡觉,帮他用高杆野草搭了个帐篷,拿出自己的被子,这样晚上不太冷。吴绳舟握着他的手感激地说:“俺来当兵真的太后悔了,这是俺最近最开心的事。”

      张冰有同感,原本以为自己很牛,但全身上下只有牙能派上用场。

      他钻进帐篷,小心翼翼地躺下。

      “不冷吗。”磁性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来。

      “你还没睡着。”张冰几乎窒息,一动不动。

      “我睡着了,你刚才拿走被子时,我又醒了。”

      “真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赶快睡吧,明天肯定还要走很多路。”

      张冰刚躺下,便被盖了温暖的棉被。他觉得受宠若惊地说:“我,我不用,我不冷的。”

      “别说话,睡觉。”

      帐篷又黑又安静。张冰睁开眼看不见手指,却感觉久违的安全感。他闭上眼,想吸收被子里不用劳动便得来的温暖,很珍贵的感觉。他看着郁波的后背,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努力回忆起白天记忆力那厚实的臂膀。

      如果有一天能让自己免费靠近,那该有多美,多甜。

      还没睡够,张冰便被贾相梦吵醒。

      “我就说那个孙子不是好人,你们还不信,你瞧。”

      张冰出了帐篷看到一溜黄烟窜上天空。是烟雾信号弹。谁的呢?不难发现草屋里没有吴绳舟。

      “谁搭的?”贾相梦指责着。

      “我。”张冰本想将责任推给没影的吴绳舟,不过自己确实做了,即使对吴绳舟的背叛心有怒气,但还是不能做出什么违心的事情。

      贾相梦将张冰一下子推倒,压塌了草帐篷,骂了几句脏话,连忙哄着郁波赶紧逃。他说吴绳舟肯定觉得打不过决定发出信号。

      张冰垂头丧气地收拾帐篷,被贾相梦一把抓紧领口。

      “还收拾,再不赶紧跑路,我们就全灭了。”

      张冰看着正观察远方的郁波,以为他能给自己什么帮助。郁波回头看到张冰的眼神,没有理睬,进入帐篷拿出两人的包,一个背起来,另一个砸出去,落在贾相梦身上。

      贾相梦才不得不松手。张冰赶忙拾起背包拍拍上面的灰,像个尾巴般带着罪恶感跟在其他三人后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星星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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