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之凤》》苏氏贱贱

6、（6）

　　未央城。

　　人群熙攘的街市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伴随着一阵马的嘶鸣，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跨着一匹枣红马，出现在这摩肩接踵的集市上。虽然此刻街上人头攒动，但这少年却好像熟视无睹一样，策马不管不顾地朝前飞驰。
　　“啊！我的菜……”
　　“哎，我的铺子……”
　　少年置若罔闻，直到撞上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哎呦，我的肚子……”
　　那妇人被撞倒在地，又惊又怕，一时间竟感到腹中绞痛难忍。
　　“贱妇。”
　　少年瞪她一眼，拉转缰绳直接从妇人身上越过，马尾重重地扫在妇人脸上。有人看不过，在前面拦住了他：“喂！你怎么骑的马啊，撞了人还不负责！“
　　少年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盯住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你可知本爷是谁，敢拦本爷的路？本爷几天不来这市上转转，就有人敢对本爷指手画脚起来了。”
　　旁边有人拉了拉那个为众出头的人，小声告诉道：“这位是乜家的少爷乜驭酒，人称‘未央九爷’，惹不起的。”
　　可这个新到未央城的人又怎么知道乜家的权势，他昂起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不管你是九爷还是几爷，你在集市上骑马，毁了人家的铺子还撞了人，就是犯了法，我要送你去县衙！”
　　“啊？——哈哈哈……”
　　乜驭酒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这城里还有这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帽。笑够了，他眯起眼，狭长的凤眼宛如刀子一般射向那人。
　　他说道，“你也不问问这未央城的街市，如果不是本爷同意，谁能在这里摆摊？敢挡本爷路的人，你是第一个哦。那本爷就陪你好好玩玩可好。”
　　话音未落，乜驭酒手一扬，扯下一旁店铺挂在外面的一根绳子，朝那人掷去。细绳像蛇一样，缠住了那人手腕，乜驭酒将绳子系在马尾上，把那人拖在马后继续骑。
　　“啊啊！！救命！”
　　可这未央城里谁都知道，最不能惹且惹不起的就是乜家，连宫廷的人都要给乜家三分面子，更何况平民百姓人家。所以，任凭他如何惨叫救命，也没有人敢出手相救。

　　但是，从百米之外射出来的一支箭，彻底扭转了局势。

　　那箭飞来的速度之快、力道之足，在射断了那根小指粗细的绳子后，便直接射在了那少年的束发冠上。

　　“谁？好大的胆子！”
　　乜驭酒取下束发冠，拔下箭。只要再往下几寸，被一箭洞穿的就不是这束发冠了。
　　“在下，凤城空。”
　　乜驭酒循声望去，本来略带轻蔑的瞥视在看到来人后，变成了久久的凝视。他看到了，他乜驭酒这一生的魔障与这一世的牵挂。

　　她说，她叫凤城空。

　　乜驭酒注视着逐渐走近的这个冰色身影。虽然戴着一张凤形面具遮去了上半张脸，但还是能从露出的部分判断出是个美人无疑，有着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吸引力。
　　真的是……举世无双。

　　没来由的，他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行。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手……
　　就像是在与另一个时空的齿轮对上了号，就这么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地嵌进去，合拍的感觉让他再也无法退出。
　　“爷，她可是救了挡您道的人啊！”乜家的一个打手出声提醒道。
　　乜驭酒猛地回神。手停在距离凤城空的脸只有一寸的地方。
　　一刹那的停顿和犹豫，本来近在咫尺的那个女子已经不着痕迹地退出了自己手所触及之地。乜驭酒没来由地懊恼，狠狠地瞪了那个下人一眼，吓得后者忙识相地闪身离开。
　　“本爷是乜家嫡子乜驭酒，人称‘未央九爷’。”乜驭酒一脸不恭，不在意地两只手夹住那支射穿他束发冠的箭，确认道，“你就是射箭的人？”
　　凤城空了然地点点头。
　　乜驭酒看着眼前这个一袭冰色长衣翩跹，身形单薄瘦削的女子，蓦地一阵莫名的心疼。慌忙掩下情绪，他眯起眼，说道：“跟本爷作对的人，通常都会死的很惨。”
　　“我知道。可你犯了法，必须去县衙。”凤城空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
　　天下竟有如此孤风傲骨的女人，当真是有趣的女子。
　　乜驭酒想着，用手理了理额前乱发，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法？这未央城的法，就是我九爷。我乜家，就是县衙。怎么，难不成，你想把本爷送回家啊？”
　　语气中轻薄尽显，但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突然一扬鞭，烈马应声扬起前蹄，朝凤城空胸口踩去！

　　“小心！——”

　　从人群中闪出一个少年，箭步越到凤城空身边，挡在她前面，马蹄毫不留情地踏在那人背上。那少年抱起凤城空，就势一滚，避开了马的第二次踩踏。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以至于凤城空想要施展武功的空隙都没有。一片慌乱中，凤城空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压在自己身上、替自己受了马蹄一踩的人，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但还是死死护着自己。
　　心好像被重重地捶了一下。
　　凤城空的眼里转过千百种复杂的情绪，还是她的侍女绛如率先回过神来，朝周围呼喊：“来人呐！有人被马踩伤了！”

　　看着众人把那保护自己的少年送去客栈，并去请郎中来治伤后，凤城空面对那个现在依旧是一副不关己事，甚至面带笑意的乜家公子，眼眸中流露出的冰冷和肃气是她自己也不曾想到的。
　　“你的马，踩伤了人。”
　　凤城空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那是他活该！”
　　乜驭酒毫不关心地扬起头，凤城空看着他，冰冷的声音恍若来自天际：“我会让你为这件事负责到底。”
　　许是因为了这句狠话，看着被淹没在人群中的那个纤细的背影，乜驭酒一向嬉笑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无奈。他动了动唇，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道歉？这怎么会是他未央九爷所会做出来的事情！
　　乜驭酒的心腹，一个扮成男装的女子——璃珞，看到自家爷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免叹了口气：“爷，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是啊，凤城空，你不是要我为此负责吗，这样也不是不好啊。
　　至少，我又能见到你了。

　　不过，生性高傲的乜驭酒自是不会承认，“我才不要见到这女人第二次，烦死了。”璃珞一脸尴尬，爷死不承认呢。但后者并未注意她古怪的神色，乜驭酒骑在马上，心里反复念着那个令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的名字。

　　凤城空，是你先惹上我的。

　　然后他又不免想到那个半路杀出来救了她的“程咬金”，想到那个人抱住凤城空的那一幕，乜驭酒暗暗攥紧了拳头。他乜驭酒钟情的女人，绝对不许旁人夺走，绝对不许！

　　凤城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然而，当他后来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懊悔自己当初遇见凤城空的时候，为什么不温柔一点，为什么要那么霸道那么固执，只会用一些孩子气的方法和傻到极点的手段来爱她。以至于到最后，是他自己亲手将她推向旁人。
　　他后来常常会想。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我遇见的人是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