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无丽人·襄王府》流年思

12、第十二章 月色屋疏影徘徊 试问客从何处来

　　“你是谁人？”
　　碧琼有些惊惧的抬起眼帘来，只对上一双似乎微微有些熟悉的眼眸。眼角锋利如刀刻，眉梢斜飞入鬓。
　　“我......”碧琼不由得哆嗦起来，语无伦次地四处环顾，想要避开他的目光。月破出重云，将屋影照得越发明晰，她也看不清眼前物事，却也不禁暗叹一句“吾命休矣”，心下惨然，心道这一回怕是要折在这里了，少说也是要挨顿板子的事了。她无力地捂上脸颊垂下头，在此时还有些侥幸的希望披散的长发能挡住自己的容貌。甚而不敢抬头看一眼眼前那一袭紫袍的主人。
　　“是你？”
　　声音中似乎透出了些许讶异，也有些略略松了一口气的意味，碧琼一怔，又感到桎梏中破开了一线生机，这人似乎是认识她，那么约摸结局便不会那么凄惨？她也顾不得生疑，只想说几句话是否可以通融一下，也免了一番杖责之苦。
　　她狠了狠心，硬着头皮抬头看向那人，身体却又重新僵硬。
　　若她不曾记错，这人似乎是一个月前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万岁爷。她不禁在心中大放悲声，如今就是天神下凡，也是救不得她性命了！
　　缄默仅仅持续了一会，对于碧琼来说，横竖皆是死，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想来这万岁爷虽是狠主儿，也不至于几句回寰的话也听不进去罢？碧琼“悍不畏死”的抬起头来，轻声道：“民女董鄂氏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临见她如初见时那般决绝倔强地扬着头，便确认了八成是她了。他与秀女们皆只有一面之缘，也并不走心，但她眼角那粒血沫般的泪痣，他还是有一个大致印象的，当时也特意留意了她，却没想到她仅仅出身于一个甲喇章京家，实在不足为道。然而那日她梳着旗头，规规整整的站在一众秀女当中，也没有给他留下多深的印象。猛然间在此处看见她孤零零一个人，披散着长发，衣裳泥垢纵横，狼狈不堪，不知为何心里微微动了动。
　　她大约也吓得傻了，忘了行礼也忘了跪下，一副“我自岿然不动”视死如归的模样，倒令他感到啼笑皆非。
　　“朕倒确是好奇得很，你是如何从储秀宫跑到此处来的？跑了这么远，前锋营居然也不曾发现你。”福临道。碧琼也不知自己是从何处借来的胆子，答道：“回......万岁爷，民女因不曾到过皇宫内苑，心中好奇......这才跑了出来。”
　　“嗯。”福临目光扫动，打量着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爬树翻墙必是极仓促的。”
　　碧琼大骇，不由得惊疑他是否看见了这全部过程。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就实招了，低下头道：“万岁爷说的是极。”
　　“是极？你当皇宫是你家不成？”
　　听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沉重起来，碧琼恐惧至极，几乎要吓死过去。她实在再无勇气去瞧他一眼了，颓然垂下了头，脸色也灰败了下来。
　　若是让嬷嬷逮住，或许充其量也就是挨顿板子的事。但一旦遇上了万岁爷，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她或许会被当成刺客，毕竟白莲教或者大顺朝想要出个女刺客，也并不是没有先例。万岁爷看起来丝毫不面善，年纪轻轻做了皇帝，多少也还是该有些手腕才能服众的。碧琼脑中有个声音在不住的喊叫让她跪下磕头求饶，但似乎又另外有个声音对她说下跪磕头求饶什么都没用，她脑中一片混乱，毫无头绪，站在原地发怔。
　　但或许正是这种缄默让人实在做不出什么来，碧琼站了一会，却诧异的发现相安无事。
　　什么东西被抛了过来，还带有些许温度，与一股子有些刺鼻的奇异香料味。她一惊，那东西已经狠狠地从她的头顶罩了下来，不偏不倚的遮蔽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