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浮云笑生死》萧楚恪

4、墨觞

　　丹青山下的客栈里，柳枝儿仍旧对绝世城白天和夜晚鲜明的变化心有余悸。
　　她欲言又止，抱着双膝坐在床的深处。
　　“不舒服吗？”他坐到她的身边，关切道。
　　柳枝儿抿了抿嘴唇，“山顶的绝世城在夜晚会变成一座鬼城，那这丹青山脚下的城镇，会不会原本也是不存在的？我们白天所看到的，其实都是假象来着？”她有些畏惧的缩着肩膀，动也不敢动很动，好像生怕自己只要动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会蜕变成结了蛛网的枯木残垣。
　　他安慰她，“你不要多想，丹青山不过是世间寻常的一座山，只不过绝世城是有些不寻常的存在。我也是突然有一天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寻常的存在，就如同客观存在了的现实一样，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我们寻常人，还不习惯接受他们罢了。”
　　柳枝儿抓住了他的手臂，越握越紧，如临生死，仿佛她的手只要撒开，眼前的人就会不复存在。她的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溢出了泪光。她盯着他的脸，穿透一般的盯着，她多想豁开那层皮只看到内里的灵魂，可是她不能。所以无可奈何的委曲求全，是多么令人难耐的沟壑。这世间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是不得不去承受的。
　　她别过头去，手却仍旧紧紧握着他的胳膊，哽咽着，嘴里，却喊的是另一个名字……
　　“墨觞……我们，一定要继续下去吗？那穿红衣服的太可怕了，你难道，没看到他从骨子里透生出的怨恨？他会杀了我们的…或许，他是宁神豢养出来的，鬼一样的东西…”
　　百转千回，墨觞如镜。司空静啊司空静，你丢了这么一张脸给我，自己潇洒坦荡的撒手人寰，到死也只是觉得对不起崔宁神，可曾有那么点觉得对不起我吗？墨觞摸着自己的脸庞，那是一张挂在他的骨肉上的别人的脸，竟然镶嵌的天衣无缝。时间久了，他甚至都怀疑，或许这张脸，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而柳枝儿，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看得出来，她始终都没有习惯面对变脸后的自己。
　　墨觞握住柳枝儿的手，叹息道：“我答应了司空，要帮他完成遗愿，求得宁神的原谅。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绝世城，再往前走一步就成了。如此，我便再不欠他司空静。”
　　其实他真的欠吗？司空静与他有救命之恩，却也在他昏迷之际强行换了两人的面容，为的就是能有此一日。司空他原本，就知道自己行将就木，否则怎么会如此慷慨？把自己一身的修为都传给他做续命之用？墨觞啊墨觞，你不顾念柳枝儿的心思，你之所谓不拘小节，其实也不过是贪图红尘惧怕死亡。所以说到底，人，多少都是有些自私的。
　　不过答应了别人的事，怎么都是要做到的。人而无信，犹如大车无輗小车无軏。
　　哪怕他被崔宁神扁贱的体无完肤，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墨觞忍不住钦佩自己，司空静，有我这么个朋友真是你三生有幸！赞叹着赞叹着，他又忍不住难过起来，一想到只要面对绝世城那两个怪人，就要被虐的体无完肤，他就忍不住心肝乱颤。司空静，我有你这么个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人都死了还要为祸世间……
　　墨觞安慰柳枝儿，“你要是害怕，就留在客栈里，明日我自己上去就行。”
　　柳枝儿摇头，“不让我看见就只剩提心吊胆了，还不如跟着去，让我知根知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