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杂记》迷鹿的小花

5、第 5 章

　　小城杂记
　　五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里头默默数了好几百头绵羊，而我身旁的这位小郑姑娘还没醒来，仍旧躲在我的怀里，睡得正香。我猜想可能是我这人肉抱枕，抱起来格外舒服，她才越加往我的怀里钻，她那手还特别不安份地爬上了我的胸口。我因为她这动作而脸红了一会儿，心跳怦然加速好一阵。等到我静下心来，小郑身上那股好闻的花香又飘进了鼻间。我脑子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昨晚醉酒的时候，也曾闻到过这一股香味。
　　原来这抹香，是来自她的。
　　再仔细一想，我的脸又红了。昨晚我闻着一股花香，头下枕着什么，原以为是洛知秋或是林音给我递来的枕头，现在想想，我昨晚枕着的，可能是这位小郑姑娘的……腿。我轻咳了几声，怕吵醒了怀里的小郑，还特意伸手掩着自己的嘴巴。刚将手挪开，我就感觉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只见躺在我怀里的那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又不好意思挪身子往后退，毕竟我还躺在她的床上。她刚睡醒，这一双眼蒙了雾，带着一丝迷糊。我却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勉强扯出一道笑容，心里却在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和她解释我爬上了她的床这一麻烦问题。我和她相互对视着，看着她眼里的迷雾渐渐散去，眼眸里渐渐敛了光芒，一点点明亮起来。眨眼间，她突然朝我宛然一笑，收回了放在我胸口的手，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和小郑说一声早安，她恰好开了口，目光往下一挪，饶有深意地看着我的胸口。
　　\"手感不错。\"
　　……她这是在夸我的……胸吗？
　　我只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火辣辣的。她却一点不在意似的，收敛了笑容，起身下了床。我见小郑起身，顾不上脸上的火辣，连忙跟着下了床。双脚刚落地，我身子就一抖，有点冷。低头看着我这一身十分清凉的睡衣，我恨不得立马晕过去。活到二十四岁，我还没穿过这么性感的睡衣呢！秋天天凉，晚上就穿着这么点睡觉，非得冻死我！我在心里咬咬牙埋汰着，完全忘了我昨晚睡得和死猪一样，一点没觉得冷。
　　我思想正开着小差，冷不防怀里被塞了什么，低头一瞧，是一套衣服。我抬头正想开口，小郑的声音冷冷地飘进我耳朵里。她开口的语调，和刚才调戏我时着天壤之别，让我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我深深怀疑，刚才我看见的那一抹笑容，是假的。
　　\"你昨晚的衣服我帮你洗了，估计还没晒干。先把这套衣服换上吧，没事，干净的。\"
　　小郑的心地真不错啊，我在心里欣慰地一笑。不过我这感恩的心情没持续几秒钟，小郑的声音又钻进了耳里。我听到她那不咸不淡的声音，这么说道：
　　\"至于内衣，我昨晚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看过了，我和你的罩杯尺寸不一样，我的给你大概会很宽。不过这也没办法，你将就穿一下，就当是往内衣里塞海绵垫就行。\"
　　……她到底什么意思？
　　原谅我脑回路比较特别，听到小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一段让我尴尬羞涩得想自挂东南枝的话，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我被人看光了身子。我埋首看一眼自己的胸脯，随即又将目光往小郑那一撇。
　　哦，小郑说得是实话。我和她的罩杯，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真正的勇士勇于直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在心里点了个头，默认了小郑的说法。随后回过神来，细想着小郑的那几句话，没几秒，我的脸又烧红了。
　　\"你……你帮我换的衣服？\"
　　小郑手里抱着一套衣服正打算去卫生间里换上，听到我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瞧出她眼里的打量，那感觉就像是老师在瞧着没写寒假作业拿理由塘塞老师的坏学生，想从学生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慌张。而我不躲不闪，勇敢地看着她。
　　\"看来你都忘了。\"
　　……我忘了啥。
　　\"酒量这么差，以后还是别碰酒了。\"
　　……我知道了。
　　\"哦……我平常不喝酒的。昨天是知秋生日，喝了一点。\"
　　我想了想昨晚的情形，补充了几句：
　　\"真的。再说了，如果不是林音给了我一瓶果酒，我也不会醉倒的。明明知秋都和林音说过了，不要让别人给我灌酒，结果林音自己塞了一瓶给我……我那时候昏沉沉的，哪里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变得神神叨叨，等到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猛然收嘴，房间里就静了下来。只见小郑依靠着墙壁站着，手里还抱着一叠衣服，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嘴角还微微上翘，看不出有一丝的反感不快，反而让我觉得，她正等着我的下文，等着我把心里的碎碎念都吐出来。
　　\"我以后再也不不喝酒了，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喝了。\"
　　鬼晓得我为什么会对着一个陌生人，信誓旦旦。可此时此刻，我看着小郑那面上的笑意，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怕她不相信我的话，我眉头皱起，急躁地加了两个字。
　　\"真的！\"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绽放到了极致，伴随着几声清脆的笑声。我知道我的脸肯定又红了，可我却没有伸手去捂住我这矜持的脸，我看着小郑的笑容，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人挺好玩的。\"
　　她的声音暖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得，以后不准喝酒了。再喝醉了……\"
　　她话音一顿，我连忙开口接上。
　　\"真的不喝了！以后打死我，我都不喝酒了！\"
　　我的话刚说完，她扑哧一笑，看着我，幽幽地开口。
　　\"再喝醉了，下一次就不知道会爬上谁的床了。\"
　　我这一口老半天都没能缓过去，脸红成了一颗红苹果。而等到我回过神，小郑已经钻进了卫生间里。我缓了口气，连忙换下了这一身睡衣，穿上她给我挑的衣服。我在房间里待了会儿，四处打量。卧室的设计挺不错，简单的纯白色调，走得是简约大气的风格。床铺正对的墙壁上，不规则的镶嵌着几幅画作。我好奇地凑近，眼睛扫过几幅作品，发现这些画布的下方都签着同一个名字。
　　郑秀妍。
　　原来小郑的全名是叫这个啊。
　　我在心里头默念了几次小郑的名字，嘴角挂着连自个都没察觉到的笑。我看着画，没发现时间的流逝，也没发现小郑已经站在了我身后。等我看完这墙上所有的作品，悠悠地转了个身，就看到小郑站在自己跟前，目光穿过我，望着身后的那一堵墙，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我听到自个的声音，小心翼翼又十分的温柔。只见，她将目光收回，放到了我身上。她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卫生间。
　　\"进来洗把脸吧，我把牙刷都给你放好了，毛巾挂在一旁，都是新的。\"
　　我只好对她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后，我坐在小郑家的餐桌旁，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这一份早餐，暗自又夸了小郑一句。三明治加蛋，一杯热牛奶，再简单不过的早点。可放我心里，却有些不同。你不晓得我和他在一起时，我多少次幻想的未来里，就有这么一幕。我为他准备一份爱心早餐，他欢喜吃完。可我和他没有未来，这些幻想终究没有变成现实。
　　\"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大概是我盯着这一份早餐看了太久，小郑开始催促起来。我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抬头对她一笑，就低头拿起三明治，往嘴里送去。我毫不含糊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又端起热牛奶抿了口，嘴里迷迷糊糊嘀咕着。
　　\"你又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哪知道她的耳朵那么灵，将我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反问了我一句。
　　\"你不会告诉我的吗？\"
　　好吧，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我昨晚，到底是怎么跟着你回来的？\"我松手放下已经喝空了的杯子，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小郑，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惑我一早上的问题。要知道我和小郑非亲非故，一点关系都没有。小郑怎么就把醉酒的我带回来了呢？再说，昨晚洛知秋和林音也在，她们两怎么会让别人带走我呢？
　　我不解，我表示深深的不解。
　　\"这个啊，让我想想，我怎么会让你爬上我的床的呢？嗯？\"
　　小郑抿了口热牛奶，舔了舔唇，一手拿捏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我正在思考中的模样。
　　我想我这时候如果嘴里还含着一口热牛奶，一定会克制不住地喷到她身上去。爬上床这三个字……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对啊。
　　我耐着性子等着小郑的回复，五分钟过去，我看见小郑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七分钟过去，我看见小郑喝完了最后一口热牛奶。第八分钟，我看着小郑十分悠闲地站起身，端起了碟子和空杯子，朝厨房走去。
　　……道高一丈魔高一尺。
　　不知怎么的，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心里还伴随着一阵淡淡的挫败感。
　　小郑将我送回员工宿舍时，已经将近十点了。宿舍在巷子里，小郑的车开不进去。只好找了个位置将她那辆本田停好，然后步行送我回去。我看着她开车兜转一圈找停车位时，就耐不住和她说。
　　\"你把车停在这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回我。
　　\"没事。\"
　　小郑太善心，我有点热泪。
　　我们两徒步走了六七分钟，就走到了宿舍门口。我和小郑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我心想是不是该请小郑去宿舍里坐一坐？还是要和小郑说声再见？正拿不定主意，我看着小郑看着我的目光闪了闪。
　　\"你就住这里吗？\"
　　我扑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这是我们的员工宿舍。\"
　　我诚实地回答她。
　　\"挺好的。\"
　　她突然朝我莫名一笑，我看到她眼里明晃晃的心疼。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刚来时，林音和同事们和我说的话。
　　\"小允，你的手不适合做这些粗活。\"
　　\"你真的不像是干这些事的人。你啊，你就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作个大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我还记得那时的自己，不以为然地回了句。
　　\"呵呵。\"
　　我该对小郑说些什么呢？
　　\"那我走了。\"
　　她突然出了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再看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惋惜。我和她说了几声谢谢，和她说了道歉，看着她转身离开。
　　\"哦对了，你的衣服还在我家。过几天有空了，我给你送过来。\"
　　我正打算收回目送她离去的目光，她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朝我喊了声。
　　\"你记得这路怎么走吗？！\"
　　我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高兴，毫无形象的朝她喊回去。
　　\"记得。你等我。\"
　　她朝我做了个OK的手势，冲我一笑，挥挥手，转身走了。这一回，她没有再回头。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念了句。
　　那再见啊，小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