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杂记》迷鹿的小花

4、第 4 章

　　小城杂记
　　四
　　洛知秋生日那天，洛老板早早就放大家回去了。下午三点，我和林音忙完了店里的事情，就一起回了宿舍。我们按洛老板说的话，好好睡一场，养足了精神，等到晚上使劲玩。睡醒以后我和林音都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穿的是上个礼拜和林音一起去买的新衣服，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只不过……只不过我穿的是一身白。一双白色的涂鸦平底鞋，一件白色的磨破紧身裤，再加上一件白色胸前绣了头小鹿的雪纺衫。我个头本来就高，这一身白色一衬，往人群里一站，肯定很显眼。五点多的时候我和林音去了洛知秋定下的酒店。林音领着我在前头走着，我左顾右盼心想着这酒店真够气派。林音在前头突然一停，我收回目光，就见她已经将我领到一间包厢门前，正伸手推开。房门推开了个口子，里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深吸一口气，眉头皱起，看来里头人不少，声音挺杂，挺吵的。我随着林音进了包厢，步子刚迈开了几步，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不解抬头，眼神迷茫，匆匆扫一眼屋里的人。不认识的，认识的，似乎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看。再看坐在正位上的洛知秋，那双眼里带着一丝惊喜和高兴。
　　果然是我这一身白色太显眼了吗？我心里纳闷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林音领到座位上。我刚要落座，林音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把我挤到一旁去了。我跌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一眼林音，她坦然地与我对视了几秒，然后扭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去了。我叹了口气，把头一扭，傻了。洛知秋就坐在我的边上，她正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
　　\"知秋，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啊。\"
　　我咧嘴一笑，向今天的寿星祝福。洛知秋朝我一笑，就把目光移到别处。我松了口气，坐在位置上，开始无聊地打量起别人来。这一间包厢很宽敞，摆了三张圆形大桌还绰绰有余。我扫一眼，算了算，洛知秋请了二十来人。一些是我认识的，那是店里的同事。一些是我不认识的生面孔，我猜想那些可能是洛知秋的同事，或者是玩得要好的朋友。我一边扫视着这些面孔，耳边还不是传来洛知秋夹杂笑声的话语。她今天很开心，语气里带了和平时不同的活力和高兴。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别人，就收回了目光，坐在位置上开始走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开始上菜了。我还走神着，洛知秋夹了道菜，放进我的碟子里，轻声轻语道。
　　\"吃吧。\"
　　我回过神来，连忙朝洛知秋一笑，说了声谢谢。拿起了筷子正要下手，想了想，还是往眼前的菜盘子里夹了道菜，放进了洛知秋的碗碟里，怯怯地说了声。
　　\"给你。\"
　　我心想，这是礼尚往来。
　　菜色上到一半，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给洛知秋敬酒说生日祝福。我正低着头，喝着碗里的汤，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男声。
　　\"知秋，祝你生日快乐，早日找到另一半，脱离单身哈！\"
　　我抬头想要看热闹，就看到洛知秋仰着脖子，手举着酒杯，正往嘴里灌酒，脑里突然跳出四个字：干脆豪爽。洛知秋喝完这一杯酒，朝那个人说了声谢谢，突然低头，看了我一眼。我被洛知秋这一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噘嘴不解时，又有人跳出来要给洛知秋敬酒说祝福。我心里想着不好，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一桌的人几乎轮番上阵，就差我一个了。一旁的林音说完了祝福，把酒杯往桌上一按，转过身来，给我的空杯子里盛满了酒。我在心里叫苦不迭，林音却好像没看到我纠结的神色一样，一把将我从位置上拉起来。
　　\"我……\"我想说我不愿意喝这杯酒，我不想自己迷失在酒精里，可是这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今天是洛知秋的生日，这么说话，也太煞风景了。我给自己壮壮胆，举起了酒杯，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戚。
　　\"她喝不了酒，要不这杯就算了吧？\"
　　我心想还是洛知秋对我好，开口帮我说话。哪知道洛知秋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开始起哄，说这杯酒一定要喝。我看一眼这一群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头一仰，一杯酒都倒进了肚子里。
　　\"知秋，我祝你一辈子健康喜乐。\"
　　她朝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了声，会的。
　　我敬完酒坐下，偷偷伸手在底下捏了捏林音的大腿，看着林音疼得朝我龇牙咧嘴的模样，我心里好歹平衡了点。收回了手放在膝盖上，撑着自己的身体，我努力凝神，怕自己醉得太快。结果还是没有坚持住，没一会儿我就开始走神了，脑子有点沉。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谁从底下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捏着。我侧身看着洛知秋，她正扭头和别人说话。我再低头看着桌子下方，那是洛知秋的手。我抽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好烫。
　　填饱了肚子之后，我们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KTV。洛知秋包下了个大间，塞进二十来人还显得很宽敞。同行里有玩得开的，一进屋直接上台拿起了麦克风，喊着点了首歌，音乐一放出，歌声也跟着唱了出来。我刚才在酒店里喝了几杯酒，头还晕沉沉的，一进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管耳边是谁在唱歌，歌声如何，只是眯着双眼，愣愣看着。洛知秋进屋后陪我坐了一会儿，就被别人拉走了，毕竟她今天是寿星，要陪大家玩闹的。我一个人静坐着，不知道耳边的歌声换了几回，脑子迷迷糊糊，嗓子有点渴。俯身，探手去拿桌面上的饮料，想要喝水解渴。手还没碰到桌面，手里就被人塞了瓶饮料。我瞥一眼，是林音。不知道她在我身旁坐了多久，大概看出我的意思，就开了瓶饮料，塞到我手里。我扯出一个傻笑，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把目光投向了大屏幕上。我手里握着冰冷的瓶身，目光随着林音看着屏幕，两行歌词从我眼里滑过，我只是看着，记不住。我将瓶口凑近嘴边，一仰头，灌了一口。
　　\"林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这味道有点……不对劲。\"
　　我舔一舔唇，扭头去看林音。大概是歌声太吵，林音没听见，没回我。我撇撇嘴，又试着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都喝光了。将瓶子放回桌面上，我靠着沙发，目光散漫地扫过整个包厢。我看见洛知秋突然起身，急匆匆地从我眼里走过，走出了包间。没一会儿，洛知秋就领了个人，进了包厢。原先嘈闹的包厢乍然一静，只剩下音响里悠然的歌声在飘。只是静了那么一两秒，随后我听到包厢里许多人高兴地喊着。
　　\"你来啊。\"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看着说话的这些人衣着光鲜，那都是洛知秋的同事或好朋友。我好奇是谁，抬头去看，正好听见一声好听却又有些清冷的女声。
　　\"来晚了，不好意思。\"
　　\"小郑啊，来晚了，要受罚！来，上台唱一首！\"
　　底下有人喊了一声，立马好多人附和着。
　　\"唱一首！唱一首！\"
　　我坐在角落里，那女的被洛知秋领到里头，我只看见她消瘦的背影和那一头微卷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她的个头比洛知秋矮上一点，站在洛知秋身旁，不知道和一旁的熟人说些什么，只看到她摆手的动作，猜想她是不想上台唱歌的。我挪了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越来越热，脑子也越来越迷糊。伸手卷起了自己袖子，扯了扯自己的衣口。
　　\"林音，你刚才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我伸手去抓林音的手臂，被林音轻巧地躲开。她皱眉看了我一眼，将手指竖在嘴间，要我保持安静。我心里突然一股气冒了出来，还要伸手去抓林音，房间里的音乐一换，那旋律有些熟悉，是邓丽君的《电灯胆》。我一下愣住，将目光挪到了台上。房间里的灯光效果十分的好，那舞台上安置着几枚色彩各异的小灯，上头还悬着几盏灯。一时间都打在台面上，把那人围在了灯光里。我借着灯光，仔细地打量那个人。她穿了一身黑色的束腰长裙，白色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脖子。胸前是一片黑色镂空薄纱，带了几分说不明的性感。腰身那束紧，将她那一窄腰凸显了出来。一双腿藏在裙下，只露出了细致的小腿。一头金发，带了波浪，尾端微卷，服帖地落在肩上。再抬头看她的脸，看她描过淡妆的面容，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太吸引人了。
　　我看着她清了清嗓子，没一会儿就那歌声就从她微张的唇间飘了出来。乍一听，我又愣住了。她唱的不是邓丽君的原曲，而是林斜阳和HITA的《好梦如旧》，用的是《电灯胆》的曲调。我大学的时候特别爱听这一首歌，隔了这么多个月，听到她唱，心里五味杂陈。
　　\"陈言务去又何用闲人提醒，越记得清晰，越难求神似……\"
　　她的一字一句，她那好听的嗓音，和她闭眼歌唱的模样，一时间都钻进了我的心里。
　　\"昔在眼前时，万言尚未够。而今分两地，一字也觉得偷……若长相守不过你拈花我把酒，酒醒后能否赏我个好梦如旧……\"
　　包厢里静了下来，没有多余的声音，只剩下她干净，深沉的歌声。
　　\"曲早离开了口那琴弦还颤着，愿我们侥幸被记得，谁还能记得？\"
　　一曲终了，我看见她在台上睁开眼，眼里暗涌浮动。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子越来热，脑子已经开始疼了起来，心里因为她那一首歌早就难过得疼了。脑海里撞进了许多零碎的画面，我想丢开，扭头，甩不开。我想抓住，去仔细想，却什么都没抓住。回忆浮浮沉沉，我知道我的酒劲已经上来了。我张了张嘴。
　　\"林音……你……\"
　　伸手抓住刚才被我放在桌上的瓶子，一看，果酒。
　　\"知秋刚才不是说……不要给我酒的吗……\"
　　我说话断断续续，脑子里想的是这一句话，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话说完整。我甚至怀疑自己没把话说出口，因为林音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她的双眼还望着台上那人，看着站在那人一旁的洛知秋。我心里难过，身子一软，往后躺在沙发里。双眼合了又开，来回了几次，就没有力气保持清醒，睡了过去。我耳边的歌声渐渐小了下去，包厢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小了下去，脑海里却有道声音越来越清晰。
　　\"小允，我爱你。以后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会努力工作，给你一个可靠的家，给你一个依靠的肩膀。你说，好不好？\"
　　\"小允，我想牵着你的手，一直不放，就这么牵着一辈子。\"
　　好啊。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怎么就放开我的手了呢？
　　我迷糊之间，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抹掉了一把泪水。撑开眼皮，微微露出一条缝。包厢里的灯光闪烁着，舞池里几个人影窜动着，我迷迷糊糊不知道看了多久，又重新合上了眼。我心想着待会儿林音或洛知秋会送我回家，就安心地把头一歪，脑袋靠着沙发，合眼睡觉。睡梦间，我感觉有人推了推我的肩膀，我不厌其烦地挥手打掉那人的手，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找了个位置躺好。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好像谁给我递了个枕头，我脑子底下垫着软垫，躺得很舒服。而且那枕头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道好闻。我把双手往枕头上一放，面颊蹭了蹭，嘴里小声嘀咕了句谢谢，彻底睡死过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送回宿舍，送回床上。睡梦中能感觉得到这身下的床铺软绵绵的，躺着比平时舒服好多，我惬意地叹气。张了张嘴，舔唇，不一会儿就有人给我倒了水，送到我嘴边，灌进我的嘴里。我心想对我这么温柔，一定是洛知秋吧？没等我想清楚，我又睡了过去。我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三不五时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然后又睡去。
　　再然后，这一夜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着这陌生的房间，看着躺在身旁这张好看的脸，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放在那人腰上的手，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又或者这天还没亮，我还没睡醒，我还在梦中，我的酒还没醒，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的嗓子渴得有些难受，面颊绯红，有些发烫。看着那人熟睡中的面容，我想了想昨晚的情景，只记得大家叫她小郑，她唱了首我最爱听的《好梦如旧》，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到她床上的。我眨了眨眼，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想要收回。哪知道手刚挪了一点，她的身子就动了动，直接滑进了我的怀里。
　　她的头搁在我的肩上，温热的吐息洒在我的脖子上，有点痒。
　　她的手十分自然地穿过我僵直的手臂，圈着我的腰。
　　我想我的脸一定红透了。
　　哦，我的心还跳个不停，怦怦怦吵死人了。
　　\"我到底是怎么爬上她的床的？\"
　　我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