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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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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遇到漂亮姑娘了?我看你这几日挺高兴的嘛!”阮流矢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车中。
风音脸上一青,“请别把大哥自己的花花肠子套我身上,和漂亮姑娘没关系!”他垂首抚了抚点飒琴,笑容和煦,“我想清楚了,等此事罢了便去寻夜韵。”
“嘿,奇了!你这死气沉沉满脑子酸腐的家伙竟然开窍了!”阮流矢撇嘴嘿嘿笑道,“不容易不容易。”
风音白了阮流矢一眼,继续道:“我或许没有端贤的执着,也比不得她师兄青怀轸那般厉害。但是我还是想去寻她,想给她个家,哪怕只有一世安稳,不让她颠沛流离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哈,阿音你可真称得上是我见过的天下间最不贪心的男人,若不是咱们把酒言欢,赤膊相见过,我都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女子扮的了。”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这无耻之徒一般贪婪啊!要我说,你比我还奸商才对!”在外驾车的千瓷突然探进一个脑袋。
“喂喂!千大小姐,我们男人讲悄悄话呢!能不能回避一下?你看看人家刘玉妹妹,去去去,老老实实驾车去。”阮流矢一边轻轻按着千瓷的脑袋,一边凑过脸贼笑着,“都说我贪婪了,大小姐你怎么能没点体会呢?”说着,在千瓷的珠唇上轻吻了一下。
“你!”千瓷惊羞一声,急急忙忙用手掩住唇。
“怕什么?这角度阿音绝对看不见!”阮流矢面不改色道,回头看看风音,却见他无奈地摇摇头,颔首指指车外。
再见车外一侧的刘玉微微苦笑着,“抱歉,要不,我和风音回避一下?”
“嗯,”阮流矢作沉思状,倏地抬头笑道:“如此甚好!”此言一出,千瓷霎时面涌红潮,“路遥你找死!”
此时的四人轻车快马一路欢声笑语,却不知仅半日风光,便足矣令桑田化作沧海,令命运如沙漏般兜转。
“阿御!”四人方将马车交予客栈的小二,店内临门的桌子上坐着的暗紫衣衫男子已经开口唤道。
刘玉身形一震,本能般地转身便要逃。暗紫的身影如风般闪过,转瞬男子便站在了她的身前,“阿御,见到我就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他邪邪笑着,一手擒过刘玉的腕,仿佛没看到风音一行一般,霸道地拉着刘玉走进客栈。
男子一身暗紫色的长袍,一只青黑龙鳞护手,半块黑金面具格外显眼。虽看不见男子的面容,但他狂傲邪魅的气息却逼得人难以直视他暗红色的眼睛。“阿御,你瘦了。”男子用手指勾起刘玉的下巴。却见刘玉双目微合,皓齿狠狠咬着唇,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男子仿佛未有闻见,依旧旁若无人地招来小二,不消片刻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阿御,吃菜。”他看似体贴地为刘玉夹着菜,笑容和煦。反观刘玉宛若石人,不闻不动。男子没有生气,悠悠然地饮下杯中的酒,下一刻,那酒杯便化作了粉末被男子无情地拂到了空中,他修长的手轻抚着刘玉青白的脸,“阿御,乖,吃菜。”
刘玉勉强稳住颤抖的手,僵硬地握住筷子,一口口生硬地吞咽着碗中的菜。男子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再抬头看向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风音三人,“几位也请坐吧。”他扬袖自斟一杯,“在下楚戌,是阿御的夫君。这一路幸得几位悉心照料,阿御的气色看起来还真是好了不少!”
刘玉身子一僵,侧首看楚戌,一直清亮的眸中翻涌着说不尽的暗流。
阮流矢咧嘴笑应道:“应该的应该的!”心中暗忖着,来自魔都楚州的刘玉,虽为一介羡贝人却衣着华丽,本就可疑。再加上这看不出深浅的楚戌,若这二人真是夫妻便罢了,只是刘玉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如此。他话锋一转,“只是刘玉姑娘原本好了不少的神色这会儿看起来倒还真令人担忧。若真是尊夫人,那楚兄可真是——”
楚戌双眼微眯,阮流矢未说完的话便窒在了喉头,“阮兄还是别浪费时间管我的家事了,风州的变革能不能挺得过还是个难题,你们是生是死现在还说不准。”
阮流矢掌中凝力,猛一握拳终于挣裂了颈上的无形禁锢,未顾忌喘息,“阁下怎知什么风州变革?”
“呵,你倒是不问我为何知你的真身份。”楚戌从怀中掏出一枚赤红镖,“这算是你们护阿御的谢礼,流火镖。兰王爷、平王世子,这一局非生即死,你二人如此,风州亦如此。”
阮流矢目眦尽裂,奋身拍案怒道:“所以我才说了,你究竟是何意!”这般模样饶是风音、千瓷也是第一次见。
楚戌仍是无关己身的悠闲样,嘴角勾起讥笑,“兰王爷会如此愤恨,不就是想到了缘由?幽天界的神器落在凡尘,这意味着什么,当真有这么难猜?还是说,你就是因为明了才装作糊涂的?”
楚戌一言道破了阮流矢的心结,就算自己化作路遥,可以不拘礼数可以疯魔放荡,但终是自欺欺人。一旁静坐不语的风音看着阮流矢跌坐回木凳上,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差距,这便是自己和大哥之间最大的不同,自己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聪慧的头脑,生于皇家却只是一个平凡之人,寄情山水是逃避也是解脱。只是这次汤彻的意味自己参不透,与大哥不同,哪怕如此自己也可以痴傻着涉险,假装着志藏于心。然而可笑的是,如今竟是一个他乡人明了了这玄机——风州生死,何其大,大到就算自己这会儿听闻了也没有实感,问不出口,怕问出了那大到自己承不下的缘由,怕暴露自己一直隐藏的懦弱。所以现在,只能呆坐着,什么都不能做。
“关乎风州生死的变革。呵,当初橘州八郡王割据,顾成帝为改朝堂荒芜自贬为郡王重投于野。这一举不也关乎了橘州和成帝的生死,但那又如何!至如今橘州五王齐驱,黼国黻家,百二河山,海内澹然。”千瓷凤目直视楚戌正言厉色道,“国之事,事在人为。关乎一人生死,却难关国之兴衰。楚公子想是初来风州,人情不熟,此番当是我等尽地主之谊,千瓷先敬阁下一杯。”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
千瓷此番话引得阮流矢、风音二人怔了许久,阮流矢最先回过神哈哈大笑不止,“楚兄,人情什么的你大概也看到了,没错,咱们风州的女子都是这般!”他收起流火镖,“这个就谢谢楚兄了,您送我们这个是何意,来风州又意欲何为,在下都不在意。至于你我所言就当是个笑话吧!”
“笑话?哼。”楚戌邪魅地笑道:“今日总算是见了真正的风州人了,不过走此棋路,不知煌帝和汤司卿可是同路人?”
阮流矢瞬起真气化刀凶狠地刺向楚戌,不出意料他仅是一弹指便化解了凶险,“楚兄还真是多费心了,不过依我看,楚州的王和司卿大人倒是不怎么交好呢。”
楚戌暗红眸中一亮,轻笑道:“哼,聪明人都多事,你是我也是。哦,先说一句,我从到月岩离开的途中便见了那个解封人,如今怒浆遍布风州,你倒是猜猜这次会不会击中这里?就像野离一样,灰飞烟灭,哈哈!”
“野离!”风音瞪起眼,胸口一阵抽搐。“大哥——”
“阿音,什么都别问,我们走。”阮流矢正容亢色。风音、千瓷二人对视一眼,急忙跟随其后。
“呵呵,今日见的风州人还真是有趣,怪不得阿御你舍不得回来了。”楚戌一手怜惜地抚摸着刘玉的脸,“怎么?还说不出话吗?”
许久,刘玉才一字一句极缓地说道:“你,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哈哈,那要怪阿御才对,你若陪在我身边,我也不至于如此无聊。”
“若汤彻事成,我们还是要帮一把的。”刘玉无视了他的嬉笑,淡淡道。
“呵呵,我倒不知阿御你是好心,还是说有心计。”
刘玉的眸色逐渐冰冷,“这是魔族血脉流入风州皇族的绝佳时机,不管对方是风睿巷还是汤彻,到那时他们都没得选。”
“哈哈,这才是我的阿御!”楚戌笑着揽着刘玉入怀,却未发觉怀中的女子左手的指甲已经刺进了右腕,丝丝红血慢慢渗着。
野离一宿成灰,於丘山削去了半壁山,晏兴化作血色湖泊,碧铁沉没于封魔潭,风州大地上赤红的河流蜿蜒着,血网般包裹着。下一个会是哪儿?身边的侍女依旧无知地笑着,垂首行礼风姿婀娜。天渐微凉,扑面的凉风在踏入西殿夷晦宫的那瞬间变得闷热,花微谢木正浓,汤彻的四季总要比别人的晚一些,像是在留恋那赏不尽的风景一般,春夏秋冬都迟缓缓地来迟缓缓地走。
“阿彻!”风睿巷才及院落便愤声大喊,“你,你要做什么!”
镂空雕花的红格门应声开了,汤彻依旧散着发,宽大的衣轻轻晃着,面上是笑的,如旧时的笑,却远得让风睿巷看不清。
不知为何风睿巷喉头一窒,艰难开口,“是你做的,阮流矢、音四哥还有沈太阁。阿彻,你倒底设了多大的局?才圈得下他们,圈得下整个风州。”
汤彻笑意更浓,“五百年,差不多够了。”
“阿彻,真相,我想知你的真相。”风睿巷目光如炬,这一次容不得他看错,不能漏了汤彻的每一个神色。
“风氏堕落了。上古时的神族,如今弱得和凡人一般。”汤彻走到院落中的槐树下,拊掌于树干,“生老病死,力若蚍蜉。”这棵数百年的槐树在他掌下越发茂盛、葱郁、干黄、衰老,叶凋干裂根枯,短暂如蜉蝣一瞬。
风睿巷惊异于眼前。这不单单是一棵古槐,满脑海的回忆都是幼时的自己和汤彻比邻而坐的观星画面。然而如今,这槐枯萎的枝干再也支不住自己和汤彻,不只是槐死,心中有些道不明的东西也在这瞬间变了滋味。
汤彻眼底有些不舍,但脸上还是浮出了满意的笑,“风氏的血脉早在五百年前便断了,族人逐渐衰弱,连带着风州也是如此。”
风睿巷掩去面上的惊慌,竭力镇定道:“这并不构成你要毁了风州的理由,真相,我说了,我要你的真相。”
汤彻笑着打量了风睿巷一会儿,“风州需要强者,这是你需要的答案。无关乎谁的真相,阿巷,天下人不会在乎那种东西的。”
终于,他不再叫自己小香香,该高兴吗?风睿巷深叹口气,“阿彻,天下人是不需要真相,但他们需要交代,你的答案只能让你我为敌。”
“还没到那种地步不是?”汤彻轻松地笑着,“况且,现在的阿巷什么都做不到,以你之力断不是我的对手,而现在,你又该以何名目用天下之力来擒我?”
“名目?我会找到的。”风睿巷咬紧牙关,“到那时,阿彻,不要怪我。”话罢,少年帝王振袖而去。
汤彻目中的少年渐渐远去,噙笑自言道:“睿巷,终还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