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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异地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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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钟立行停顿了一下,放下的右手有些僵硬,医院绝不是一个交流的地方,一个人的故事可以在刹那间传遍整个医疗界,而后的行走,便带上同情的意味。这是他不想见到的。“敏敏,爱行,在美国呢。这可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可不是哥哥一午餐的时间就讲的完的呢,咱们晚上再说。”很长的故事,充满了苦涩,我该这么说,才能不让你难过落泪,才能让你觉得,一切都如糖果一般是甜的,如你读的童话故事一样,是美好的?
“那哥哥和爱行姐姐没有吵架喽?”伸手环住立行的脖颈,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孩子就是那么纯粹,一句话便可以快乐一整天,然而她根本想不到,立行的这句在美国,代表着什么。她心里那位姐姐,是怎么样也回不来的了。
“哥哥什么时候跟你们吵过架?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伸手弹了弹敏敏的额头,“走了,吃饭去。”怀里的孩子哼着不成调的歌曲,钟立行明显没那么快乐,脑海中闪过千种百种的解释方法,回避,绝对不可能,尽管他想推迟这个时刻,但一味的隐瞒下去,最后的打击会来的更疼。她尚在体会这个世间的一切,在她的眼里,一切都如童话一般美好。他好不容易,才让敏敏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胆怯,哭泣。他真的不想……死亡这个词汇,是他最经常接触的词汇,也是他最经常接触的事件,但敏敏不同啊,要怎么说,它才会变得不那么令人难过?
食堂的饭菜如往常一般,钟立行带着敏敏找了个位置坐下,便去打饭。心外的几个小大夫早已聚在一起,边吃边谈。罗雪樱正好看到前方敏行坐在位子上晃着小脑袋,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与钟立行一般的那双眸子执着的盯着钟立行,哼着小曲,罗雪樱忍不住笑出声来:“哎,丁海顾磊,你们看你们看,钟主任妹妹好可爱哎。”
“我说啊,不如干脆我们俩也要一个呗,保证和敏行一样可爱!”丁海见罗雪樱的模样,起了调侃的兴趣,将口中的饭咽下,伸手去夹罗雪樱餐盘中的冬笋。罗雪樱轻啧了声,敲歪丁海的筷子,“丁海,你又混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罗雪樱,这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顾磊你说是不是啊?”丁海看着顾磊,那满脸的痞笑让顾磊一笑,“得,你可别拉上我,这可是你们的家事,我哪说了算?”
“在聊什么的,那么开心?我都不好意思破坏气氛了,对了,丁海、顾磊,下午的那个手术,你们跟上。”钟立行将餐盘放在桌上,坐下回头冲了俩人说道。
丁海瞬间垮下脸来,哀嚎:“又有手术?!我这一天都在手术台上耗着了!”
钟立行淡淡的看了丁海一眼,明白这话也只是他搞怪的接过,便也不再说什么,顾磊拍了拍丁海的肩,以示安慰。罗雪樱早就不理会丁海,目光怎么也不离开敏行。
敏敏拿着筷子伸向餐盘里的以被立行挑了刺的鱼肉,疑惑的看着罗雪樱,终于忍不住直接扑向一旁立行的怀里,露出的耳朵微微泛着淡粉色。
“啊!好可爱!!害羞了耶。”
钟立行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白大褂被这只吃的满嘴油的小花猫曾出一块油渍,不过,或许是家长的通病,自家孩子被夸的时候,总有一种骄傲。“敏敏---。”
02.
世间的合合散散终究教会人们一个道理:别以为天阴了,离人就近了;以为雨落了,人会再相聚;别以为花开了,有再开的时候……
而一些报社,追求的便是那么一些眼球效应,越是容易令人掉眼泪越是要好。这些记者们也有着常人想不到的坚持力,居然可以拼命的挖,挖出陈年旧事,然后洋洋洒洒写上这么一篇,不去管是否经过当事人同意,更不管这些行为是什么。
《潇湘日报》每日故事一栏正用着巨大的字体标出“仁华名医——钟立行背后的故事”,左侧放着照片,一张黑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眼眶微微泛红。如此的一丝不苟你,又是如此的帅气。几个护士站新来的小护士们激动的指着那张报纸,如饥似渴的阅读。钟立行可以说是整个医院单身护士们幻想的公众情人,更不用说刚进医院的小护士们了,在对钟立行的这份尊敬之余,谁又不好奇这点小隐私?这份报纸不论真实与否,反正对了她们的胃口。
“钟主任什么时候接受的采访呀?”
“照片上的钟主任好帅哦~”
“别闹别闹,快看。谁也没有想到,在12月25日,这个圣诞节。车祸使钟立行永远失去了他的妹妹,钟爱行。但,医者仁心,即使亲眼看着妹妹死亡,即使背负着巨大的伤痛,他依旧记住了医生这个圣神的字眼,凭借着极高的心理素质,将妹妹的心脏移植到病人的胸膛……哇,钟主任好可怜,可是今天我们都看不出来耶,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啊……”当下便有一名小护士露出震惊,同情的眼神。钟敏行站在护士台的前端,听着那名小护士跌宕起伏的语气读者报纸,一字一句丝毫未漏,只是最初的兴趣成了不可置信,成了打击。“骗人!你们是坏人!”
几名小护士惊愕的站起身,探出护士台。看着钟敏行通红的小脸,小手紧紧的攥着《花婆婆》,倔强的忍者泪水,突如其然的,那名小护士竟不敢注视着敏行那像极了钟立行的双眸。
不论是谁,在接到突如其来不可置信的打击时,第一反应永远是去排斥它,不肯相信,不肯接受。大人尚且如此,又何况七岁稚龄的敏行呢?怎么也不肯低下头,心里拼命的反对着这个致命的消息,才不是,都是假的。爱行姐姐才没有出车祸死掉。立行哥哥明明说过,爱行姐姐在美国的。骗人,全部都是骗人的!得不到小护士们否认言辞的答案,钟敏行终于有些忍不住,转身跑出小护士的视线。
正在门诊看诊的钟立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思索万担忧,却仍然被敏敏知晓,还是在这样的情况。
江一丹正好带着几本新的儿童文学来到病房,企图让敏敏觉得不那么孤单,却不料病床上空无一人。江一丹有些疑惑,敏敏从来不乱跑的,就算走走也不会离开心外的区域,今天竟然一点儿影子也没看到?“江主任来找敏敏?我也找她呢,这时间是挂水的时间,这人到底去哪儿了?该不会是怕疼躲起来了吧?我去问问护士台那儿。”
江一丹明显一愣,怕疼?呵……敏敏确实怕疼,可她绝不可能表现出来。一个能那么安静面对心导管检查术的孩子,怎么可能因为怕打吊瓶藏起来?
“江主任,陈护士长,你们找的……找的,是不是一位穿着淡紫色棉袄的五六岁小女孩?”听到江一丹与陈护士长的谈话,一名小护士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刚刚冲着她们喊叫的孩子,好像,犯错了?
见护士有些躲闪,紧张,本以为是小护士见到自己的拘束,江一丹微微蹙了蹙眉,却扫视到那张未收起的《潇湘日报》,伸手拿起报纸晃了晃,“没有人跟你们说上班时间不能看……”报纸上的钟立行印入眼帘,江一丹话语被硬生生的吞回,这不是……立行那时代理明训出庭的照片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浏览了会儿报纸内容,江一丹的火气蹭的往上冒,“对,就是她。孩子在哪儿?还有,你们怎么回事?!这么想知道人家的八卦吗?不好好工作整天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几名小护士面面相觑,这下好像是真的犯大错了,那个女孩是江主任亲戚?可是那孩子……早不知跑哪儿去了……。磨蹭着久久不肯开口,江一丹终于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孩子在哪儿啊?!”
“江主任……,我们在,在讨论这份报纸,结果……结果……”
江一丹猛的盯着那名护士,“敏敏听到你们的讨论了?”报纸上一句车祸使钟立行永远失去了他的妹妹钟爱行让江一丹猛的心一顿,立行还刚跟他们讨论,要怎么回答敏敏爱行去哪儿了的问题,今儿却被她这么知道了,真是讽刺,也真是……“所以,你们就这样让孩子离开?!如果病人出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愤愤的甩下报纸,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怎么惩罚这几名护士,而是找回敏敏。不论是出于医者角度,还是这个孩子信赖她的角度。
敏敏的身体,怎么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敏敏,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03.
蹲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背后,双手抱膝将头埋下,有没有走不完的路,做不完的梦。有没有赫敏用的时间转换器,有没有办法可以改变……。时间是有记忆的。至少在最初的起点,是你的面容,清晰得如同温暖褶皱的花叶。走过每个场景都是回忆,要怎么忘记,记忆是一面伤痕累累的墙,总想着绕开,结果却迎面相遇。在那些无法拼凑的碎光中,记忆沦陷在迷失的眼里。或许逃开,这一切就不存在,避开就可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还是会哭呢。
武明训捏着那张《潇湘日报》往桌上一摔,“不像话!”这些故事,清楚地,绝对只有医院里的人,不说这份报道的作者是怎么写出的,唯一可以断定的便是医院有人未经过立行的同意便拿了这些消息出去。“上班时间讨论这种东西,连孩子跑出去了你都不自知?你知不知道那孩子的病情容不起你这样粗心大意?万一患者出现什么情况,你们担得起吗?医院担得起吗?还想不想在这一行混了!”
“武……武院长……我……”
“别我我我了,还不快点去找孩子!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钟立行几乎将所有敏敏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在听到一丹说敏敏可能已经知道了爱行去世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敏敏会来找他,但是没有……孩子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可是,她能躲哪儿去?医院就这么大,若是那一刹那,她只是想着逃开,慌不择路……钟立行不敢再往下想去,他们重逢的地点,单身宿舍……?敏敏会去那儿吗?几乎是抱着那一点点的幻想,哪怕不可能,他也要去寻找。他还是相信,敏敏不会跑出医院……
敏行完全不知道,她这一闹失踪给众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持续了一个早上断断续续的哭泣使她有些难受,略微蹲下缓解晕眩,“敏行?”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略微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确定。敏行微微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膝头的图书滑落在地,“苏……苏老师?”从自己偷偷跑出来后,她就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见到苏老师。
“哭的满脸脏兮兮的,老师不是告诉过你,要坚强吗。”苏祥斌打量着蹲在地上的敏行,并未提起她自己跑出来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女儿对待敏行的态度,但是这孩子着实聪明惹人怜,这一出逃让他真是担心受怕,好在这么一年的寻找,终是让他遇见了她。还好,孩子没事,不然将来若是乡派出所找到了她家人,他这么向人家交代啊。只是,不知道有有身之年,能不能帮着孩子回到家中。想蹲下身帮孩子擦去泪水,却不料突然间感到自己浑身湿冷,低血压又犯了……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本来就有些隐约做疼的胸部突然急剧起来,想要稳住自己不让孩子感到什么情况,却突然没了知觉,昏厥在地。
“苏老师!”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敏行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小护士的话语,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苏老师……苏老师你怎么了……苏老师!”揪着老人的衣袖,泪水再一次的滑落,小小的花坛被围观的群众围满,尽管孩子无助的看着他们,也没有人跑进近在咫尺的仁华求救,敏行颤抖着看着苏老师口袋里掉出的手机,恍如看到了希望,哥哥……立行哥哥一定有办法。
钟立行将目光投向电梯下的门诊大厅,敏敏,你到底在哪儿……。手机的震动让他有些烦躁,陌生的号码更是让他有些不想接。可又说不定是病人,或者是那个人找到了敏敏……?想着有这种可能,钟立行迅速的按下接听。听筒中的哭泣清晰可闻,敏敏!钟立行不免心一揪,但怒气又有些往上蹭。
”立行哥哥……怎么办立行哥哥……你在哪儿啊…”带着哭腔,带着无助。钟立行一慌,语气急促起来,“敏敏,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哥哥帮帮我,我好怕……哥哥……”
“孩子在仁华医院门口,左边的花坛。有人晕倒了,孩子一直叫他苏老师。你快来吧。”一旁的观众终于有些看不下去,大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