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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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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颜无庸给宣十三使的以毒攻毒开始起作用,宣十三蜷缩床榻意识模糊,身体不时颤抖,似是疼痛难忍,颜无庸守在一旁观察情况,忽道一声:“不对。”
游星晨正整理行装准备出门,闻此追问道:“什么不对?”
颜无庸扣住宣十三的脉搏道:“按照毒性他现在理应转醒,却迟迟不好,且脉象愈加紊乱……”
游星晨哂笑:“平日说你医术不精你不信,好了,终于要搞死人了。”
“杀手当然要把活人搞死。”
“不跟你玩笑,他怎么了?”
“是我疏忽大意,他中的毒不止一类,”颜无庸讲到这儿肯定道,“不作他想,定是姚锦衣的手法。”
游星晨束好长发系好蒙面,拍了拍颜无庸的肩膀:“我正要去找他,你照看好雏儿,少一根头发兄弟都没得做。”
“滚吧。”颜无庸假装踢了游星晨膝后一腿,对方修长的身影一个闪躲,已飞出门外消失在夜色中。
游星晨和颜无庸不是没见过姚锦衣的狠辣,只是没想到,这人如今这般恶毒,处处不留退路。
宣十三的身体里多发了一种毒,顿时生死难算性命垂危,颜无庸找出几颗救命丹药给对方服下,能捱几时是几时。
武林盟会馆内人影憧憧,自褚师继发出响箭后陆续有分堂主前来会盟,已有三路人马与褚师继见面,另有两队人马还在途中。分堂中不少人与姚锦衣是旧识,整个下午各色人群在寒暄攀谈中度过。如此热热闹闹到了晚上,武林盟小聚摆开宴席,姚锦衣也顺意参加,整个会馆上下洋溢着热烈的气氛,江湖中的风雨雷动似乎动不了这帮人兴致分毫。
席间人不断醉倒回房歇息,入夜已深,姚锦衣安排好值夜人手,与褚师继道别后也回到客房,他甫一入房门便东倒西歪似要瘫倒,摸摸索索找到床沿,点灯,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锦被上。这些年来,这几个月来,一直到这些天来的画面混乱地在脑际里穿梭,姚锦衣觉得似是卸下了重负,但心中仍有憋闷,死死地压住他的五脏六腑,不得痛快。
他从怀里掏出忘忧散一气服下,药力扩散到四肢百骸,整个人登时飘飘欲仙,眼前浮现出欢乐图景,还有一些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和事,在白天他不敢表现出分毫,到了夜晚,姚锦衣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沉溺于虚妄之中。
一柄软剑默然不语抵上了他的喉头,刺破了他的美梦。
姚锦衣一时暴怒,被忘忧散迷了心神,徒手抓住剑尖不顾皮肤被利刃割破。
血顺着虎口滴下,濡湿了袖边。
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姚锦衣面前,但仅靠这双明亮的眼睛就能认出对方是谁。
“我来提醒你遵守约定。”游星晨毫无起伏地开口。
烛火映照着姚锦衣的面庞,他时而面露哀戚时而狂躁不安,一手捏住游星晨的剑,另只手一直死死攥住一样东西。
“不,不……你不要带走它,我明天再给你行不行?”姚锦衣忽然惊恐地向游星晨请求,神色茫然。
游星晨猛地抽回剑,逼上前一步扳住姚锦衣的下颌:“我不管你服了什么仙药,也不管你听不听得清我讲话,他的东西,我今天一定要带走。”
软剑瞬间缠上姚锦衣那只攥住物品的手,游星晨目露寒光,想要斩断姚锦衣的手臂。
姚锦衣突然冷静下来不再胡言乱语,忘忧散的效力还在起作用,他浑身颤抖道:“……你想要砍下我的手臂,现时没有那么轻易,我早已非当年的我。”
游星晨冷笑:“人人皆非当年,又何止一个你。”
圈住手臂的软剑霎时裹进血肉,游星晨的力道控制得十分巧妙,刀刃刚刚好没入一寸,快到姚锦衣感受不到痛,只有一圈血线洇了出来。
姚锦衣低头陌生地看向自己的手臂,游星晨的剑收进他的皮肉里,再进几分,他的手就不属于自己了。
“你不能杀我,你们都答应过他。”姚锦衣低哑地笑出声,声线诡谲恐怖。
“是……”游星晨闻此眼神黯淡了下去,想了想撤出了软剑,“不过,总归有一天。”
姚锦衣的手失去知觉,他颓然躺倒,摊开掌心,露出一只小小的木雕令牌。
“拿去吧,我留着还有什么用。”
游星晨闻着满室的血腥味,当杀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几欲作呕。
他平稳住情绪去拿那只令牌,粗糙的木头上还留着姚锦衣的掌温。
“……还有……”游星晨抑住悲恸振作精神问道,“你给宣长天下了什么毒?”
“哈,游星晨,”姚锦衣像是听到了笑话,讥讽道,“我以为你情根深种,却没想也是个浪子。”
“人命关天,你好自为之。”
“无他,只不过把下给柳桑麻和柳青梅的毒混了混,颜无庸配的毒,他自己解不开?”
游星晨不语,他收好那枚令牌转身离开,再也不想多做停留。
姚锦衣听着屋外的风声,慢慢感受到被割裂皮肉的疼痛,他又打开一包忘忧散服了下去,只愿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