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锦抄》三毒

8、八

　　游星晨疏理好刚杀完人之后略显零乱的头发，让颜无庸看好宣十三，双手浸入水盆中洗净，从石屋储存的食材中选取了几样最普通的准备做菜。
　　杀手做菜的长处是刀法精妙，游星晨收拾好食材开始往灶台里生火，但是火生得极小，仅仅把锅底烧热的程度。
　　宣十三目光呆滞盯着游星晨的背影，还未从变故中跳出，他见到杀手生火的样子，插嘴道：“游公子，这样菜是烧不熟的。”
　　游星晨丢了一把白菜入锅，笑道：“要开始说胡话了。”
　　话音刚落，宣十三果然像中了邪：“我没……没有杀人，不会杀人……”
　　颜无庸一手搭上宣十三的脉，朝游星晨道：“他也太嫩了，体内连竹亭有客的迷瘴都没解。”
　　“那就帮他解了。”
　　“解药都给姓姚的用完了。”
　　“会死人吗？”
　　“这种小毒死不了，他现在是遭逢大变心神恍惚，需要休养定神。”
　　游星晨尝了尝菜的口味，东拉西扯道：“你最近喜欢吃淡的还是咸的？”
　　颜无庸道：“不咸不淡的。”
　　“难伺候，”游星晨往锅里撒了一撮盐，接道，“不怪他心性未开，他是命好从小没见过脏污，如今这样，也是可怜。”
　　“既然心性未开，继续当个富贵公子多好，何必到江湖上受虐。你我是没得选，这小子的父母未免太狠心。”颜无庸翻箱倒柜找出一瓶安神露给宣十三服下，一时间倒像一位亲切的兄长。
　　游星晨没再接话，忙碌完端着两大盘菜上桌，白菜炖豆腐，白切牛肉，简简单单。
　　“饭还在热，你知道这屋子的灶火不能生太大。”
　　颜无庸点头，扶起宣十三一起坐到桌边。
　　游星晨分发完碗筷，夹起白菜先尝了一口：“不咸不淡，合你的口味。”
　　颜无庸叹道：“亏你吃得进，还不想想怎么跟老大交待。”
　　“他知道我接这单交易。”游星晨淡然道。
　　“嗯？！”
　　“你不要把他想得太铁石心肠了，只要有钱，他就不会管你许多。”
　　颜无庸闻此冷笑：“哼，想必这次姓姚的花了不少钱打理。”
　　宣十三服完安神露，药效开始起作用，原本顿感的神经逐渐恢复，听到“姚”这个字双拳捏紧，浑身发抖。
　　游星晨注意到，便放下筷子覆上对方的手背以示安慰，同时向颜无庸做了个噤声的眼色。
　　颜无庸挤眉弄眼道：“没想你是真瞧上他了？这才几天？”
　　“四天吧。”
　　“服了你，我去盛饭。”
　　各种生死画面从宣十三脑内飞驰过去，他定定瞧住游星晨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抬头注视对方俊美的面孔：
　　“我要杀了姚锦衣。”
　　游星晨似没有听到宣十三的话，问对方：“饿吗？吃饭。”
　　“我要杀了他。”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冷酷。
　　“听我的话，先吃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杀人。”游星晨继续劝慰他。
　　宣十三紧接着讲了几句话，着实把盛饭回来的颜无庸吓了一跳，他说：“游公子，我虽喜欢你，但我知道你们俩不是好人，可我现在没办法。”
　　游星晨并无不悦，表示赞同：“你说得很对，我跟他确实不是好人。”顿了顿又讲，“我也挺喜欢你。”
　　颜无庸推了一碗饭给宣十三：“坏人最会使阴招，下了毒的，敢不敢吃？”
　　宣十三抽出被覆住的双手接过饭碗，赌气道：“你别把我当傻子逗我。”说罢埋头猛扒米饭。
　　游星晨微笑，给宣十三夹了一片牛肉。
　　——结果颜无庸确实在那碗饭里下了毒，当场毒倒了宣十三。
　　游星晨无奈把少年抱上床，伸手向颜无庸讨解药。
　　颜无庸咀嚼饭菜含糊不清道：“虽下的是毒，但能逼出他体内的迷瘴毒，你且等着他神清气爽醒过来杀我们吧。”

　　武林盟客馆。
　　姚锦衣用温水擦净涕泪，眼眶红肿坐在座位上，看起来伤心过度元气大伤，褚师继展开一把檀香扇悠悠扇着，同样在思虑事情。
　　又是一记闷雷，空气潮热浮躁。
　　“……姚少侠，贵帮连失两名高徒，老帮主又缠绵病榻，如今你肩上的担子可重多了。”
　　话里有话，弦外之音。
　　姚锦衣一手撑住额头，斜斜看向褚师继，须臾间邪气一笑，又恢复往常端庄。
　　“……少盟主有心，我有个想法，这批货物本就是要交付武林盟旗下的绸缎庄，既然少盟主在此便做个主点验收取了，我护送大师兄和师姐返乡，急需处理帮中事宜。”
　　“也好。姚少侠既然如此提议，我有附议：武林盟统领天下帮派，我再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堂主过来，我们一起陪同你返乡，共同商议金蚕帮事宜。”
　　姚锦衣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了，多谢少盟主恩义。”
　　离乡半个多月后金蚕帮选择原路返回。但是此番折返光景大不相同，柳桑麻柳青梅已死，帮中柳派人马被路遇的“匪徒”杀了大半，剩下来的人都知道：金蚕帮要变天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江南的帮派格局或许也会因此改变。
　　褚师继向空中放出几枚颜色各异的响箭，是通知几位分堂主前来相聚的信号，他回头突然问姚锦衣：“宣长天这个罪人要如何处置？”
　　姚锦衣胸有成竹道：“不怕，他家人还在乡里，他就不会远走高飞。”
　　褚师继一经点拨了然于胸，于是展开檀香山又开始悠闲地扇风，静静等待各分堂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