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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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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香料、心法、游星晨,哪一样都害惨了宣十三。
翌日,帮派其他人皆早起,唯独宣十三躺在被中涨红了脸闭眼一动不动。
五师姐的病情没有好转,一时半会儿换不了地方,帮众懒懒散散下楼吃过早饭又各自散去闲逛了。姚锦衣带了两只葱花馒头去找宣十三,推开门却不见人影。
“十三,十三?”他呼喊几声,见那小子行李包裹俱在,该是出去洗漱了,便将馒头收好出门练剑。
宣十三被人除去衣物丢进装满热水的木桶里,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头一次舒舒服服泡澡。
他躲进水中露出一双大眼睛环顾房间摆设,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明明方才还在为昨晚的事羞臊欲绝。
“你那位三师兄真够邪性。”游星晨一手撩开隔帘,一手捧一叠干净衣物。
“游公子……”宣十三不敢大声,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
“到我房里就没那么多禁忌了,大可放开说话。”他放下衣物,随手托起一只紫泥线圆壶就着壶口饮茶。
宣十三想起一早掀开被褥摸到里衣濡湿的情况,愈加羞愤难当,恨不得把整颗头埋进木桶最深处。
游星晨锐利的目光扫过他,忍俊不禁:“行啦,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昨晚见你时就懂你要‘不妙’,楼里的香料厉害得很,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实不相瞒,昨晚我不放心你,便又在门外待了片刻,你那师兄看似正人君子,一样不小心着了道,在你耳旁吹了什么‘坏话’,害得你……这样狼狈。”
游星晨倒是坦荡不避讳,宣十三哪里敢说自己的梦境,他人不伶俐不懂如何掩饰,只一个劲儿地在水里吐泡泡,勉勉强强接了一句:“三师兄是个好人……”
游星晨听罢呛了一口茶水:“咳咳咳,好了好了不提这桩,洗完自己换干净衣裳。”
“谢过游公子……”宣十三躲在木桶里道谢,见游星晨往衣物上熏香,好奇道“这是什么?”
“熏香。”
“熏香?”
“我今天要见客人,把行头拾掇好了,于人于己都能有个好心情。”
宣十三听到对方要见客,郁结涌上心头:“……游公子,你还年轻,为何不找其他营生?”
这几句话他讲得格外小心,声音细弱蚊蚋,游星晨却悉数听见了,脸色倏然冷峻,与说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做的事并非你想的那样。仅仅陪人喝茶闲谈而已。”
宣十三戆劲上头:“长久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游星晨手肘撑上木桶边沿,低头盯住宣十三,少年被逼视得往后靠。
“宣少侠,既然不是好地方,那你还待在这儿?”
“我,我……游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游星晨不想再跟他插科打诨,利落舀起一瓢热水浇遍宣十三头顶。
宣十三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揉揉双眼,最后的记忆是在游公子处换衣服,转眼间怎么又回到了厢房,端的奇怪。
姚锦衣不知何时练完剑回房,正坐在一旁思东想西,见宣十三转醒露出柔和的笑容:“终于起了,饿吗?”
宣十三想到游星晨的话,又模糊忆起昨晚种种,原本平复的心情再次掀起涟漪,忸怩偏过身子整理发带。
姚锦衣也觉尴尬,不过他是替宣十三尴尬——清晨见到这个小师弟的神情动作就明白怎么回事,只当撞破了对方梦见游公子的春梦,全然不曾反省自己挨挨凑凑念的那几句心法,于是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我早起买了一包粗茶,味道虽不比帮中的上好新茶,多少能起到解毒清热之效,宣师弟武功底子弱,可以多喝些茶水解这楼中乌烟瘴气。”
一向乖巧道谢的宣十三在历经两人两场误会后已然愁肠百转,自此空气中便漂浮着语焉不详的氛围,他避开姚锦衣的目光,一反常态匆匆下楼去吃午饭。
饭桌上的各个师兄弟无不春风满面,唯独不见大师兄。
宣十三问过一旁的帮众,说是正在陪五师姐。有人随口接道:“这几天不晓得能不能启程,大师兄顾着师姐,不知三师兄如何安排。”
多嘴多舌的一番话,引得席间登时安静。
姚锦衣停筷:“大师兄说几时走便几时走,轮不到你们操心。”
金蚕帮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近些年却江河日下:老帮主身染怪疾久治不愈,原本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三人分别掌管总务、财务、外务,谁料二师兄在一次送镖途中被悍匪所杀,柳桑麻与姚锦衣便一起接手财务,帮众逐渐分成两派,明面上没有争执,暗斗一样不少。柳桑麻做事雷厉风行,但不会笼络人心;姚锦衣做人相比柳桑麻温厚,站在他这边的人慢慢变多。
这次的生意如果搁在十年前,金蚕帮是用不了一半以上的帮众动身的,打从接二连三的事故以来帮里折损了不少人马,生意也不似从前红火,自是能接一单是一单,出行还不能显出落魄,穿衣住行仍旧讲究,能撑一日是一日。
姚锦衣又派了几人去寻新住处,偏巧这一带的镇子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地方,许多行人选在此间落脚,加上天气依然十分阴沉,客栈里的人丝毫没少。
“那唯有再住几日了。”姚锦衣面露愁绪,不得已再次步入“竹亭有客”这个销金窟。
柳桑麻铁青着脸下楼匆匆扒了午饭,避开姚锦衣吩咐了几名手下事宜,手下得令后旋即出门。
宣十三不关心他人的弯弯绕绕,仍在羞恼昨晚的自己。他偷望姚锦衣,但见那人眼神眺向一处。
游星晨懒懒散散外披一件丝白罩衫,颈下肌肤若隐若现,正站在三楼含笑俯视心怀各异的嘈杂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