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sevenair

6、第五章 抉择

　　礼部尚书邸金府。
　　“赐婚！？”
　　“正是赐婚。若说天恩浩荡，自然是以皇女公主为最，但圣上并无待字闺中，年纪合适的公主可以下嫁，那么，朝中勋贵，又正掌权的大臣之女，便是最佳选择了。况且这桩婚事既有皇后娘娘为媒，又得圣上亲自赐婚，圣眷已是不小……”
　　想着父亲说的一番话，俊秀不由暗暗担忧，希澈哥是已经知道这事了么？即便原来还不肯定，经过今天这一番对答，希澈哥必然是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吧？依他的脾气，必然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可是……可是，三年前的那一场，至今想来，心中依然隐隐作痛。自己尚且如此，那允浩呢？那一次，是允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惊慌失措，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看着他当时一味逃避，明知道只有逼他下了决心，这些守在他身边的人才能有个了断，可看着他满脸憔悴，眼神中那遮也遮不住的艰苦为难，自己的心为什么却好似被狠狠绞紧了般地痛呢？

　　那一次，希澈哥一步一步紧紧相逼，可俊秀明白，东海的沉默以对，才是彻彻底底要做个了断了。

　　看着允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颤颤巍巍才说出那句话时，东海嘴角那一抹苦涩的笑容，俊秀心里不知怎么，倒生出一点点羡慕来；看着东海欲做无事却不能够，终究还是惨然离去的背影，俊秀到底没有去看允浩，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早已生生地撕出血来——虽未亲见，允浩那凄然绝望的样子却像是烙入脑海深处般的刻骨铭心了。

　　自那以后，东海南下从军，整整三年未见。

　　自那以后，整整三年，这件事自己不提，希澈不提，允浩也不提，倒好似从来也未发生过一样……

　　希澈哥说过，允浩一日不曾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那便总有人守着他便是了。那人不敢像东海那般要个明白，却绝不会让他逃得如此容易。什么天道伦常，什么礼法世俗，那人总不曾半点放在心上，至于说什么朋友之谊，那人要的，从来便不只这么一点点！

　　不过，这次是圣上要赐婚呢，这事之于允浩，倒多少是个解脱的机会吧？

　　可这次遇上的，还是金希澈啊！

　　那自己呢？难道自己便当真可以眼睁睁看着允浩应下这桩婚事而无动于衷么？

　　俊秀摇一摇头，不由泛出一丝苦笑。

　　允浩现在在做什么呢？知道他必然为难，才推说有事，留他一人独处，自己却跑来向父亲询问原由。过了这些时候，允浩应该足以打点心情，谈笑如常了吧？只是，允浩并不知道自己早已不在成均馆，定然是不会轻易就这么一个人离开的。

　　俊秀一面想，一面便向成均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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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酉时的时候，就有家在京城的学生陆续离开书院了，现在，成均馆中，多是要在此住宿的外地学子。

　　偌大的庭院，此时却显得颇为宁静。不是没有声响，只是一阵阵清风过处草木飒飒，间或三五声鸟鸣虫吟，背景是极宏大的红霞漫天，晚日西垂，益发显出些深远的意味来，教人不得不叹服那设计庭院之人的一番心思。

　　廊下，一袭淡黄色长衫，挺拔修长的背影里却有几分坚韧落寞。

　　允浩一面走，一面兀自为白天的事烦恼。这廊子在平日这个时候本是少有人来，允浩一路自顾自走来，不防有人，竟是一头撞了上来。他这一撞，心中大窘，一个重心不稳，眼看便倒，那人却是眼疾手快，双手一探，却是抱了一个满怀。

　　这一跤若是跌实了，允浩便当真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现在眼见自己被抱个实在，他便不由长出一口气。可转念一想，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委实是，委实是……允浩心中更窘，脸上竟是泛起一片红晕。他此时如此狼狈，却是再没心思想那些烦心事了。

　　允浩此时也看清了撞的是谁，闭目匀一口气，一挣起身，面色早已回复如常，作一个揖，笑着赔礼道：“原来却是朴公子，白天的事还未表过，现在竟又是允浩无礼了，当真是惭愧，惭愧。”

　　却说有天见他跌倒时窘迫，在自己怀中又是满脸羞色，这平日难见的神态竟是如此动人，又想想一个平时端严谨慎的人一再在自己面前出糗，难免一时忍俊不禁，却要生生止住了，生怕他见了恼怒，这一番隐忍，也当真是辛苦。可谁料到，不过转眼间，自己面前便又是那个谦谦君子郑允浩了。见他模样变得如此快，有天微微一愣，又转念一想，眉头不由皱了皱。

　　转瞬之间，有天心中念头如此这般转了几转，却是终于拿定了主意，开口道：“郑兄怎么如此见外？什么公子不公子，若不嫌弃，便叫一声有天可好？”

　　听有天如此说，允浩微感愕然，却也觉得算不得什么，当下两个叙了长幼，却是允浩比有天大着几月，两个却是同年。因着这一回，有天便不愿叫他允浩哥，只称呼名字罢了。允浩也由他，却不知有天心中兀自怀着念头。

　　又谈笑一阵，允浩便说要为今日的事好生赔个不是，聊表歉意。有天心中早有主意，便说道：“有天初到京城，人事不熟，正要找人相陪才是，可巧赶了这一遭，允浩却是推脱不得。”

　　这几日，那一件事眼看便有结果，允浩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委实是有诸多不便，可有天这要求却着实不好回绝，其中原由自己又不便明言。沉吟半晌，架不住有天软磨硬缠，到底是应了下来。

　　有天见他答应，一时笑得眉眼如花，可允浩看着这一张如花笑靥，心里却是突的打了一个寒颤，倒好似不知不觉中被人算计了一般。

　　“那今日正好，索性便带我在这成均馆中逛上一遭吧。”说完，有天也不待允浩反应，径自拉了他手，便往前去。

　　允浩猛然被他拉个正着，不由一怔，旋即却又神色如常，好像浑未察觉，倒显得自然得很，只笑着随他去了。

　　允浩故作无意，有天却是原本就有心，此时他见允浩也不挣脱，心中实是大喜，益发握个实在，兴冲冲去了。

　　允浩本是要寻俊秀的，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朴有天，被他这么一打岔，竟把正事忘了个干净。

　　此事他自忘了，总还有人念在心上。看着允浩有天二人匆匆出了庭院，偏角月门下，一人好似已出了神，却是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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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行了一阵，早已找了处清净所在，停车休憩。

　　车里已沉寂了好一阵。

　　“我虽不掌大理寺，却也自信还有几分手段。只是，七日后就是皇后娘娘寿辰，只怕到时圣上便有旨意。仓促之间，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希澈本是一直神色平静，可说到此处，面上竟是有几分恨恨之色了。

　　在中却是无言。

　　是啊，便舍上自己这一身，也绝不愿他受半点委屈。可这一回，这一回于他而言，实在是个解脱吧？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