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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午夜梦初醒(一) ...

  •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渐渐醒过来,头痛欲裂,浑身酸楚。我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地从榻上爬起来,揉着头,步出房间,寻找青儿。
      可是偌大的白府却一片静悄悄的,没了往日那熙熙攘攘的热闹,我疑惑的四处乱转,寻找未果,便回到房间,心中纳闷,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时青儿端着一杯热茶,推门而入。
      我急忙迎上前去,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稳了稳头中的疼痛,皱着眉头,询问她知晓今天府里发生了何事。谁知她郁闷地看我一眼,愤愤说道:“今早卯时将军大人便带兵出征了。青儿去喊夫人,可是夫人只知睡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满头黑线!都怪那个春申君,昨天让我喝酒,害得我沉醉不醒。我居然如此错过了白起的出征?!我郁闷至极,急忙披上罗衫,穿上足屡。
      青儿急忙拉住我,无奈说道:“夫人,现在已近亥时,将军大人这会都早已离咸阳城甚远了。”
      我闻言,抬头看到太阳已正悬头顶,于是扼腕嗟叹,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这是我自嫁给白起之后,白起第一次前去征战,可是就这样被我错过了。我放下手里的足靴,一屁股坐在软席之上,双手托腮,好生不快。
      “那你可知道夫君这次出征哪里,大约多久回来?”我声音闷闷。
      “将军大人此次前去攻打魏国,约莫一个月左右回来。”哦,一个月左右,我掰指算着,现在是七月,那么一个月左右正好能赶上重阳节前回来,心中略为宽慰。
      我虽对战事一向不喜,但也有耳闻。魏国经历数次大战,早已精锐尽失,无力还击。此次秦国再次出兵攻打魏国,只因要再次击垮它,不给它一切生机。此时秦魏两国国力悬殊甚大,夫君领兵出征,应该还算轻松,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如此想着,我倒也轻松起来,可突然转念一想:“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青儿一个小丫头了解的都比我多,我真是甚为惭愧。
      “不是夫人之前告诫我,让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记在心里,有时间告诉您的吗。”她面色坦然,走过来收走那个已被我喝光的茶杯。哦,好吧,我好像还真说过这话。

      我坐在案几旁,拿起毛笔,取出一方棉布,望着案旁摆着的几个青铜花瓶,犹豫着如何落笔。终于长叹一声,扔下毛笔,踱出屋外。
      庭院里的风景正好,倚在墙边的几颗柳树投下一大片树荫,底下放着一张石桌,连着几个石凳。石桌旁的园子里栽满了月季,这会子却在盛午的阳光下,恹恹着头,无精打采。树上的夏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着,反衬着白府静谧地没有人气。
      白起才走了两日,我便心里空荡荡的。虽然他在府里之时,我们见面也甚少,可是我知道他就在府里,就在我身边,每每夜幕降临之时,我透过深深的竹林,看到那弱不可及的烛光之时,心里就会安定很多。当他离开白府,只身远在天边,带走了我的念想时,我的心里便缺失了一大片,空到提不起任何兴趣,魂不守舍。
      我又想起了春申君到了嘴边的那个秘密,那既然白起不在府里,我到可以去找春申君问个水落石出了。
      我回身走至偏院,拉起正在午休的青儿,一路顶着太阳,向着春申君客房的方向走去。
      可是,水榭居的大门紧紧关着,不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我不甘心地上前死命拍打,可一直没有回音。几只乌鸦嘎嘎从院里飞过。
      我回过头来讪讪笑着,只好在青儿幽怨地注目下举步回去。
      然而白起出征后的第十天,春申君却登门造访了。
      我正在跟着青儿学做女红,旁边放着一大堆的罗帕和棉线。我几次戳破了手指,剪坏了数个帕子,还未成功绣出一副鸳鸯图。青儿坐在旁边,不停地来回指点,我越发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下针。索性,我拿起毛笔在罗帕上画上两只野鸭子,再依葫芦画瓢,绣上去。青儿惊得目瞪口呆。
      “白夫人,你怎么还闷在屋里。”不速之客突然前来,惊得我手一斜,野鸭子也告失败。我抬起头不禁郁闷地盯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觉得趁白起不在,擅闯我的房间有些不妥,遂走上前来,望着我手中的活计,拍着马屁:“啧啧,夫人画得水鸟好生逼真,栩栩如生。”
      我脸上讪讪,抓起那个帕子,双手一合,闷声问道:“春申君找妾所谓何事?”
      他突然想起正事,一脸欣喜:“我是来告诉你,屈原先生到秦国来讲学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去?”
      “屈原先生么?就是那个作出《湘夫人》的楚国的屈原先生?”我也不免欣喜若狂起来。
      “正是啊,怎么,你也读过老先生的书?”
      “还不快带我去啊!”我心急道。一把扔掉那苦苦折磨我半天的女红,转身就要出去。可是春申君却呆在原地,若有所思。
      “夫人总得换身衣服吧。”他上下打量我道:“啧啧,容貌倒是艳丽,就是带出去抛头露面的,我不好向白兄交代啊。”
      说得倒是在理。我四下张望,心一横,转身走进内室,找了身白起的宽袍换上。他的衣袍穿在我身上有些大,显得我有些滑稽,但是这衣衫上却处处充满着他的气息。我对着铜镜把发髻松开,学着春申君的样子,在头上挽了个髻,用一根发簪固定。青儿端着箩筐进来,无语的往地上一放,赶紧过来帮我收拾。着装妥当之后,我便出去来找春申君。
      春申君看到我时,眼睛一亮,调笑道:“如果换身合适的衣袍还真是个俊秀的公子,有几分我的影子。”
      切,损我的同时还得夸他自己。我心里暗自鄙视他。
      说归说,马车载着我们在咸阳城内疾疾飞驰,转眼间就来到了一处茅舍。
      说是茅舍可能还有点抬举了它。这间茅舍四面透风,唯一一面墙——北面的一方土墙也不知在哪次雨水中被冲刷的只剩断瓦残垣,支离破碎。舍内的地上支起几个瘦弱不堪的木桩,支撑着上面岌岌可危的屋顶。而屋顶铺满茅草,有的地方已然有几处破洞,阳光透过这几处洞直直射下来。这种屋子居然还能屹立不倒,我环视着这个茅草屋,啧啧称奇,真不知如果下雨,这间茅舍会否轰然倒塌。
      茅舍中间,一个老者正席地而坐。说是老者,其实他也就五十有余。但他头发胡子已布满银丝,面上尽是沧桑之感,历经世间磨难。但是却精神饱满,眼神清亮,似能看透这人间经纬。他一身麻布白衣,袖口和裤腿卷起,脚踏木屐,头上拢起的发髻用巴掌大的麻布紧裹,腰间别着一方酒壶,旁边包袱里却整齐得装满了一摞摞竹简。
      看到我们的到来,老者微微抬头,冲着春申君略晗下首,便继续滔滔不绝起来。
      我和春申君走进茅舍,挑了一块阴影空地席地坐了下来。静心聆听。
      “‘道’之所性,其必然矣。春之所耕,秋之所获。一切皆有因果。须知‘虚同为一,恒一而止’,人皆用之,莫见其形,人皆不用,形而自显。治国之道,亦是如此。君主需无为而治,切不可大动大作,一切皆应顺应机理。然则优劣毕露,万物始出,方使人明其目,观其色。而治世之法,当以法而论之…………”
      老者口若悬河地讲着,抑扬顿挫,包含激情。但周围听讲之人却渐渐地露出鄙夷之色,有几个甚至起身离去,人群之中,却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一直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而我旁边的春申君也一改往日的嬉笑之态,表情严肃。时而点头赞之,时而击掌庆之。
      我推推他:“你和老先生很熟吗?”
      “算不上。我在楚国朝堂上游走之时,他已被流放。”
      我点点头,又不解道:“他既已被楚王流放,你身为楚国臣子,怎么还如此倾慕他?”
      他注视着老者,只把头向我的方向微微一偏:“他曾是我楚国的重臣,一生举纳贤能,德才兼备。因主张启用法典治乱世,而被排挤,流放。试想如此贤德之人,怎能不叫人仰慕?失去他,这乃是我楚国的一大不幸。哎。”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可我觉得现在的他更能随心所欲,不受束缚。”
      他摇摇头:“哎,于国不幸哀哉。幸之不幸,各有所司罢了。”
      闲聊间,屈老先生已经讲完了,人群渐散。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打掉身上沾染的尘土,俯下身,把包裹挎于肩上,大步走出舍外。
      春申君急忙快步上前,走至老者面前,拱手一礼:“黄歇见过屈大夫。”
      “春申君切莫再如此称呼在下,现下屈某只是闲云野鹤一散人罢了。”老者面色淡然说道。
      “屈先生虽已不在野,但仍是我楚国的栋梁之才,老先生满腹经纬,却只在此宣讲而无处发挥。现在楚国正是招揽人才之际……”
      “楚国之事却已与我毫不相干,屈某只是对天下事略有看法,已期传承后人罢了。”屈老先生打断春申君的话,挥挥手,并不愿多聊。他只双手一拱:“春申君好生保重,就此别过。”便大步走了出去。
      我目睹此幕,甚感不解,便走上前去。
      “他既已卸甲归田,你又为何要一再重提往事呢?”我疑惑地问道。
      “他既有今天这番宣谈,心里又怎会忘怀楚国?”春申君仍望着老先生的背影,不无遗憾说道。
      “春申君,好巧,别来无恙。”一个儒雅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男子,他风度翩翩,脚下生莲,唇不动而带笑,气不吐而自芬,举止优雅,谈吐斯文。迎面走来,卷起一阵雅致温和之感,却正是那名正襟危坐的公子。
      春申君转过身来,也面露惊喜,拱拱手:“真是好巧,孟尝兄也来听老先生的讲学?”
      哦,原来是齐国孟尝君,我心里猜测着。早听闻孟尝君礼贤下士,待人温和,门客三千。今日一见,确实温润如玉,如春风拂面。
      “田某游历到秦国,幸而听闻屈原先生在此授课,久闻屈老先生大名,故前来拜访。这位是?”他文质彬彬,看我衣冠楚楚,也像是某位贵族公子。
      “哦,这是我故友,魏白。”春申君撇着我,一阵乱邹。
      “魏某见过孟尝君。”我瞪了他一眼,故意压低嗓子,行了礼。
      “魏兄好。”孟尝君微笑着回礼,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后转向春申君道:“田某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在此告辞了。”
      “孟尝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孟尝君一行人走远,春申君还站在原地。我催促他回去。他面色疑惑,动也不动。
      “孟尝君田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秦国?”春申君尤为不解道。
      “他不是说游历到此吗?”我更不解道。
      “他身为齐国重臣,怎会随性游历。只怕事出有因。”春申君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这些人真是九曲回肠,偶然遇见也要找找原因。
      可是就在这时事与愿违。天上突然“轰隆”一声,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在想要是下雨,这个破茅舍要怎么挡雨,结果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我不禁有些暗自恼恨这个春申君,茅舍下的人群早就走没影了,他偏要在此思索孟尝君的动机。
      我只好又走进茅舍,在那个破土堆前面找个不漏雨的地方坐下。没好气地招招手,让那个还在傻愣着的人过来避雨。
      雨幕交织成网,连绵不绝,怕打起阵阵黄色的尘土,我担忧得望着屋顶,忽然想起上次没有讲完的秘密,立刻就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春申君,上次你说你查到一个关于白起的秘密,是什么?”我一脸八卦。
      他回过神来,立马又换上了一丝怪笑。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兄特意嘱咐我,让我不告知任何人,也包括你。”
      “为什么?我的嘴可是很严的。”一个天大的八卦就在我旁边,我却不得知,心里真是好奇地要命。于是我围在他旁边,搔首挠耳想尽任何办法,只求满足心里的八卦之情。
      他被我烦不胜烦,终于开口说道:“那好吧。不过这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听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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