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夭》小叉

42、婴鬼

　　秦岚甩脱青丘慕的手让他微微一怔。只是这短短一瞬的时间，她已经走到黑暗的边缘，等青丘慕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伸进了黑暗。但是就在青丘慕心里一紧的时候，黑暗却没有吞噬她，反而化成了一阵淡淡的灰色烟雾将她包裹了进去。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就连青丘慕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
　　秦岚不像之前那两人一样被瞬间吞噬消失无踪。她依旧保持着直立的状态，双眸微垂半睁半闭，虽然被包裹在灰烟里，看上去倒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与之前两人迥然相异的境遇，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她仍然处在视觉可见的范围内，或许是因为她的表情一点都不痛苦，虽然每个人都一脸谨慎小心，但是之前因为两人消失的紧张气氛却淡了下去。
　　“少主请不要轻易涉险。”狐族青年看青丘慕似乎有意要走过去，就抢先开口。他用力拉住青丘慕的手，一边朝同来的阿桩使眼色。
　　阿桩点了点头后就伸手去拉秦岚。但是黑暗显然并非一视同仁。阿桩才只不过是靠近了一点，黑暗便像翻腾的河水一样，陡然掀起一个浪花将阿桩卷进去，瞬息便消失不见。
　　“阿桩——”阿铁失声惊呼。他松开拉住青丘慕的手，下意识朝前一扑去抓阿铁。人没碰到，黑暗却再度一滚一卷，把他也吞了进去。
　　眨眼间消失两个人，令现场的气氛再度沉重起来。
　　青丘慕面色一沉，瞪着两人消失的地方。他不能莽撞地冲上去，在不明白黑暗的实体到底是什么之前他也不能随意攻击。
　　束手无策的恼怒令他紧紧握住拳，但即便他用力到身体都已经开始发抖了，却依然只能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无法做任何事。
　　“啧啧”，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的敖炎突然开口，“这个看上去，还真是了不起呢。”
　　“慕，慕哥哥……”
　　即使耳边传来芷萝发抖的声音，青丘慕也无法分神去看她，因为被裹在灰烟里的秦岚，开始动了。
　　她依旧半垂着眼，双手却缓缓抬起，做出一个仿佛怀抱着小孩的动作。而下一刻，仿佛是应和着她的动作一样，灰烟逐渐浓缩凝结成了一个婴孩的虚影。
　　婴孩的面孔的上半部分还算完整，下颌骨却少了一大半。一道伤口贯穿身体的伤口从左肩裂到下腹，只留下一点点皮肉勉强连接着。他的半边身体要掉不掉地悬挂在那里，让人可以清楚看见已经碎裂的骨头和稀烂的内脏。他似乎是注意到青丘慕几人的目光，陡然一个转头，阴恻恻地看着几人，然后伸出那双幼小的手臂，紧紧地环住秦岚的脖子。
　　在场的三个不是秦岚那种缺乏常识的人，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婴孩的鬼魂。
　　芷萝面色发青，忍不住原地倒退了一步。原本从她袖子里伸出来的藤条仿佛受到惊吓一样紧紧盘缩在她的脚下。
　　敖炎表情里露出明显的厌恶，而青丘慕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谁都想不到，在玄业观这种道门正宗的地方居然会出现鬼魂。
　　人类把妖魔鬼怪并在一起说，但事实上妖和鬼之间的界限就与人和鬼之间一样。逝者已矣亡者不追，不仅适用于人类同样也适用于妖族。桃夭门被尸鬼侵占后还能存在至今，从来不是因为七大山长，又或者岚归会存在任何心慈手软的修士和妖族。
　　青丘慕拿出防御的符咒，然后捏起手诀，做出随时释放出去的姿势。但是他自己心里，却对自己能否真正抵挡住鬼魂毫无把握。
　　鬼物的力量，来自于执念。了却鬼物的心愿，消弭鬼物的怨恨，能大大削弱鬼物的力量，有时候甚至能彻底消除鬼物存在的本身。所以，眼前这种鬼物是最棘手的。
　　它的怨恨来自于惨死，而如果它死之前还没学会说话，那么也就不可能被语言安抚。
　　青丘慕看着被灰烟包裹着，好像怀抱着普通小孩一样怀抱着婴鬼的秦岚。
　　被吞噬的四个人可能已经死亡。即使青丘慕想起来就一阵阵后悔和心痛，但是相比起已经没有希望的人，还活着的秦岚更加需要帮助。
　　青丘慕看着甚至可以说面无表情的秦岚，心里开始暗暗着急。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
　　就在他心念电转，想要找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时，秦岚却动了。
　　她缓缓放下手，怀抱的婴鬼像之前出现那样又恢复成烟雾与周围融为一体。然后她居然慢慢睁开眼睛，最后灰烟竟然朝后退去，将她放了出来。
　　秦岚朝他们三人这里看了一眼，芷萝竟然肩膀一垮，原地退了一步。盘缩在地上的藤条飞起来，保护性地悬浮在她的面前，而她本人也一脸戒备地看着秦岚，“你，你是谁？”完全没了之前的娇嗔柔软，此刻芷萝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惊惶不安。
　　而秦岚，居然笑了笑。
　　不是在展览馆时那种温暖狡黠的笑，也不是在青丘那种疏远的笑。脸色白到不正常的秦岚，左眼圆锥形的瞳孔反射着青蓝色的光。她微微抬高了几分下巴，嘴角勾出一抹充满嘲讽的冰冷笑容。
　　青丘慕的心沉了下去。
　　“跟我来。”她语调轻柔得完全不着力，好像一阵阴冷的风刮过耳边。
　　说完她转身就走。
　　黑暗仿佛有形有质的烟雾一样，在她面前翻腾着分开，让出一条清晰的小道。
　　一瞬间，青丘慕犹豫起来。
　　秦岚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鬼上身。但是刚刚明明只是一只婴鬼，无论如何都不该表现得如此条理清楚。但是要说这是秦岚自己，又与她平时的样子差得太多。
　　站在一边的敖炎不说话，甚至看都没看青丘慕一眼，竟然真的就跟了上去。
　　青丘慕虽然与敖炎脾性不合，但是总算有几次共同战斗的经验。他深知敖炎绝不是那种看见打架就不顾一切的疯子，见他跟了上去，他犹豫了一阵之后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