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夭》小叉

41、梦见

　　这里是……
　　青丘吗？
　　蓝天白云、绿草木屋。
　　青丘果然是一个可以令人松懈的地方。
　　明知道自己身处的是某种幻境，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应该很危险，但是青丘那种悠闲自得的氛围，实在是让人兴不起半点提防和紧张的情绪。
　　秦岚原地坐下。
　　她的梦，都是有意义的。
　　现在的秦岚已经完全能够接受这一点。
　　所以她要做的，只是等待这个“意义”出现。
　　“少主，少主——”一个年幼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秦岚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扭头去看。
　　那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大约只四五岁的样子。她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头上套着一只野花编成的花环，手上和白色的棉质裙子上横一道竖一道的泥印子。她算不上特别好看，一双眼睛却非常清澈明亮，加上那充满阳光的笑容，让旁观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心情轻松起来。
　　小女孩像一阵风一样刮过秦岚的身边，小跑上山坡，然后扑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目光追逐着小女孩的秦岚，不可避免地也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一身白衣的……
　　青丘慕。
　　下意识朝那里走过去的秦岚停下了脚步。
　　一样的白衣，一样的眉眼，但是这里的青丘慕看上去却忧郁了很多。不像是她常常见到的那个沉默寡言的青丘少主，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萦绕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是谁都能感觉到的悲伤和沉重。
　　“少主，少主——”小女孩把花环拿下来，一边仰着脖子，一边努力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青丘慕，“清颜刚刚编的，好不好看？”
　　青丘慕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里。他的表情里浮现出一点微微的怔愣后才慢慢低下头。有一瞬间，他似乎有点不高兴的，但是在看到小女孩之后又松开了眉头，“嗯，很好看。”
　　“少主，少主，”小女孩看青丘慕的眼神似乎又要飘远，她眼珠一转，“我不要叫清颜了，我以后叫木更好不好？”
　　木更？
　　秦岚讶然地转向小女孩，然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虽然完全找不到任何相像的地方，但是……
　　这孩子就是木更吗？
　　秦岚不是为了救出木更才回到玄业观的。但是即便如此，即便秦岚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遇见木更这样的境况仍然忍不住义愤和难过。也所以看到她年幼的光景时，不得不一阵感叹。
　　这么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大了之后却要面对那样的结局……
　　无论怎么想，也实在太可怜了。
　　秦岚在这边唏嘘，青丘慕却着着实实地愣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孩子，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他开口得如此艰难，甚至于连语句都破碎了。
　　“我改名叫木更，那少主的身边就有一个‘木更’啦。”小女孩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后少主就不是一个人，也不用老是一个人这么发呆了。”
　　“我不是……”有一瞬间，青丘慕似乎是想否认的，但是面对着小女孩温暖得好像阳光一样的笑容，青丘慕只是弯起唇。他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那今后就麻烦你了，木更。”
　　秦岚眨了眨眼。
　　所以说，这一次的梦境，是关于“营救木更的原因”吗？
　　这样的梦……
　　一阵风吹过。
　　阳光还是那样明亮，但是树叶却变黄、脱落，然后枝头上又长出了嫩嫩的新绿。眨眼间无数次个四季循环而过，那个有着太阳般笑容的小女孩也开始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变化着。风停的时候，小女孩变成了少女。
　　秦岚下意识地一窒，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木更变漂亮了，变得更像是她曾经见过的样子。同时她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笑容依旧开朗而温暖。她大笑，她轻嗔，她好奇，她恶作剧，她所有的表情都在诠释着无忧无虑这个词，直到有一瞬间，她安静了下来。
　　那双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从戒备到迷惑，然后好奇渐渐的就沉淀出了一点浓醇的异样。
　　秦岚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才顺着木更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玄业观道袍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秦岚虽然能看清楚他衣服上的每个细节，分开来也能看见他脸的一部分，但就是看不清他整张脸。这个男人带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最初远远望着男人的木更靠近过去。从充满好奇的观望，不久就变成了浓浓的情意。
　　傻姑娘。
　　即使已经知道了结局，即使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秦岚仍然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想叫住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不要去相信他，不要去靠近他，否则你只会……
　　在秦岚心念电转的时候，木更已经披上了红色的嫁衣。在她周围所有的人都面色凝重，唯独她却满面喜色，一双眼睛情意绵绵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下一瞬间，木更将头发绾了起来。她一脸幸福的笑站在窗子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秦岚几乎不忍心看下去，她下意识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男人停止了舞剑的动作，然后朝木更看过来。
　　他的眼神很温柔。
　　秦岚结结实实地一愣。
　　但是再仔细看过去，却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男人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暖色。无论谁看到这样的眼神，都会觉得他一定正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秦岚再回头看看木更。
　　她依旧没有抬头，几乎侧对着男人。也就是说，如果她没有什么特别法术的话，她是看不见男人现在的表情的。
　　男人没有作假的必要，于是他现在的表情就是真心的。但是，如果他是认真的……
　　秦岚皱起眉。
　　下一瞬间，男人和怀抱着孩子的木更站在了某间屋子里。而他们的对面……
　　秦岚脸色一沉。
　　男人表情里带着些忐忑不安，轻推了推木更，示意她上前行礼。见老道面无表情地绷着脸，男人似乎松了口气，表情立刻轻松了起来。他从木更手里接过抱着孩子凑近须发皆白的老道，让他看孩子。而老道的眼里，闪过一道浓浓的恶意。他的手闪电般地伸向孩子。
　　下一瞬间，周围一切都黑了下来。
　　所有的景物以及人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纯然的黑暗。
　　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手臂上却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微微的麻痛。麻痛的区域有点像人的手掌，却没有成人的手掌那么大。而一下又一下的节奏，就好像有人要引起她的注意跟她说话一样。
　　秦岚沉默着。
　　但是那种麻痛感虽然依旧是那点大小，却渐渐朝上攀升，从她的手背一直爬到了肩膀，眼看着就要到脖子了。而麻痛的力度也越来越强，渐渐的，开始有点像她失去意识前碰到的那种了。
　　“……我们本来就是来救你娘的。”终于，秦岚还是开口了。
　　麻痛的感觉一停。
　　“你娘的样子不太好，我不保证……”
　　秦岚只觉得身上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兜头兜脸地扑上来。脸上、前胸、手臂还要腰上，开始一阵阵刺痛。
　　“好好，我会尽力的。”秦岚一阵踉跄，几乎就站不稳。
　　刺痛顿时减轻，但是身上却依旧沉甸甸的。
　　秦岚再度沉默下来。
　　耳边开始响起一阵凄厉的嚎叫，听在耳里却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冒冷汗。秦岚没有出声，那声音就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刺耳。
　　“好了，停。”秦岚终于受不了，“我去见他就是了。你爹，我去见他！”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叫声与那种莫名其妙的重量就陡然消失，快得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留下秦岚站在原地，只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