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五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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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
哪里？
秦岚茫然地看着四周。
远远的可以看见棕黑色的山体高耸入云，只留下一小片纯蓝的天空。周围安静到好像她已经聋了一样，不要说鸟鸣了，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不是在镜湖边，然后被一个带着怪物的男人封在土牢了吗？
秦岚举步向前走去，然后脚下一软，差点没有摔下去。身体里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
她，怎么了？
秦岚四下里看看，但是除了她之外，连一点点人类的痕迹都看不到。
不知道小鲛怎么样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他的血甚至都把她的衣服染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秦岚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然后一呆。
交领、半臂……这是襦裙？
秦岚拉拉衣袖，踢踢裙子，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为什么会穿这么古式的衣服？
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使劲摸自己的脸。
还好。
至少脸摸上去还跟以前一样。
所以，这里是哪里？
谁要给她穿这么行动不方便的衣服，然后还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再度抬起头来的秦岚又是一呆。
因为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棵大树。
她在低下头去看衣服的时候是停下来的，为什么在她一低头一抬头之间，能出现这么一棵大树。
秦岚从树根开始看向树枝。足足有四个她那么高的大树郁郁葱葱，每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都静静地站在树枝上，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秦岚忍不住伸手贴上了树干。
一股略带凉意的气息从手掌与树皮接触的地方流进身体。仿佛温暖的风拂去满身的尘埃与疲惫，那股气息只是在她身体里流转一圈，竟然让她觉得浑身舒畅起来。相比之下，邱慕曾经给她的那张符纸，就好像只是用温水洗涤身体，而这棵树却将生命力的本源注入了她的身体一样。
如此，奇妙的感觉。
秦岚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亮光，狠狠劈中大树。秦岚吓得一缩脖子，等她再度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要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居然被旱雷劈成两爿。焦黑的残骸散发着白烟，然后转瞬间就变成了明火。
秦岚一惊，但在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掉头逃跑的时候，那半棵巨大的树居然已经烧成了完全的炭黑色。而它仿佛正等着秦岚的目光似的，在她刚刚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开始碎裂，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碎成了一地的黑灰残烬。
这……
秦岚微张了嘴。
什么火，居然可以在一两秒的时间内，把一棵充满水分的大树给烧成黑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然而，无论秦岚有多呆滞，眼前的一切却显然没有考虑她感受的想法。黑灰还在继续崩裂，然后其中露出几块银白色的东西。
秦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那几块银白色的东西捡了起来。
看上去，像是被熔化的金属。
明明是从余烬堆里拿出来的金属，摸上去不仅不热，甚至还冰凉沉手。
树的灰烬堆里，为什么会有金属？就算刚才那场火真的有那么高的温度，难道还能把树干里的微量金属提纯？
就在秦岚困惑不解的时候，冰凉的金属块上开始凝起了水滴。
树木着火烧成灰烬，灰烬中有金属块，金属块上凝结了水……
秦岚侧了侧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瞬间，秦岚所有的心绪都被那种感觉所捕获吞噬，她甚至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金属块。
她知道，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它们正在向她讲述着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秦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但是每当她伸出手去，那个即将被她指尖碰到的东西又退回一片迷雾中。
树木、火焰、灰烬、金属、水滴。
不，不只是这样，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里，还缺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东西。
秦岚看着手里的金属，又看看那半边没有着火的树干。然后莫名其妙的，仿佛她的身体被什么别的东西掌控了似的，推着她朝树干走去。
她停在树边，手腕一转。
“啪”的一声，金属块上的水滴落到了大树上。而下一秒钟，水滴消失的地方在秦岚目光的注视下，冒出了一根青绿的新芽。
水珠落，新芽生……
木能生火，火烧成灰，灰中有金，金上凝水，水落木生……
“答案是，”秦岚闭起眼睛，“五行。”
随着她话音轻落，不知哪里响起一声含混的低笑，然而还没等秦岚听清楚，身体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紧接着，“轰”的一下。
一股微暖的气流开始在她身体里游走。
身体的内部有一种并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感觉，那种气息明明不存在于身体的任何地方，却又令她能清清楚楚地感觉。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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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眉头微皱，满脸沉肃看着屋子对面的卧榻。
榻上有个女人。
她仰面朝天，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双腿伸直。她嘴唇发白，皮肤透着一股惨淡的青灰，如果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着，看上去就好像一具等着装进棺材里的尸体一样。
男人眉头一皱。
两个月前，朱鸾蛋被看守的猫又盗走。
对他来说，妖物就是妖物。什么神兽圣兽都是叫得好听，对人类来说完全没有区别。就算那是仅存的一颗蛋又怎么样，就算那颗蛋或许能孵出凤凰来又怎么样？既然天道都不容这些妖物存在于世上，那么它们就该乖乖接受灭绝的命运。
但是这个书院里还有不同于人类的那些存在。凤凰本来是羽族之长，朱鸾蛋一旦失踪，羽族就立刻闹起事来。还有跟着一起浑水摸鱼的兽族和水族，眼看着就要酿成一场乱斗。于是作为人类修士代表的玄业观不得不让步，让两只妖物脱离书院的监管，去追踪偷走朱鸾蛋的猫又。
而结果……
男人抬头看向对面软榻上。
他们不仅带回了那颗蛋，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岚归书院自建立之处，就是为了保护人类除妖卫道。即便后来不得不接受一部分妖怪进驻，玄业观却自始至终维护着传统。而作为玄业观第十三代弟子首席，对外身份是书院导师的他来说，监视妖怪就成了他必须做的事。
也所以，他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就下意识起了反感。
毕竟九尾狐妖青丘慕虽然不喜欢闹事，却出了名的讨厌人类。而同去的敖炎，更加是除了水族之外都看不顺眼。他们两个人肯费心带回来的女人，如果不是妖怪，那也一定是妖怪血统浓厚的半妖。
但是推开宿舍门之后，他看见的居然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那个孩子浑身上下一点妖怪的臭味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更加不像那些衣着暴露妖怪，看着半旧不新却干干净净。
所以，他想太多了？
这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不能放心，所以又去调查了那孩子的过去。
所有的血亲都是普通人类，无论在世的活人，还是过世祖辈的骨灰都查探不出任何有妖力的迹象。出生到现在二十几年里，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令人侧目的奇怪现象。他没能查出这孩子的异常，却渐渐看到了一个坚忍努力的好孩子。然后渐渐的，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把她收入玄业观门下吧。
书院一旦有资格生的新生，惯例上来说，资质好的就会入玄业观，差一点的就去桃夭门。这孩子虽然看上去毫无资质，但是胜在心智坚定，刻苦努力。如今门下弟子修行日益怠惰，有她在或许能起到一个促进作用。而对这个孩子来说，虽然资质太差证不了大道，但是身体康健多活个百八十年是不难的。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向师尊禀报，小师弟却出事了。
是他暗地里嘱咐几个师弟多看顾她一些，不仅是保护也是观察。却不想一只旱魃竟然越过结界。小师弟资质再好入门也还只有十几年，却轻易被鬼火毁了根基，今后再也修不得道。师尊平时有多疼爱小师弟，玄业观里人人都知道。这事虽然不是她的错，说到底也与她有几分关系，而在招她过来对质的时候，她又没有表现出亲近玄业观的样子，他只怕今后师尊不会轻易点头让她入门。
却不想他还在考虑如何善后，这孩子却出了事。
男人看着榻上更像死尸而不是活人的女人，眉头皱得更紧。
他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越过结界的，却没想到她运气居然坏到碰上鲛人。鲛人虽然看着无害，也只会一两个简单的水系法术，却最善于迷惑人类。而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轻易就将自己送了出去。
也不知鲛人跟她说了什么，居然让她用自己的生气来给鲛人延命。没有修道的人不会运用灵气，唯一赖以生存的就是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生气。所以即便他发觉不对早早赶到了，这孩子却依旧变成了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如果她死了，那么就是他害的。
岚归书院资源匮乏，就算有一整栋楼那么多的药方，真正的成药却是少之又少。师尊不可能答应用秘藏的灵药来救这么一个毫无根骨和天赋的孩子。
所以，是他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她。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地想要用什么未知的逆境来观察她和磨练她，早早地消除她的记忆，早早地放她回去，那么她也不会……
就在自责的想法一个个浮现出来，企图将他拉进歉疚的深渊里时，对面榻上突然出现异状。
人依旧是毫无知觉地平躺着，但是她身周的灵气却开始剧烈晃动着。
换做平常人或许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对于修道已经几十年的男人来说，却轻易察觉到了不同。他满眼惊异地抬头，以肉眼来看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空气，在修道者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万物本身都含有灵气，所不同者，不过是浓淡和多少的区别而已。同样的，天地之间任何一处地方都找不到只有一种灵气的地方。即便有那种地方，就算是修道者也活不下去。
混沌，才是天地间的至理。
但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虽然边缘还很模糊，每种灵气也都不算纯净，但是卧榻上面的灵气的的确确是在按照金木水火土在各自分类。每一种灵气都在向与自己相同的灵气靠拢。
“这……”男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可能……”
但是各自聚集的灵气，显然完全没有顾及他的心情，不仅彼此之间界限越来越清晰，甚至渐渐形成了五团颜色不同的灵气。灵气最浓郁厚重的地方，甚至都不是透明的。
这是……
她做的？
男人低头看向依旧躺在榻上的女人，此刻她虽然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脸色却好了很多。
而男人只是一分神的机会，那五色的灵气团开始有了变化。每一团都分出一道细细的线，注入下一团灵气中。青色的气注入红色的那团，然后红色的那团颜色变得愈加厚重浓艳。红、黄、白、蓝，最后又变成青色。
呆呆地看了一阵的男人，失声道：“五行……相生？”
但是，这怎么可能？
男人看了眼卧榻上的女人。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她，为什么可以在无意识的时候操纵灵气，还用来表现五行生克？
难道是他看走了眼，这个女人真的不是普通——
他正在惊讶的时候，那五色灵气团突然“嗖”一声消失，而紧接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毫无征兆地睁圆了眼睛看向他。
好像她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他在俯视着她了。
他心里一紧。
但是当他仔细看过去的时候，试图发现点什么异常的时候，这个女人又变得普通了。她身周依旧没有妖力的那种臭味，眼神里也带着些再正常不过的茫然。
难道，刚才只是他错觉？又或者，发生的事其实与她毫无关系？
“秦岚，”男人问，“你觉得怎么样？”他的确是在关心她，可即便是关系最好的师弟师妹们，也从来都在他面前战战兢兢。
“这里是，”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环视四周，“玄业观？”
一旦将声音里的惶惑不安剥除，再添上一点平静和镇定，她的嗓音听上去就完全不同了。
男人心底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是怎么知道这里是玄业观的？明明上次带她去的房间，跟这里完全不同。
“是的。我是宗政淳，玄业观第十三代弟子。从今天开始，”即便心里疑惑，男人却依旧没有在表情里显露出来，“是你的导师。”
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导师，导师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你现在才说，为什么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告诉我。
通常情况下，大概每个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而就男人在自费生那里看到的来说，大多数人都会用一种指责、不满，极端个例甚至还会有居高临下的谴责出现。但是，就他所调查到的事来看，这个孩子是不会问的。
于是，果然。
名叫秦岚的孩子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立即放开。下一瞬间，她就规规矩矩地低头，“宗政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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