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影·凤凰胭脂》聿

20、鸡尾酒

　　左聿走至身边，迩娴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金晟南抢先拍了拍左聿的肩膀，“早啊，你也来看邬伯伯啊。”
　　“……是啊，可惜没有你来得早。”左聿将目光移向金晟南，今天早上，他才领教到这小子深藏不露，几天的工夫，居然就摆脱了他们的计划，连左齐山也暗自称奇。
　　可是……左聿浅浅地微笑，现在还只是开始，不要高兴得太早。“迩娴，你不带我去看看你爸爸吗？”迩娴迟疑地看了金晟南一眼，还没等她回答，左聿已经率先一步进了医院。
　　金晟南笑着抱抱她，“快去吧，不能怠慢了客人。”
　　迩娴说了声拜拜就匆匆跟了进去。站在门外，他似乎还可以感受到手心里她的温度，可是，却仿佛有一条莫名的沟渠横跨在他们之间，即使看见，听见，甚至抱她在怀里，都没有办法穿越过这条沟。于是，越来越多的想念就开始积聚。
　　他朝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湛蓝到透明的天空，映进他相同颜色的瞳孔。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放弃。
　　“这么依依不舍？”左聿听见迩娴跟进来的脚步声，侧头看着她。她微抵着头，不言语。
　　左聿忽然停住了脚步，跟在后面的迩娴碰的一声撞在他背上，“喂！走路都不会啊！”她生气地嚷嚷着，揉着自己的鼻尖，真倒霉，一大早就碰到扫把星。这都撞第二回了，他是不是存心要撞坏她的鼻子啊。
　　“莫名其妙，我都没骂你乱撞人，你到先生气了。”左聿忍住笑，看着她把鼻尖揉得红红的，可爱的模样，“你要搞清楚，是你撞我诶，谁让你低着头走路了？”
　　“你……”自知理亏，迩娴只能瞪着他，毫无反击之力。算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他一马好了。左聿忽然拉起她的手，迩娴刚想挣脱，他已在她的手心里放下一枚小小的东西， “这个给你。”
　　她看着手掌上咖啡色的琥珀，小巧精致的做工，华丽的光彩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左聿看着她略显惊讶的神情，说：“我把所有的东西都亮给你看，包括这个。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永远不会欺骗你，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的位置。包括你的姐姐。”
　　“……我……”迩娴一时语噎，心却被什么轻轻地触碰，酸涩。
　　“你不要想把迩孝拿来横在中间，你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又何必让它持续下去？”
　　“可是我……”
　　“你又要说你的晟南哥对不对？”左聿仿佛料到她要说的一切，他抓住迩娴的肩膀，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一切，我都不相信。”
　　他固执的态度，看她的眼神，还有她手掌内小小的耳钉，迩娴竟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委屈的好像被欺负一样。左聿想过他说完这番话以后，她会出现的每一种态度，感动的，疑惑的，生气的，他想了一整个晚上，没有一种符合他眼前的情况。他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路过的人都回头看着他们，左聿如坐针毡，“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我道歉好不好？快别哭了，我认错还不行……大小姐，拜托你……”
　　好不容易，把迩娴哄过来，左聿一时间都不敢说话，怕招来飞来横祸。
　　迩娴把耳钉塞到他手里，“我不要你的东西。”她抬头看着他，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姐姐的东西不准你随便送人。”
　　“那怎么办？”
　　“戴着啊。”
　　“戴着？”左聿叹了口气，那他说了半天不是又白说了。“你到底要我说多清楚……”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迩娴擦去脸上的泪痕，“可是你不能让姐姐伤心。姐姐她很喜欢你。就算你不愿意，你也要好好解释给她听。”
　　左聿头疼地侧过身去，劝告的事他不是没有做过，可是那个丫头比他的倔脾气差不到哪里去啊，怎么劝都是徒劳。迩娴却不管这一些。“你带上啊！”
　　早知道就不戴了，左聿握着耳钉深感后悔，可后悔总是来不及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好比如现在，她仰着脸看着他，哭过以后的眼睛晶晶亮的好看，拽着他的手一定非让他把耳钉戴回去不可。
　　“我不要。你再说我就扔了。”左聿一扬手，迩娴就紧张地拉住他，“不许扔，那是我买的！”左聿愣怔。迩娴察觉失言，抬腿就要跑，可早被他拦住了去路。他的笑容很少见的欣喜，“你说的，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他盯着她，得逞的笑说，“你说是你买的。为什么要给迩孝？”
　　迩娴知道，如果不说话，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不敢送，才让迩孝这么做。“我只是看它漂亮，才买来给姐姐戴的，谁知道她会送给你啊！”左聿一脸的不相信。他看着手里的琥珀，却完全转变了心情。“既然是你送的，那我就戴上好了。”
　　左聿当着她的面就把耳钉重新戴了回去。迩娴苦着脸，这东西越描越黑，看来先要给姐姐备案才行，不然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姐妹情就被眼前这家伙给毁了。看望邬老回来的路上，左聿心情大好。车上，他不由自主地去照镜子，细看那枚小东西。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却给他的笑容带来了负担。
　　“我马上回去。”

　　邬老在医院里只休息了一天就匆匆赶回了公司，脾气却比以前更暴躁无常，所有进办公室的人都无一不被骂出来。迩孝听完迩娴的备案以后，虽然没有生气，可是对左聿的信心却像建立在海边沙滩上的皇宫，被漫上来的海水一点一点侵蚀掉。
　　要不要再坚持下去，要不要再努力一次……她昏昏沉沉地打完文件，送进邬老的办公室。
　　“你回家去。”邬老瞥了她一眼，就不再抬头看她，文件被丢进垃圾桶，迩孝才回过神。“爸，对不起……”
　　“你回家去，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德行，公司不用你帮倒忙就已经够乱的了。”邬老强压住火气，他近几天才接到左齐山的电话，态度明确。想要迩娴——邬老冷笑——门都没有。“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出去！”
　　迩孝哭着跑出办公室，迩谦追出去已看不见她的身影。他回头看着还没关上的办公室门，抿住的双唇轻叹出一口气。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高跟鞋勒出的红色痕迹生疼，却没有停住脚步。迩孝掩住嘴，不可自抑地哭泣，泪水从眼角一路咸涩到唇。路过的行人诧异地回头，各自揣测着这个女孩的遭遇，却没有人驻足询问。
　　孤独感像影子一样在午后的阳光下，和她形影不离，伴随着她的脚步穿梭在人海里。迩孝微微抖动的肩膀，仿佛迷路的孩子无可依靠。
　　“你自己没能耐，别去怪别人！”
　　邬老的责怪山一样压住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是没有努力……为什么要这样责怪她。迩孝紧紧握住项上的凤凰玉，绿意生冷。
　　“喂。”带着试探性的口气，一张干净的纸巾出现在迩孝的视线里，她抬头又一串眼泪从脸畔滑落。“喂，拿着呀。”陌生的脸孔将纸巾塞到迩孝手里，“快擦擦，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迩孝顺从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红着脸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
　　“谢谢。”
　　“不用啦，只不过是一张纸巾而已。”他笑说，干净的脸上露出两个酒涡。他的左耳上，有一颗闪亮的耳钉，迩孝一时盅惑。她皱眉，点头致谢后就想转身离开。他却突然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迩孝紧张地躲到一旁，“你想干什么？”
　　“别怕，我只是想认识你。”他好像意识到现在这个样子惹了误会，忙放下张开的双手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不起，吓到你了。”看着单纯而可爱的笑容，迩孝自然地放松下来。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樊修，是个调酒师，就在前面的酒吧工作，你呢？”
　　迩孝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以邬家的规矩，是决不允许她认识这样的人的。
　　“怎么，怕我是坏人吗？”樊修看着迩孝为难的神色，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乖乖女，怕爸爸说你乱交朋友对不对？”
　　“才不是！”迩孝忽地抬起头，“我叫邬迩孝。”
　　“邬迩孝？名字好特别啊，那你一定很孝顺。”
　　迩孝没有作声。樊修也没在意，“哎，为了庆祝我们的相识，去我的酒吧喝一杯吧？”
　　“酒吧？”
　　“对啊，”樊修指着不远处的招牌，“就是那家。”迩孝看了看樊修，又看看那块招牌，犹豫不决。“现在还没有到经营时间，店里面只有几个员工，你不用怕遇到坏人的。”樊修笑道，“再说，你绝对可以信任我做你的保镖。”

　　酒吧，原来是这个样子。
　　迩孝好奇地环顾四周，张扬的壁画充斥着青春的朝气，动漫的卡通形象居然也首当其中。墙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在靠墙的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大堆画笔和油彩。造型奇特的玻璃杯和酒架一样吸引人的目光，连坐椅也透露着不一样的张扬气息。
　　舞池的正上方布满了繁星一样的彩灯，此刻正平心静气地休憩着，但不难想象它们醒时绚丽疯狂的模样。
　　迩孝对这个她从没有接触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她甚至想要留下来，看一看酒吧营业时热闹的场面，那一定会是她预想不到的景象。
　　“给，这是我为你调试的，”樊修将一杯金色的的鸡尾酒推到迩孝面前，“我给它取了个名字。为了纪念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叫它‘遇见’如何？”
　　迩孝地接过杯子，透明的玻璃杯里，有同样张扬的鸡尾酒，她犹疑着该不该喝。
　　“试试看，这酒一点也不烈，适合你们这样的女孩子喝。”
　　迩孝依言抿了一小口，一股酸甜的味道略带着酒气在舌尖漫延开来，清凉爽口，生津解渴。
　　“怎么样？”
　　“恩，很好喝。”
　　樊修开心地笑，两个酒窝儿显得特别可爱。迩孝不禁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我？”迩孝用手托着着腮说，“我在公司上班。”
　　“哦，原来是白领，怪不得气质那么好。”樊修擦着高脚杯，边笑边说，“这儿也常有白领来，不过，她们不像你。”
　　“不像我什么？”
　　“不像你这么漂亮啊。”樊修直言道。
　　“多谢夸奖。”迩孝喝完杯中的鸡尾酒，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要走了。”
　　“这么快？”樊修惊讶地看着她，“不多坐一会儿吗？酒吧一会儿就开始营业了，你应该留下来看看它活跃的样子，气氛有多high！”迩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回家。“算了，有机会吧。”樊修无奈地耸肩，“好吧，那起码留个电话，也好有个联系。”
　　迩孝本想掏出名片，想了想，还是撕了张白纸写下手机号码，樊修看了一眼，收起纸条。“有空来酒吧玩，我招待你。”
　　“好。”迩孝随意地答应着，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了吧。
　　迩孝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门口，樊修扬起的嘴角带着两个酒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