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影·凤凰胭脂》聿

18、琥珀

　　左聿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再不说清楚他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每次看到金晟南故意光明正大地在众人面前和迩娴特别亲昵，他就止不住怒火，恨不能冲上去像教训那群小流氓一样好好伺候他一顿。
　　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浓郁的双眉被刘海遮住一边，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章显在气息间。他侧过身，如果有更好的解释方法……
　　门外，同样陷入挣扎的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定要沉着，不要紧张……
　　深深地吐纳之后，迩孝敲响了左聿的房门。门开了，左聿站在她的面前，高过她一个头的身躯站在眼前真是有很大的压力，迩孝的心脏都不听使唤了。
　　“什么事？”
　　“我来给你……这个。”迩孝把手心打开来伸到他眼前。一枚小小的耳钉，咖啡色的琥珀嵌在纯银点缀的外框里，古朴的风格独具特色，左聿将它拿在手里，疑惑。“为什么给我？我没有打耳洞啊。”
　　迩孝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反正你收着就好，卖给我的老板说，它是吉祥物，可以保平安。”左聿盯着她的目光让迩孝的头越垂越下，羞涨的红潮却是女孩子最漂亮的表情。左聿轻叹了口气，“迩孝，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妹妹嘛。我知道……”迩孝努力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你不是还没追到手，我还是有希望啊。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飞快逃走的背影一闪就不见了，左聿端详着那枚耳钉，这个，会适合他吗？

　　在西湖畔的假期结束了。迩娴回到家就把昙花小心翼翼地搬到花圃里，邬家是有专门的花匠的，迩娴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盆花，给它找个好地方安家。
　　看到它，就可以想到和芊芊在一起的七天。很短暂，却很美好的日子。
　　邬老都吃醋说：“你怎么在乎一盆花都比在乎我这个老人家多？”
　　“爸，你有空就多吃点心，少吃飞醋好不好？”迩娴也没心思跟他老人家抬杠。最近左聿的父亲回来，听说指名要见她，迩孝因此很是泄气，迩娴劝了她好久她也只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每天都例行公事似的到公司报到，下午回来就回房睡觉，邬老为这脾气挺大，迩娴也没办法。
　　到底要怎么做……抱膝坐在窗台上，迩娴将头靠在墙壁上寻找依靠。傍晚的落霞穿过干净的落地窗，在她的脚边印出一片柔和的光辉，同样的华丽和庸懒。
　　手掌抚上她的长发，熟悉的温度，迩娴模模糊糊地睁开不知什么时候合上的双眼，迩谦略显疲惫的笑容近在眼前。
　　“哥，你刚忙完吗？”最近公司好像突然间多了好多的事情，迩谦每天都忙碌地不可开交，邬老更是常常在办公室发脾气，这几天索性连家也不回，迩孝虽然没什么工作情绪，也不敢再随意浪费时间。所以，多数的时候，都是迩娴一个人在家。
　　更可恶的是，金晟南居然也突然变忙了。就连偷空打来电话也是匆匆说几句就挂了。
　　迩谦抱歉地看着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知道她有多孤单。“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天气开始转凉了，不要老是坐在窗边。”迩娴没有说话，而是将头转向窗外，“你看，这里的景色最好了。”
　　窗外是整片的花圃，余霞下的花朵开始收拢花瓣，姹紫嫣红的园圃像是收了场的群芳宴，绿意在黑夜降临前开始降低温度，浓郁的绿色伴随越来越黑的天空，逐渐将两者融为一体。
　　温润的纯白玉凤在胸前泛出隐动的光辉。
　　迩娴泡了一壶花茶，贡菊、紫罗兰和熏衣草的搭配，可以消除疲劳，舒展身心。
　　“哥，你今天回来得比前几天早了很多。都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还好以前准备的够充实，没有出茬子。”迩谦没有对公司的事多说，迩娴也没问。她已经有够烦的事了，因为明天左聿的父亲约她出去见面。“哥，左伯伯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迩谦和迩孝在公司已经和左家的这位大人物见过了，很慈祥的摸样，但言辞间绝对显示多年驰骋商界的领头人物所具有的魄力和洞察力。
　　“怎么了，你怕吗？”迩谦问，迩娴不置可否。
　　“没事，他就是个长辈，而且和人说话也挺和气。”迩谦安慰她，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下来，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左聿真正喜欢的是他哪一个妹妹。左聿对迩孝客气而且疏远的态度、每次见面他问及迩娴时闪烁的眼神，以及迩孝泄气的懒散摸样，他全部明白，而左伯伯为此要见迩娴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
　　迩娴轻笑，“哥哥，我已经告诉你啦。”她拉着他的胳膊，在他身边撒娇，“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迩谦沉默地垂下眼看着此刻快乐微笑的妹妹，不管她的心属于谁，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就准备了为她承担所有的后果。

　　和左伯伯约定好的时间，迩娴有些忐忑地进入左家。
　　左家有相当华丽的装饰和铺陈，光院门里的大片绿地和高大树木就让迩娴惊叹不已。及至进了房门，脚下的大理石水滑的质感，烦琐的雕刻精密到令人惊叹的工艺技术随处可见，锦缎织就的华丽窗帘有最细致的绣文。迩娴轻笑，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福气，无论在任何时期都可以享受到最好的东西……不过不是所有。
　　管家领了她进到客厅，红木沙发上老人家正在看早上的报纸，“老爷，客人到了。”
　　报纸后露出的脸带着慈祥的笑容，端详的目光却异常犀利。迩娴展露微笑，礼貌地叫了一声：“左伯伯。”
　　“迩娴来啦，快坐。”左齐山笑着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没在公司看到你，你爸爸说你一个人在家养花呢。我不信，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我没什么地方可去，也就摆弄些花草，”迩娴冲端茶来的女仆礼貌地点头，“左伯伯家真漂亮啊。”
　　“哪里，你家也很不错啊。”左齐山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看到迩娴的第一眼，他就相当满意儿子的目光。漂亮自然是不消说的，最重要的是她眉目间的睿气和机灵，可见不是单纯的孩子。可是，要对左家的企业有所帮助，有一个足够聪明的妻子是绝不可忽略的关键因素。左齐山加深了笑容，“你喜欢花草？我这儿别的没什么，花倒是种了不少，有空你就来这儿玩，我的园子里还有不少玩意儿，我叫左聿陪你。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嫌闷得慌啊？”
　　迩娴点头笑着说：“谢谢左伯伯。”
　　“诶，谢什么。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迩娴的低下头去，神色尴尬。左齐山注意到她的不自然，问道：“怎么了？”
　　“左伯伯这样说也对，反正我姐姐嫁进门以后我和伯伯也算是一家人了。”迩娴的话一出，左齐山显然皱了眉头。他坐直了身体，疑惑道：“你姐姐？你说的是迩孝？”
　　“是啊。姐姐很喜欢左聿呢。”
　　不是迩娴吗？左齐山糊涂了，儿子明明说的是妹妹，怎么会变成姐姐？迩孝他在邬老的办公室见过，确实长相还是不错的，聪明嘛他也并没有多发现。可是无论哪方面和眼前这个女孩子比起来，都差太远了。如果真是她，他也不会同意。
　　“哦，你先喝杯茶，我有些东西要去处理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左齐山起身走出了客厅，迩娴拿起面前的杯子喝着茶。
　　浓郁的香味儿，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会留她吃晚饭，你早点回来。”放下电话，左齐山笑着回到客厅。“怎么样，我的茶还喝得惯吗？”
　　“很好啊。”迩娴说。
　　“今天，左聿会早回来，我已经和他说了你会留下吃晚饭，你可要给伯伯这个面子啊。”
　　迩娴客气地答应。左齐山带着她参观屋前院后的花草，同样是很名贵的品种，每一样都不好伺候。在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性格会从各个方面透露出来，就比如现在。迩娴抚弄着娇嫩的花瓣，唇边含笑。
　　左齐山是很成功的商人，智慧，果断，坚毅，成功的同时喜欢极尽奢华的东西。就像战利品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章显了他的财富和成功。他用最高昂的材料打造自己的府邸，他用最名贵的花草丰富自己的花园，就连他的茶，都要有最浓郁的香味儿。
　　所以，他的儿媳妇也要是最聪明，最漂亮的。
　　听完左聿的大致的讲述之后，左齐山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姓邬的老家伙显然是很疼这个小女儿，不愿意随便把她露在人前，所以连公司都不用她去。而她那个姐姐……左齐山忍不住笑，都是自己的女儿，待遇如此不同，到底真是只老狐狸啊。不过你凭再狡猾，你手里的这块美玉，一样要送到我手里。
　　“我这些花都是上等的品种，”左齐山笑道，“只要你喜欢，尽管时常来看。”
　　“好。谢谢伯伯。”迩娴微笑点头。
　　晚饭前的一段时光，左齐山和迩娴聊得相当投机，左齐山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孩子不光阅历丰富，而且眼光独到，就连他这个半百的老头也不得不佩服。更让他好奇的是，既然她说自己并不涉足公司的事，可是谈到商业，却没有丝毫生涩的地方。
　　看来他的研究有必要好好进行。
　　左聿回来时，左齐山已和迩娴谈到天南地北，左聿也很惊讶，很少有人可以和他父亲自如地相处，“爸。”
　　左齐山抬头看见左聿，“呦，已经这么晚了，你都回来了。”他起身，“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你和迩娴说说话。”
　　好久没有见到她，迩娴的笑容里却只有礼貌。左聿不觉失落，可是，没关系，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让她转变。“迩娴，好一阵没见，你还好吗？”
　　“很好啊。”迩娴注意到他的左耳那枚新出现的耳钉，心像被什么突然刺痛了一下。“耳钉很漂亮啊。”左聿摸了摸那颗琥珀，笑说：“是吗？我也只是尝试一下，这颗耳钉还是迩孝送的呢。”
　　“这个本来就应该由来姐姐送的。”迩娴转着手中的茶杯，垂下的长睫微微颤动，微笑僵在嘴角。左聿差一点就放弃了这次测试她的机会，他不想再引起她的任何误会，可是看到她心口不一的表现，快乐的情绪却一下子冲进他的血液里，伴随着生命的率动漫一直延到他修长的指间。他的尝试没有白费心机。
　　“你跟我来。”左聿拉住她的手，手心的绵软感觉是女孩子特有的触感。他不禁上扬的嘴角，漂亮的弧度。她疑惑地跟着他到后园。夜晚清新的空气从绿叶里一丝一缕地渗出来，淡淡的花香，混着新翻的泥土味道，让人痴迷。
　　“你听着。”他望进她眼里的目光执着，她鬓边的长发吹起落在他的手掌，“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心。”
　　迩娴看着他不语。
　　“我从来没有……”
　　“不要说了。”迩娴垂下头，左聿惊讶地顿住，他要说的才刚刚开头，为什么她不想听？但是他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待。迩娴沉默良久，才抬头看着他，清俊的笑容，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这样看着他笑，珍珠母色的气息缠绕在她的气息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姐姐她已经都告诉我了。”
　　左聿欣喜，“那你明白了吗？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我知道。但是，”她缓缓地收住笑容，“我喜欢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