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影·凤凰胭脂》聿

16、莲花愿

　　芊芊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雨水打在小脸上让她睁不开眼睛，只有肩膀的抖动告诉人们她在无声地哭泣。
　　孤立无助的瘦小身影，仿佛被世界遗弃。卸下骄傲的防备，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
　　站在不远处的他们可以了解，她有多么需要帮助。迩娴跑过去抱住她，芊芊小小的身躯在她怀里发抖的厉害，小手冰凉。迩娴明白再多的责怪也没有用，现在最要紧地就是保证不要让她真的生病。
　　回到房间，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芊芊换衣服，吹头发，拿温度计，倒水……所有的关心和爱护全部化成行动，看着一群人忙碌的样子，芊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被打开了自来水管似的“扑簌，扑簌”往下掉。
　　“不哭，眼睛都哭红了，一会儿不漂亮了怎么办？”迩孝拿着纸巾帮她擦掉眼泪。芊芊第一次没有再骄傲地拒绝她的亲近。
　　“好了，大家都回去换衣服吧，免得一个没照顾好，到病倒一群人。”迩谦拍拍迩娴的肩膀，笑容温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个小家伙还要靠你呢。”迩娴点头，他总是能够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露出最暖人的笑容，让她觉得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芊芊，迩娴看着她良久，如果芊芊不想说，她不打算逼问。可是芊芊却总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耸拉着脑袋小声地说：“今天是我亲姐姐的生日。”
　　在她小声的叙诉里，迩娴渐渐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女孩短短七年的人生却有着多少不同于他人的经历。两岁，离异的父母不要女娃娃的牵绊，丢下她和姐姐两个人生活。只比她大五岁的姐姐却承担起了抚养她的责任。没有劳动能力，就出门乞讨为生，没有钱交房租，只能每天逗留在大街小巷。
　　“姐姐，是因为我才……”芊芊无力地哭泣，迩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哭，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哭。”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下来，落在她的小手背上。
　　芊芊却仿佛完全陷如了回忆里，自顾自地讲述着她的一个又一个心底的伤口。
　　五岁，也是下雨天。姐姐发着烧出去要吃的，昏倒在马路上。等雨停了，芊芊再找到她，姐姐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马路上到处都是围观的群众，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帮助她们。她们太穷，也太脏了。
　　对人们的恨从那一刻开始孕育在心底，所有的人都在嫌弃她们，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她们……
　　“所以你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也不愿意跟别人亲近？”
　　看着芊芊点头，迩娴终于明白她的沉默和随时随地的防备，心疼她的一切，也为她能够敞开心扉而高兴。
　　“那爷爷是怎么找到你的？”
　　芊芊的眼睛忽然一亮，“爷爷是好人。他花了很多钱安葬姐姐，也收养我。”迩娴抱着小芊芊摇晃着，“大家都想帮你。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爷爷一样的好人。”
　　芊芊似乎明白，拉紧迩娴的小手让她的心徒然一暖，笑容便一点点地绽放。“我知道，姐姐就是一个。”
　　“我吗？”
　　“恩！”芊芊把头埋在她怀里，小猫的柔软撒娇，迩娴抚摩着她的头发，心里的感动持续升温。原来她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与她亲近。在几年以前，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把头埋在姐姐怀里，和姐姐撒娇的吧？
　　迩娴对着那双大眼睛认真地说：“今天，我们最后一天为姐姐难过。以后的每一天，芊芊都要开开心心的，让姐姐在天国也可以放心。你可以答应我吗？”
　　芊芊温顺地点头。
　　以后的几天里，小家伙果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爱玩爱笑，虽然刚开始还有些胆怯，不过一旦熟识了就肆无忌惮起来。她竟然追着金晟南要看他的眼睛是不是真的。迩孝也成了她的追逐对象，因为“她的脖子上有和姐姐一样的项链。”
　　一个礼拜的最后一天，应芊芊的要求大家去游湖。
　　芊芊坐上船后显得很兴奋，“我从来都没坐过船。”她稚气地攥住迩谦的手，她很喜欢迩谦笑起来漂亮的媚惑感。迩孝刮着她的小脸臊她，“没羞，这么大一点就喜欢漂亮男生了？”
　　“谁说的，我喜欢的是……”芊芊一扬手指着左聿，左聿自己都吓了一跳。迩孝忍住笑问：“为什么喜欢左聿哥哥啊？”
　　“因为哥哥看起来酷酷的，好帅呢！”这下连其他在座的游客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左聿抱过芊芊，这是他第一次抱她，怪不得芊芊觉得他酷酷的不易近人。看到左聿的笑容，芊芊才满意地跑到金晟南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
　　“说什么呢？”迩娴都吃醋了，这些天小家伙轮流被每个人抱过来抱过去地亲热，和以前寸步不离她身边差太远，她都不能忍受这差距了。金晟南听完芊芊的话，笑容愈发灿烂，朝着迩娴眨了眨眼睛。
　　到底说什么了？迩娴问芊芊，芊芊笑着摇头不说。
　　“看，好漂亮的荷花。”
　　大家的目光才又回到西湖风景上去。来到西湖那么多天，还是最喜欢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翠绿荷叶带着清新的绿色味道，船动风过，便滚动起点滴的露珠，银亮地一瞬，滑入西湖水里，泛起层层波澜。莲蓬散发出清甜的香味儿直诱人脾胃。芊芊指着粉色苞头上的蜻蜓看得入神，大家的目光随着荷花连接至天际，由衷感叹那一句 “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有多符合眼前的美景。
　　风荷景区的荷花是最动人的，这里以水面为主分布着红莲、白莲、重台莲，并蒂莲等各种荷花，莲叶田田，菡萏妖娆。迩娴和迩孝紧着拍下照片，可以拿回去给老头子看去。可怜他老人家都没怎么玩就回去了，带点薄礼回去也安慰老人家一下。
　　上岸后走在风荷景区形态各异的小桥上，芊芊突然出了个题考大家。“姐姐，我有一个上联喏，就和西湖有关。”
　　“哦？你说说看呐？”
　　“那我说了！”芊芊装着一副大文豪的样子，在荷花丛间来回迈步。引得过往的游客频频回头，笑语琳琅。
　　“吭——听着，上联是‘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进西湖里。’”说完，还不停地走来走去，摇头晃脑，笑得迩娴撑不住。可是，看到她能这样，真的很好。只要芊芊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谁都会替她高兴。左聿也同样地感怀，看向迩娴的目光不期而遇，迩娴稍一愣，转而一笑错开。
　　迩孝拉住走个不停的小家伙笑说，“你这个鬼灵精，还不快说，是谁教你的？”
　　芊芊得意地笑，“爷爷。是爷爷教我的。他让我想下联，想出来就送一盆昙花让我自己养。”芊芊期望地遐想摸样让大家都想帮助她去达成心愿。可是一下要想个工整的下联还真的蛮困难，毕竟这个年代，谁都没有闲着吟诗作对的爱好。
　　金晟南显出一脸的崇拜。“没想到大叔还有这种雅兴啊。”看大叔的样子也不像这种人啊。芊芊满心期待地抬头看着大家，一时间只有风吹花动的声音。迩娴的目光越过重重荷莲，清甜的味道从鼻间跃动到血液里。
　　迩谦拨动着近在咫尺间的莲蓬，他是不擅长这些的，吟诗作对还不如公司的数据他还有些头绪。而金晟南就直接看着左聿了，左聿都不明白，你看我干什么，你不会，难道还要鄙视我不成？
　　微风吹过发际的瞬间，长睫下忽然闪现的惊喜异常动人。
　　“我知道了！”迩娴蹲下身看着期待的芊芊，“你要好好记着。下联是‘采青莲，戏清涟，青莲浮于清涟上。’”
　　“啵——”芊芊抱住迩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金晟南惊喜地发现，这孩子怎么跟他小时候这么像啊。“姐姐，谢谢你。”
　　迩娴捏了捏她的俏鼻子，笑。
　　“好棒呢，你怎么会这些？”回去的路上，迩孝问迩娴。“没什么啦，我一时间灵感突发啊。”
　　“应该是因为太想帮助芊芊吧？”小家伙现在已经在她们的怀里睡着了。迩孝摸着她的脸颊说：“你怎么会那么喜欢她？”
　　“吃醋了吗？”迩娴笑说，“姐姐放心，我不会忘记还有一个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