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影·凤凰胭脂》聿

15、心有芊芊结

　　昙花是很好看没错，可是随之而来的包袱也不是一般的麻烦。
　　小小的女孩子，手劲儿还挺大的，死死地拉住迩娴的裙摆不放松，好像稍一松懈就会再也抓不住。迩娴蹲下身看着她，很大的眼睛，脸蛋却有些瘦小，紧抿的小嘴不随便跟人讲话，却总是时不时叫她一声“姐姐”，声音稚嫩的微微发颤。可是，再怎么楚楚可怜的瘦弱摸样，也掩不过她骨子里带来的高傲。
　　一定是遗传她爷爷的个性，迩娴和金晟南一致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无论结论如何，他们都必须信守承诺，把这个小家伙带走并且要好好伺候她一个礼拜。走之前，那位大叔难得地露出笑脸，不过是对着他的小孙女。
　　“芊芊，要听话，不要给别人惹麻烦。”小芊芊点头，“爷爷再见。”
　　金晟南拍拍芊芊的小脑袋，一副很疼爱的样子，“大叔，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大叔很冷水地说了一句：“那是应该的。”
　　“……你爷爷好有个性。”金晟南等大叔走远了才对着小芊芊说，“你不要学他，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就像你姐姐一样。”手臂上的乌清还没消就说这样的话真的让人……汗颜。
　　可是芊芊却好像很明白的样子。
　　回到宾馆已经快午夜了，大家都已经熟睡。芊芊不肯一个人一间房，死拉着迩娴不放手。也难怪，小孩子嘛，都害怕一个人睡的。迩娴带她回自己房间。“和我一起睡没关系吗？要不要换双人房？”
　　芊芊摇头，“我和姐姐一起睡。”
　　小孩子还真不怕生。迩娴说不清对这个女孩抱有什么态度，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会撒娇的女孩子，也许她会更喜欢她一点。可是芊芊的沉没寡言却带着一份不符合她年龄的早熟。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冰冷的高傲摸样，不等人接近就直接拒绝了对方。迩娴不明白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长久的时间用来沉默。如果换作是别的孩子，无论是胆怯地哭泣，还是顽皮地不肯听话，都是很正常的表现。
　　但是奇怪归奇怪，总还是要照顾她满一个礼拜。
　　迩娴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洗澡？”
　　芊芊点头。迩娴带着她进浴室，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一套睡衣，“你是自己洗还是要我帮你？”芊芊拉着她的裙子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自己的想法要清楚地说出来啊。”迩娴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神态里找出她的意图。芊芊却突然变得温顺，她垂下头，小声地呢喏的样子没有了骄傲，孩子的胆怯终于站了上风，迩娴突然觉得很心疼。不该这样对小孩子的啊。
　　“姐姐帮你洗好不好？我没有帮小孩子洗过澡呢，你是第一个幸运儿哦！”
　　简单的一句话，芊芊竟然破天荒地露出笑容。很甜很糯的，带着江南水的灵动。迩娴小小地一震，“芊芊的笑容很漂亮啊，以后要一直这样笑才好。”
　　洗澡的过程很顺利，没有害羞也没有胆怯，芊芊望着她的眼神都是亲切。迩娴惊讶这转变之快，不过也没有多说。今天实在已经太晚了。
　　帮芊芊洗刷完毕，迩娴让她一个人先睡。芊芊也没再拉着她不肯放。等她自己洗完澡出来，小家伙早就睡着了，小小的睡容酣甜，连嘴角都挂着一丝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手指也习惯性地含进嘴里，迩娴小心地把她的手挪开放进被子。
　　第二天早上醒来，迩娴就觉得怀里多了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还只往里蹭，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芊芊眨着眼睛看着她，小身体窝进她怀里，被依赖的感动迅速蔓延。“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醒我呢？”
　　芊芊甜甜地笑，“姐姐睡得很香。”
　　“是吗？昨天太晚睡了啊。”迩娴伸伸懒腰，芊芊也学着她的样子伸脚伸手。迩娴顺势就起床和芊芊一起洗漱，换了衣服，迩娴又忙着帮她扎小辫子。芊芊从镜子里看着迩娴，长及裙摆的长发顺滑到令人羡慕，小手忍不住就去摸。迩娴朝她微笑，捏捏她俏皮的小鼻子。芊芊轻轻地抚摩着迩娴的长发，大眼睛忽闪，“姐姐真漂亮。”
　　“芊芊也很漂亮啊。好了，辫子编好了，我们去吃早饭，待会儿有好多人要介绍给你认识呢。来。”
　　餐厅里的一大帮子人已经听金晟南大致解说了原因，因此见到芊芊的时候都没有惊讶。迩孝友好地来牵芊芊的小手，芊芊却一下子躲到了迩娴身后。骄傲的神色突然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幸而她是小孩子，迩孝和大家以为她认生，都没有在乎。
　　邬老很喜欢小孩子，问她叫什么名字，芊芊抬头看着迩娴，不说话。
　　迩娴只好代劳。“她叫芊芊。很漂亮吧？”大家都欣然点头。
　　“来，坐哥哥这儿。”金晟南招呼芊芊，出忽意料的，芊芊居然真的拉着迩娴坐到了金晟南身边。金晟南笑道：“看来多见几次真的有效。”左聿和迩谦试着和小家伙友好，可是女孩子根本不吃这套，就挨着迩娴。
　　“芊芊，要有礼貌。”迩娴尽量和蔼地说，芊芊垂下头，还是不说话。“算了，还是吃饭吧。吃完饭还要出去呢。”迩谦说，大家也同意地开始吃饭。迩娴却不能那么轻松，刚才还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这样突变，这里面一定有它的原因。
　　出去以后，芊芊显然已经对西湖很熟悉，大家的快乐一点都不能感染她，她紧抿的小嘴自从出房间以来，就没有再开口过。依旧是紧紧拉住迩娴的衣服，而且有意拉近她和金晟南的距离。金晟南偷笑，这丫头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啊。
　　迩谦买了冰淇淋给大家，芊芊拿在手里却不吃。迩娴拨着盒子里的奶油，奇怪地对迩孝说：“这孩子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又很孤僻。”
　　迩孝也不能理解。“你们也真是，什么不好给人家，偏要弄个娃娃回来。而且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娃娃。”芊芊看看手里的冰淇淋，又抬头看看迩娴。“姐姐……”
　　“什么？”迩娴高兴地弯下身，“你要说什么？”
　　“我可以吃吗？”芊芊的问题一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迩娴也没有想到，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心里的疑惑自然地加深了一层。“当然可以吃啊，这就是给你的。”听到允许的回答，芊芊的笑容忽现，打开冰淇淋盒子满足地吃起来。
　　看着她吃得脏兮兮的笑脸，却没有人可以笑得出来。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啊？
　　接下来的景区迩娴几乎都没怎么看进眼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样在乎一个只会跟她在一起一个礼拜的小孩子。可是心牵挂的事情，怎么样都没办法忽视。
　　左聿远远地看着迩娴，昨晚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本想找个机会再说，可是目前这种情况，看来只能等这个怪小孩走了以后。
　　这样的情况连续了三天，第三天晚上邬老突然接到黎叔的电话，要马上赶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爸爸，一定马上就要走吗？”迩娴不舍地说。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少一个人多扫兴。邬老拍拍她的脸颊，“你们玩够了再回去。我这个老头子也累了，早点回去也好。”
　　“爸，我和你一起回去吧。”迩谦说。邬老不同意，“会有人来接我，你和迩娴迩孝在一块儿，还能看着她们点。况且还多了个小丫头。”邬老朝芊芊做了个鬼脸，芊芊骄傲的小脸也忍不住笑了。

　　上车后，电话铃适时响起。
　　邬老沉着脸接起电话。“怎么样了，确定没有？”
　　“是。确定在昨天下午已经回到住处。”
　　“没有看到其他人吗？”
　　“没有。剩下的事还在访查当中。”
　　“继续查，查清楚。”
　　“是。”

　　邬老走后第二天，外面下着大雨，芊芊却突然不见了！迩娴急得直哭，迩谦帮她擦掉眼泪安慰她，“我们一起去找，一定找得到的，别哭……”
　　于是大家分头寻找，左聿去通知酒店的管理人员，迩孝和迩娴去各层各处寻一遍，金晟南打了伞去宾馆附近，左聿也紧跟其后。
　　“大叔一定会宰了我们的……”金晟南头疼地四处找，早知道不管答应给大叔多少东西，他都不会把这个小家伙领回家的。现在可好，麻烦大了，“芊芊，你在吗？快回答一声！”
　　“她会回答吗？”左聿问，“她除了迩娴谁也不理。就算听到也可能不会回答。”金晟南的头更大了。“喂——小家伙，你姐姐来找你了！你再不出来她就走了！”
　　除了越来越大的雨声，没有任何回音。两个男人撑着伞站在雨里，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是那么让人沮丧的事情。可是能怎么办呢，祸是自己闯的，只能由自己担。
　　“她会不会自己回家了？”
　　“不知道，反正不能让大叔现在知道这件事。”金晟南一想起那张冰冷的面孔，就觉得没有希望。左聿甩了甩淋湿的刘海，将目光放向远处。迩娴和迩孝也打了伞出来，一见到他们就问，“怎么样？”
　　金晟南摇头，“那个孩子不会开口跟别人说话，只能由你来喊。”迩娴丢开他们一路小跑着，喊着“芊芊，是姐姐，你在哪？”
　　耳朵旁只有杂乱的雨声，积水漫过脚面，溅起的水花将裙摆浸失一大片一大片，贴在肌肤上透心的冰凉。视线里全是雨气，模糊到看不清远处的人影。迩娴只能尽量走近每一处可以挡雨的地方去寻找小小的身影。
　　“芊芊，你听到没有？我是姐姐！”迩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喊，一处处地找，到处都没有人影，却到处都可能藏匿着人影。
　　“芊芊，你在哪？”
　　迩谦拉住迩娴，“你不要找了，休息一下，我们去找。”
　　“不行，她只跟我说话，而且是我没看好她，我一定要把她找到！”迩娴坚持着，懊悔和自责双重打压着她，她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只是几分钟，她离开了几分钟，她居然就不见了！“芊芊，你躲到哪去了……”
　　就在大家快要绝望的时候，不远处，小小的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