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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星月夜困晚,应宿痴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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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晚,隐言和止水在罗宅狠狠大闹了一通,将罗荣恶整一通,又因果轮回业障孽果一通说,吓得罗小少爷发誓再也不敢为恶,罗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决心严厉管教儿子当下还叫人去赔偿以往为罗少爷所害之人,又拿够了银子,这才借口还有要事在身,牵着小黑狗踏着月色施施然离去。是的,小黑狗的小命保住了,俩人没按计划的拿它的血去泼罗少爷一脸,而是指使它借着“咬鬼祛煞”之名把罗少爷咬成了筛子,小命生生去了半条。止水对它的表现很满意,表示回去要喂它肉骨头吃,小黑高兴地摇着尾巴就跟着走了。
叶舒换了便装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虽然早已看出两人并非真的纯阳宫道士,他却无法对两人生出恶感。罗家小少爷恶名远播,即便天策府不少将士亦有所耳闻,好友罗恒提起自己这个父亲与异母弟弟亦十分反感,虽知罗家打着胡国公的名号嚣张跋扈,一方面公务繁忙,另一方面念着幼时那点父子情分不好多言说,只求那不争气的罗小少爷别在外面惹下大麻烦连累罗家上下。这次他代罗恒回来,则是觉得事有蹊跷想看个究竟,顺道探望好友亲母,却不想竟然天降两个江湖骗子,硬是将那罗小少爷着着实实教训了一顿,竟看得他十分解气。
待看到两人深夜潜入洛阳贫民区,将手里大半银子尽散给区里的老弱病残,心里更是感佩万分,虽手段算不上正当,但这当下的世道,江湖朝堂人人都只求自保,已少有这般仗义之人,况且他看两人衣着用度,亦算不上宽裕。一时间懊悔自己自诩为侠者,进入天策府后却忙碌于案头公务,少有关心民间疾苦,亦十分后悔着没有提起勇气去问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道童的姓名。一会儿又笑自己傻:她即是女扮男装来讹罗家,又怎会使用真名?叶舒摸摸躁动不已的胸口,微笑起来。
一路上看两人牵着小狗打打闹闹互相斗嘴甚是有趣,原本是想确认两人有没有干别的坏事,叶舒跟了一个夜晚,竟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而拖着个“尾巴”转了一整宿的俩人却是深深感到不耐烦外加扛不住了。眼看洛阳城里鸡叫过三遍,天都快亮了,俩人最后实在不想走了,连小黑狗都蹲地上不想动,无奈地坐在一处酒楼房顶吹风赏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一向作息规律的止水抱着早就睡死的小黑困得连连点头,最后实在受不了,不管不顾地拿了隐言的膝盖当枕头,直接两眼一闭找周公去了。隐言无奈地笑笑,索性伸手将他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又取下外袍给他披上,再伸手将人搂着,便感觉整个人都温暖平和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啊!不像话!
看着那假老道的大胆举动,隐在树上的叶舒一瞬间有点呼吸不稳,他愣愣地看着月下互相依偎的两人,悄悄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心里此时生出的酸涩与不快,就是人们常说的羡慕和嫉妒。
剩下的一只手取下止水腰间的葫芦,里面装着他们自酿的美酒,隐言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又瞥了瞥身边几十尺外的那株枝叶繁茂的桐木,一直小心隐藏气息的那人刚才不知为何忽然气息不太稳。其实以两人能力,要甩掉这个尾巴也不难,只是不知对方来意为何,看去也不似唐门中人,他不想轻易暴露底牌,况且眼下也无事,耍上一耍也无大碍。只是……这不声不吭跟一整晚也不见出手的或者招引同伴来的,是闹哪样!
这人该不会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了吧?
隐言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却还是能感到那边树上投来的窥伺的目光,虽然不带恶意,却让人十分不快。
不远处院子里的公鸡又开始此起彼伏打鸣的时候,隐言感觉自己忍无可忍了,然后随着一丝曙光,微寒的空气里传来了啾啾的鸟鸣声。怀里的人不舒服地动了动,是的,按平常的作息,勤勉的小道士止水要习惯性起床打坐练剑然后给他隐言大爷做香喷喷的早饭了!但此时距离他躺下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吵死了!”一道青筋突过脑门,隐言忍无可忍地一扬手。有点恍神的叶舒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个老道怎么出的手,就见一个葫芦带着劲风忽的穿过树枝,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猝不及防就被生生打下树去。
哗哗哗——啾啾——
他附近刚睡醒伸了个懒腰互相问候早安的一窝鸟顿时也吓得呼呼啦啦飞离枝头。
叶舒急忙运气,快落地时半空中施展轻功,提气一个迎风回浪稳住身形,终于安全着陆。正好一个东西也碰地落下来,掉到他脚边,他借着晨光看去,正是那个小道士挂在腰上不离身的天青色葫芦,葫芦上雕刻着阴阳鱼的图案,确实是纯阳宫弟子随身之物。他压下心底的迷惑,犹豫了一下,后退左右上下看看,轻轻跃起来飞快地将葫芦塞进了旁边屋檐下的鸟巢里。
待有些忐忑地走出大树的阴影,那个自称灵虚真人的假老道已经神色不善地拽着着还一脸迷糊的小道士和一只小黑狗在那里等着他了。
止水犯困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揉揉眼睛:“你是谁,跟着我们干嘛?”
哈?叶舒石化,他是谁?小小小道长你居然过一晚就不认识在下了吗?!
“他脸盲症,别在意。”隐言装模作样地甩甩拂尘,慢悠悠道:“不知将军跟我们一宿可是有事?”
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叶舒立刻不自觉地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想说辞,此刻一张嘴就是结巴的:
“真、真是对不起!我、我……”
“我并没有恶意,我虽知道二位并不是真的道长但是我、我……二位能教训罗荣,在下其实很钦佩!所、所以……”
他偷偷看了一下那个小道士,只见对方似乎无精打采地看着自己,一脸倦容,反应迟钝,不由更加内疚,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我这都犯的什么浑啊!情急下更害怕被对方讨厌,不由一掀战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实在对不起,要不你们打我一顿!”
“……干嘛要打你……”止水把下巴挂在隐言肩膀上,困顿地看着面前此刻显得呆头呆脑焉不拉几半跪着好像在请罪的男人,一身朴素的青衣便装倒是不讨厌,“不管你干嘛跟着我们……也挑个时候啊……”
迷迷糊糊软软糯糯的抱怨让叶舒顿时连耳朵都红了,低下头,沮丧地道:“真的抱歉……要不去我家休息吧……我家虽然不如罗家富丽堂皇,但清净舒适……而且……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