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浮》蔚雨缪

28、 买花载酒 不似少年游(十二)

　　（十五）
　　“你真的要走！”四爷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这段时间承蒙四爷照顾，可是一直住在赖在四爷府上也不是长久之计，沫儿总要学着自己谋生。”我坚持的说道。
　　“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五弟他……”四爷的话说道一半，看着我的脸色有些不好，便顿了顿，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不舍，“你才貌双馨，许个好人家并不难。”
　　“若是沫儿肯随意许了人家，就没有能和四爷相识的缘分了。”我毫不让步。
　　四爷摇摇头，他也懂，以独孤家原来在西魏的势力，女儿怎么会愁嫁。便也没再坚持。只是说道，“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回来找我们。”
　　我点点头。“夫人照顾沫儿多时，还望四爷能替我向夫人道谢。”

　　我实在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女生，神经大条，遇事从不多想。所以，才会最后一个知道我妹妹嫁的竟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在别人逼得差点跟五爷决裂，才会想明白，兰陵王府，其实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事情说来也简单的很，长乐公主出嫁，五爷说我鬼主意多，要我帮忙想着送一份别致的礼物，毕竟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深厚，除了那些金银珠宝等俗气的东西之外，五爷说他想要送一个独一无二的。
　　我便不自量力的大包大揽下来，想了几天，绘了个手镯的样式，半掌宽，有很多繁复的花纹，拿去给五爷看，他很是喜欢，我便托四爷找精明的手艺人照着样子打造。
　　打造的过程很顺利，金匠的手艺高超，打造的跟图纸分毫不差，而且顺利的在公主大婚的前一天晚上将镯子送来了兰陵王府。五爷是想在公主上花轿的那一刻，当着所有皇亲的面，亲自将镯子给公主带上。我见天色已晚，心疼他第二日要早起，便没差人送去。想着反正第二天也要一起进宫送公主出嫁，就一早给他带去就好。
　　我小心翼翼的将镯子擦干净，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生怕自己第二天早上忘拿了。
　　可曾想，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找不到镯子去哪里了。
　　我翻遍了屋里上下的每一个角落，数九隆冬急出了一身汗。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可镯子依旧不见踪影。等我最终赶到宫里，本来就已是迟了，五爷急着管我要镯子，我拿不出来，他曾夸下海口说要送一个天下无双的礼物，可如此一来，他便等于是失信于所有的皇亲国戚，失信于自己最喜爱的姐姐。
　　“沫儿，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如此待我！”。看着面如死灰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让她失望了。
　　我知道这个镯子对他的重要性。这镯子，是即使我拼了命，也应该保护好的东西。他曾经那样的照顾我，保护我，可是我却害他如此难堪。
　　不过还好，四王妃即使出现救了场子。她喘着粗气，明显也是一路小跑来的。”翠儿说在花园里见到了这个，想起沫儿姑娘说是今天要用到的极为重要的东西，不敢耽搁，急忙送来了。”
　　“谢谢四嫂。”五爷说着，还冷冷的看我一眼。他只当是我大意没用心，弄丢了。那一瞬间，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失望。我想解释，却也没时间跟他解释。即使解释，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让他失望了，便是失望了。怎么都无法挽回。
　　就在吉时将到，公主就要跨上花轿的那一刻，五爷将镯子戴在了公主的手腕上。即使当时在场的所有女眷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自始至终，五爷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天颓然的回到府中，看到王妃脸上的笑意，我才明白，一直以来她都是不欢迎我的。其实我早就应该想明白的。
　　要不然，即使再忙，也不至于整日整日的见不到她，除了两次四爷和五爷去看我的时候她也在，她从没有主动去我的房里看过我；除了寒暄，我们几乎没有进行过任何有意义的谈话。
　　她对我客气的照顾只是受五爷所托，受一个王妃涵养的限制而不得不表现出的大气。
　　上次的酸奶事件，只有翠儿知道我将冰酸奶埋在了哪里，若是动了王妃指使她做手脚，那是再轻易不过的了。还有这次，我清楚记得我将装着首饰的木盒放在了桌子上，怎么就会突然找不到，又怎么会这么巧，就在五爷生我的气，公主就要出嫁的关头，让王妃找到了送来。
　　五爷说过，世上没有人比夫人更爱四爷；为了四爷，夫人不要命了都可以。那么她又怎能忍受另一女人，在这么近的地方，一举一动影响着她的四爷。
　　那次在我房里，翠儿突然借口端茶离开，定是去给王妃报信；四爷请我共进晚餐，跟我在花园练剑，定是会刺激到她。再加上四爷生辰，也是赢得四爷身边的人对我另眼相看，即使我和四爷没有别的感情，她也不由得会多想，会防着我。
　　这么多的暗示，我再傻也应该想明白的。
　　更何况现在没有了五爷给我撑腰，我更是难在王府住下去了。

　　我收拾好包袱，去跟四爷正式辞行。
　　我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没有过多的装饰，桌案上，书架上摆满了书。四爷坐在屋子的正中，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津津有味的读着。
　　一袭月白长袍，静谧安好。犹如一幅精致的画面，让人不舍得移开眼。
　　“四爷。”我轻唤一声，怕惊到他。
　　他抬头，看到是我，眼神里充满了笑意。随即看到我身后的包袱，眼里的神彩又暗下去了。“要走了？”
　　我轻轻点头。短短一年，经历的太多离别，我已经没有办法直面这样的场面了。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五弟，只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没事。”我勉强笑笑，“五爷那么忙，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有可能的。”
　　“摩罗姑娘，能认识你，是我一生的运气。”四爷突然说，“我和五弟有空会去看你的。”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犹如新月，又犹如汪洋的大海，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感觉长这么，我从来都没有恨过自己，但我现在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学学历史，这样就知道四爷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说不定就可以帮他逃过一劫；不至于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地离开。
　　“四爷，以后千万要小心。遇事多为自己着想，你平安无事，才是我们大家最大的心愿。”我说道。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这么感伤？”四爷笑道。
　　“没什么，看你整日为百姓操劳，怕你累坏了身子。”我是断不能告诉他说，他最终会被自己兄弟的一杯毒药毒死，这样的下场，对于他来说，太过于凄凉。“你要先保重了身子，才有能站出来为百姓谋福祉嘛。”
　　他点头应道。我见没什么可再说的，便告辞离去了。四爷说要送送我，我坚持要自己走，他也没再勉强了。
　　四爷一直是这样，总是为别人考虑很多，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
　　我不想让离别弄得太矫情，四爷懂，愿意成全我。
　　我站在王府门口，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兰陵王府四个字映入眼帘。第一次下马车见到这几个字是的吃惊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大半年过去了，而我，也要离开了。
　　怎么会没有不舍得，被流放，逃到大齐，还好遇见四爷五爷好心收留，也算是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就要这样告别了。
　　反正知道四爷的命运，明知不可能当一辈子靠山的。我给自己打气。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离开，省得以后更难过。我安慰自己道。
　　收拾一下心情，我鼓起勇气，转身离开。

　　“真的打算这样连告别都不说一声的离开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用回头，忍了很久的眼泪就唰一下的落下来了。
　　五爷的声音，只要一听，就能清晰地认出来。
　　他近乎是小跑着从侧面向我奔来，一脸还好赶得及的神色。
　　“我以为，你都不会想理我了。”我低着头，委屈地说，不敢抬头看他，怕一看到他那舍不得我的表情，忍了许久的眼泪就会不听话的夺眶而出。
　　他扯出一个笑脸，“生气归生气，你是我从周国抢来的人，怎么会不管你。”五爷走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个小包裹。“听四哥说你要离开，想着以你的性子，肯定是没有劝回来的可能了。”
　　我接过包裹，好奇的打开，里面放的赫然是我的碧玉簪和银手镯。“你只身来到齐国，并没有任何盘缠，除了当掉身上值钱的东西，还能怎么养活自己呢。翠儿说，那是你心上人送你的东西。所以我就替你赎回来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决堤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不停的滑下来。
　　“五爷，我……”我已然泣不成声，说不出话了。
　　“傻姑娘。”他轻轻拍拍我的脑袋，把肩膀借给我擦眼泪。”你知道波斯碧玉簪的典故吗？波斯的上任国王，一生就娶了王后一个老婆。王后死后，他命人打造这支玉簪插在王后的墓上，可是还没等簪子造好，他就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他停了停，“之后，这支簪子就有了‘一生只愿爱你一人’的含义。这种东西，不能随随便便当了去的。”
　　我哭得更凶了，他就任由我把眼泪鼻涕的流了他一肩膀。”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都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嘛……”他看着我，说。“哭够了的话，就上马吧，听说你在租下了前大街那家金店，若是以你的步速，太阳落山也走不到的。”
　　他拉我上马，带我在街上疾驰。我又想起那日从琳琅阁出来，不由分说的被宇文邕拉上马的情景。不禁好奇，那天在小木屋里，他把簪子送给我时候，知不知道这个簪子的含义，又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对我来说，宇文邕好像一个谜，他时而张扬，时而内敛；时而恐吓我，时而又真心相待，让我实在不懂，对于他来说，我到底是他喜欢的人，还是一个道士批命说可以辅佐一代明君的象征。
　　只是，我开始愈发忍不住的时常想起他，想起离开的那个夜晚，他只身闯入独孤府，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要许我一声幸福安康。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倔，如果当时就那样的跟他走了，是不是就可以免受之后的这么多心酸。
　　“到了。”五爷送我下马，没再进门。“宫里还有事，我要先赶回去。这块玉佩送你，这是我从小不离身的玉佩，邺城的豪门大户都应该认得。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亮出这玉佩，他们就不能那你如何了。”说完，他驾马掉头就要离开，又突然勒住了缰绳，回头对我说了一句话，“沫儿，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活你心中那个有意义的人生。出了事，记得有我。”
　　那天，他虽是装作不经心的模样懒在我的榻上晒太阳，可我和四爷的对话，竟一字一句他都记在心上了。
　　那一天，夕阳西下，他的背影，他的那句话，一直刻在我心中，任凭岁月流转，时光侵袭，一直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