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君》咆哮出真知

8、我都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常辉估摸着齐晋轩该醒了，按着老时间进了内殿伺候齐晋轩洗漱。
　　齐晋轩却只是掀了床边的帘子示意常辉声音放轻，让他去勤政殿传话说皇上今天身体抱恙，有事再奏。
　　常辉应了声便离开了，齐晋轩躺回床上借着帘子外微弱的烛光看了看丑儿。
　　小家伙许是昨夜折腾半宿，现在正睡得香甜。

　　齐晋轩正是担心丑儿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怕他见不着自己会不适应才没有去上朝。
　　这也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但是，齐晋轩转头看看丑儿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一定不是最后一次，只怕才只是个开始呢。

　　果然不出齐晋轩所料，丑儿翻来扭去滚了半天，终于舍得睁开眼，懵了半晌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直到旁边响起一声轻笑。
　　丑儿转头就看见父皇那双满是笑意的眼正看着自己。

　　“小傻瓜，还没醒过来？”齐晋轩捏捏丑儿的鼻子。
　　“醒了。”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软软糯糯的听得齐晋轩心里直发颤。
　　一把将丑儿抱进怀里揉了揉：“要再眯一会儿醒醒神还是洗漱了用早点？”
　　“饿了。”丑儿伸手摸摸已经瘪瘪的小肚子。

　　“点心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丑儿最爱吃的桂花甜汤，咱们擦了脸漱口之后就可以吃了。”
　　齐晋轩这边一有声音，早就在外面候着的宫女们就端着铜盆手巾清水一应物品进来了。

　　梓寰殿这边也是第一次伺候小皇子洗漱，给丑儿净脸的大宫女动作小心翼翼的，结果手却一不小心挨着丑儿的颈项，惊得小家伙一个寒颤。
　　齐晋轩抱着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凌厉的视线立刻射向这个宫女。

　　“皇上恕罪，奴婢无心的！”那宫女立刻跪下告罪。
　　“常辉！”
　　“奴才在。”常辉立刻放下刚给齐晋轩沏好的茶进了内室。

　　齐晋轩皱着眉头冷冷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宫女：“宫里没人了吗！这种东西也送到朕这儿来？！”
　　常辉额上立刻沁出冷汗：“皇上息怒！玉珠是太后娘娘拨给梓寰殿的，是太后娘娘担心皇上您这边都是新挑上来的人，怕规矩不全，特地把身边得力的人儿给你送来。”

　　玉珠听见常辉替她求情，忙开口道：“皇上恕罪，奴婢是第一次伺候三殿下才会无心惊了殿下。”说着看了丑儿一眼，“三殿下饶命。”
　　“混账！你还有理了！”原本齐晋轩听说是太后送来的人便想着饶她一次，以后换了伺候丑儿的人就是了，谁知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向着丑儿求情。

　　“爹爹……”丑儿拉了拉齐晋轩的衣袖，眼里有些不安。
　　齐晋轩赶紧敛了面上的表情，看了常辉一眼：“打发了。”
　　“是。”常辉弓腰应了，带着人出去了。

　　“公公……”玉珠站在殿门口哭得一脸泪。
　　“唉……你说你也是梓寰殿的老人儿了，碰着谁不好，偏惊着三殿下，你不知道那是皇上的心肝肉啊！”常辉摇摇头，“算了，现今说这些也没用了。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梓寰殿的一等宫女了，去找掌事嬷嬷重新给你派职务吧。”
　　好歹还是留得一命，玉珠再有不甘也只能流着泪离开了。

　　齐晋轩抱着丑儿走到桌前，还特意看看丑儿的脸色。
　　“爹爹，凶。”
　　“吓着丑了了？”
　　“没有。”丑儿看着齐晋轩笑，“丑儿不怕。”

　　齐晋轩总算安心，也有心情调笑小家伙了。
　　“都说爹爹凶了，丑儿还不怕？”
　　“爹爹不会凶丑儿的。”小家伙理所当然地说着，白嫩嫩的小手已经摸到盘子里去拿他的芙蓉糕了。

　　齐晋轩被丑儿这话说得心里极熨帖，拿过装桂花甜汤的碗用调羹搅拌吹凉，看丑儿吃了一块芙蓉糕之后就舀了一勺甜汤喂到丑儿嘴边。
　　小孩儿自小身子弱，吃的东西一直就精细，除了食量小了些，倒是不挑嘴，唯一会耍赖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

　　吃完早点看见常禄端着一小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时，丑儿立刻转过身把脸埋进齐晋轩怀里。
　　常禄把药碗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这是在梓寰殿，不是千禧阁，每次被殿下吃药折腾去半条命的小太监现在是乐得轻松了。

　　“丑儿乖，把药喝了，喝完爹爹带你去书房写大字。”
　　小家伙不肯把头转过来。
　　“要不等会儿去御花园看大红鱼？”
　　没反应。
　　“白梨今早还没进食呢，丑儿喝了药赶紧去喂白梨。”
　　小家伙扭了扭，终于闷闷出声：“让常禄去。”

　　实在没辙了，齐晋轩只好使出杀手锏。
　　“唉……都是爹爹不好。”齐晋轩一下下抚过丑儿的发顶，表情难过，“如果不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丑儿，我的宝贝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体弱，也不用每日都喝着难以下咽的药汁了。”
　　“不是爹爹的错，爹爹很好的。”丑儿听着齐晋轩的话赶紧抬头。
　　“可是爹爹没办法原谅自己，丑儿的身子如果一天不好，爹爹就会一直很难过。”

　　齐晋轩说这话虽然是为了哄丑儿吃药，但他心里其实多少都这样觉着。
　　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宝贝才会让丑儿不能像他的兄弟一样健康无忧。
　　不过齐晋轩向来就不是个会让后悔淹没的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只会在将来让他的丑儿成为这世上最快乐人，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那……我喝，喝了就好了。”丑儿犹豫半晌，又看了看齐晋轩显得低落的面容，终于下定决心，就着齐晋轩端着的碗，捏着鼻子几口气就全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齐晋轩迅速拿起一小块点心喂给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个方法尽管用了很多次，但屡试不爽。

　　喝完了药，齐晋轩又抱着丑儿亲昵了一阵便去了书房，毕竟没有上早朝，还有一堆政事等着他去处理，小家伙则是被常禄带着去了御花园看鱼。

　　走近池塘，丑儿就看见一堆丫鬟婆子正在池边候着，池中的亭子里坐着一个宫装丽人似乎正在喂鱼。
　　丑儿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偏着头回忆纪姑姑教他的礼仪规矩。
　　他平日不是待在千禧阁就是被齐晋轩抱在怀里，见了谁都没有行礼的必要，所以三岁了还对宫廷礼仪懵懵懂懂。

　　眼看丑儿就要跪下给她行礼，柳莹玉赶忙拉住他：“皇儿快免礼。”仔细看了看丑儿的脸色又问道，“今日身子如何，用过汤药了？”
　　丑儿答了，才问道：“母后也是来看大红鱼的？”
　　柳莹玉笑着牵了丑儿坐在自己身边：“是啊。”
　　丑儿道：“爹爹昨晚也带丑儿来看了鱼，可好看。”

　　柳莹玉听到“爹爹”这个称呼时顿了顿，尽管知道这是齐晋轩特别给丑儿的恩宠，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听说丑儿昨日搬进梓寰殿和你父皇同住了是吗？”
　　“嗯。”
　　“可还习惯？”
　　丑儿想了想，答道：“除了换了床睡，其他都一样的。”
　　柳莹玉点头：“既是这样就好，母后还担心你换了环境会不适应呢。”
　　“适应的，爹爹会陪着丑儿睡。”
　　“你和皇上同寝？”柳莹玉一时惊讶，声音也高了些。
　　丑儿愣愣点头。

　　柳莹玉只以为丑儿是搬进梓寰殿的偏殿，没想到竟然是和齐晋轩同榻。
　　皇上究竟是多宠爱这个儿子！
　　想想娘家父母为她安排的计划，柳莹玉定了心，亏得当年听了她爹的话，这步棋是走对了。

　　柳皇后家的计划慢慢见了效果。
　　薛然的身体经过许太医的调理好了许多，连精神也与常人无异了。
　　她想着也许是时候找皇上要回她的护身符了。自丑儿不再养在她身边开始，后宫里的风言风语她便没少受。
　　享受过站在一众后妃顶端被艳羡的滋味后，她已经无法忍受他人的冷眼了。
　　就算她只是沾了皇上宠爱丑儿附带的光而已，她也不在乎了，毕竟那是她的儿子啊。

　　只可惜醒悟，也要及时才行，而薛然则很不幸地晚了一步。
　　从第三个月开始，薛然的身体变得时好时坏，又开始时常卧床，慢慢地竟然还比不上最初时的状况。
　　后来齐晋轩吩咐常禄送丑儿来看过她几次。

　　薛然躺在床上看着丑儿淡淡对她说“娘亲好好休息，早日恢复”时，心里一阵凄凉。
　　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拼死生下来，一心只为护他平安长大的孩子！
　　究竟事情是怎么演变到今天这般母子疏离的呢？

　　薛然虚弱抬手，想摸一摸丑儿的脸。
　　丑儿缓步走到床前，握住薛然的手，然后慢慢低下身子将头靠在薛然肩头。
　　薛然弯了弯嘴角，她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密地抱过她的儿子了呢。

　　“娘亲，我都懂得。”丑儿轻轻开口，稚子特有的童音清清亮亮，直落人心底。
　　“我知道娘亲只在爹爹跟前才亲近我。”
　　“我知道娘亲嫉妒爹爹只把全部的宠爱都给了我。”
　　“我知道娘亲只把丑儿当做接近爹爹的工具。”
　　“我也知道娘亲一开始是想着丑儿好的，只是人心不足。”
　　“我都知道的……”